第98章 【第九十八章】不是人(1 / 2)

誤入仙門論道群 不言歸 11018 字 6個月前

陸城主的用詞非常微妙——是沒有公主“在世”而非沒有公主“降世”。

易塵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件事情有哪裡不同尋常, 但是很快, 在陸城主的娓娓道來之中, 易塵終於弄清楚了這件事情的詭譎之處——那位江國的公主嫁進晉國之後,一胎又一胎地生下了皇子,但是卻沒有公主。或者說,即便生下來了, 也養不活。

“但是, 不僅僅隻是江國公主。”陸城主搖了搖頭,道,“是,整個晉國的皇室——包括宗親與遠在封地的親王, 都沒有女子存活。”

如果說,僅僅隻是皇帝後宮沒有公主誕生的話那還可以理解,但是……整個晉國的皇室都沒有女子誕生?那就很微妙了。

一般來說,在這個禮儀仁教依舊崇尚男尊女卑的時代裡, 沒有皇位繼承權的皇室女子應該是能過得較為恣意的存在。

畢竟一個公主對於一個國家的皇室來說也是一種無形的財富,那些皇室中的陰謀詭計也沒有必要用在公主的身上。

“是邪術嗎?”道思源很快就朝著最糟糕的方向思考,“女子多是陰體, 皇室女子血脈中蘊養了龍氣, 若有心懷不軌之輩妄圖竊奪龍氣, 以此作為邪術之基也未可知。晉國國主……可有立國師嗎?”

易塵有些意外地看了少年一眼,道子雖然不涉紅塵, 但是居然出乎意料地非常懂神棍的套路。

“並沒有聽聞此事。”陸城主被道子那穩抓重點的直覺給驚呆了, 但還是很快地接道, “江國也沒有。”

兩個國家都沒有,要麼是那位修煉邪術的修士比較警惕,不想暴露自己真實的身份;要麼就是道思源的猜測有誤。

“那位江國公主,可有異樣?”如果不是事情的確詭譎,陸思凡也沒有必要特意提起,因此道思源也耐心地詢問了下去。

在陸城主的描述裡,原本還覺得一頭霧水的易塵也逐漸弄清楚了為何陸城主會將這件事情歸咎為“不同尋常之事”。

江國公主穆月語,二十年前乃是名動一方的明珠美人,為結兩國秦晉之好而嫁予晉國太子。後,太子登基,穆月語封後,盛寵不衰,直到今日,江國公主穆月語依舊是晉國最尊貴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不僅受到皇帝的愛重,也得到了平民百姓的崇敬。

因為這位江國公主嫁進晉國皇室的這二十年裡,晉國風調雨順,無病無災,可以說,對方是如同“福星”一樣的存在。

即便是天地大劫的這些年裡,外界一片動蕩,卻唯有晉國依舊如往昔一般和平安樂,甚至吸引了不少顛沛流離的他國難民。

這就很奇怪了。

天地大劫之事,即便是修習心法問造化的時千都隻是略知一二,他能窺得危機先兆,奉勸世人規避災厄,卻做不到如晉國這般將這一片國土化作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仿佛晉國之外的世界都與此地無關——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天地大劫之所以被稱之為“天地大劫”,正是因為這場劫難本身的波及範圍之廣令人避無可避,不管是魔界還是天界都是如此。

可是,令無數大能束手無策的天地大劫,卻似乎並沒有影響到晉國這一方水土,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此事的確有蹊蹺之處,在陸城主這邊了解到了些許情報之後,易塵和道思源就打算動身前往晉國國都。

因為《七叩仙門》的世界是一個完全架空的時代,所以易塵也不太清楚這個世界的文化發展以及曆史底蘊;同樣的,身為修仙問道之人,道思源也早已習慣了“山中無歲月,寒儘不知年”的生活,對於紅塵之事也是一無所知。

兩人也不急著去接觸那位居於深宮的江國公主、如今的晉國皇後,而是一路漫步,從花朝走向晉國國度。

易塵一路走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刻意隱匿了自己和少言的身形,與晉國中輕裘緩帶、不鞋而屐的文人雅客們擦肩而過。

女子身著飄逸輕盈的襦裙,或是穿著利落的男裝,她們手裡挎著裝滿鮮花的竹籃,或是手持馬鞭,走過街頭都能帶起一陣香風。

男子身著長衣廣袖,有些人甚至披散著長發,笑容郎朗地踢踏著步屐,幾乎迤邐及地的袖擺上儘是自己隨性潑墨揮就的墨跡。

煙雲水汽,輕狂不羈。

那是隻能從書中才能隱約窺見一二的魏晉風骨,簡約雲澹,超然脫俗,那種幾追仙姿的灑脫風流,是華國人憧憬至永久的空靈雋永。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在這個義理尚未成型、最為疏狂豁達的年代,儒釋道的風采被發揮到了極致,那是比廣陵散更為驚豔九霄的絕響。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清風卷來一片花瓣兒,易塵輕輕抬手掬起,輕歎,“居然還能看見這樣的景象。”

道思源倒是對此無感,他生於天界,又一心向道,心知紅塵繁華,卻無入世之心,並非不喜,隻是單純喜愛清淨。

紅塵繁華正如亂花漸欲迷人眼,可對於喜愛清淨的人來說,或許還不如靜室裡清茶一杯、筆墨紙硯。

“以前不曾見過嗎?”雖然對易塵的過去多有猜測,但道思源依舊會為易塵對紅塵的不知不解而感到訝異。

——就仿佛,不曾在這個世界裡生活過一樣。

“不曾見過。”易塵饒有趣味地四處張望,隻覺得看不夠一樣,“我隻在書裡見過。”

書裡……為何他總感覺,易塵的過去仿佛是被誰束縛在某個地方一樣?

想到那想要“帶走易塵”的墨袍男子,道思源麵上不動聲色,心中的思緒卻已是百轉千回,糾葛出滿腔柔腸。

“以後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少年斟酌了片刻,唯恐自己言語輕佻,無法足夠慎重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意,“其實魔界也很美,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樣昏暗無光,也不是隻有色如鮮血的月亮。魔界其實跟紅塵一樣,隻是環境更加殘酷些許,也沒有溫潤的江南水鄉。”

易塵倒是第一次聽說魔界的風景,忍不住好奇道:“你去看過嗎?”

“我……”少年呼吸一窒,眼神流露出些許茫然,“……去過。”

——不對,他沒去過。

道思源擁有莫家長子的記憶,但那段記憶與過去實在乏善可陳,除了修煉就是閉關,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那一個院落的風景。

而被道主收入門下之後,他在上清問道門中的修行不過五年,這五年來彆說魔界了,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過上清問道門。

可是,魔界的景象就像真實的過去一般烙印在他的腦海裡,有漫天飛散的浮光,像星辰升空一樣的美麗。

易塵不疑有他,兀自笑道:“好啊,若有機會,你將來一定要帶我去看遍五湖四海,世外仙山啊。”

笑意盈盈的女子在麵具的遮掩下露出小半張臉頰,紅唇嬌豔,眼神明亮,美得像毒,令人身死也甘之如飴的毒。

少年微微偏頭,安靜地凝視著她,許久,才仿佛承諾一般地點頭應許道:“好。”

聽見少年的允諾,易塵笑著移開了視線,繼續四處張望打量著這難得一見的魏晉風采,恰好此時卻突然起了風。

沾染了馥鬱花香的風吹拂得人鬢發散亂,易塵一頭柔順的長發被吹得揚起,亂了她的視野。

有人縱馬而過,一身白衣,身影瀟灑,引得街道上驚呼陣陣,甚至有女子不顧矜持地摘下發髻上的絹花,朝著那已經追不到的背影丟去。

易塵微微一愣,一股強烈的荒謬感襲上心頭,卻讓她感到了惶恐。

她猛然扭頭朝著那已經快要消失在街角的人影看去,一隻手用力地握住道思源的手臂,指著那人道:“思源,跟上去。”

少年從不違抗她的心願,亦不多問緣由,隻是打橫將她抱起,腳尖輕點,人就如振翅的白鶴般輕飄飄地落在了屋頂。

易塵一隻手摟著少年的脖頸,被風吹得略微刺痛的眼睛微微睞起,卻不肯放棄任何蛛絲馬跡一般地緊盯著那越來越近的人影。

一身白衣的公子騎著一匹神駿的黑馬,他一路疾馳來到了一戶頗有大家風範的雅致門戶前,輕扯韁繩。

“籲——”馬兒發出了長鳴,似乎沒跑得過癮,氣哼哼地打了一個響鼻,被那白衣公子溫柔地摸了摸頭,隻能不甘不願地垂下頭去。

有殷勤的仆從迎上前來,接過白衣公子手中的馬韁,隔得遠,易塵隻聽見對方稱呼白衣男子為“公子”。

易塵隻覺得心臟停滯了一瞬,她嘴裡無意識地呢喃道:“他是誰?”

比之易塵凡人之軀更加耳聰目明的道思源側耳聆聽了半晌,才從街邊眾人的竊竊私語中得到了答案:“當今皇室十八位公子之中排位第三的玉卓君肖瑾知,人稱‘公子瑾’,中宮所出,卻無心帝位,前些時日受封‘玉卓’後離開了皇宮,這裡是公子府。”

晉國國主的子嗣並不稱呼為“皇子”,而是如世家一般稱呼作“公子”,反倒是女兒,會被稱呼為“公主”。

晉國風氣使然,加之世人慕仙遠勝過渴慕紅塵繁華,是以對皇位的爭奪也並未如史書上寫就的那般水深火熱。

“肖瑾知?”易塵沉默無言地扶了扶臉上的麵具,眼神裡藏著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失魂落魄,“怎麼會呢?”

——怎麼會有人,跟父親生得如此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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