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際上，賀明雋真的沒想到程憲陽會拒絕他的提議嗎？
麵對一個素不相識從沒有過來往的人，如果真心想要對方同意、做出一個幾乎可以算是影響人生的決定，他至少該亮出自己的誠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然而，賀明雋什麼都沒做。
他就像是走了個過場。
然後輕描淡寫地威脅：哦，你不同意，那我就要曝光你。
結果，程憲陽就為了掌握主動權隻能自曝……
其實賀明雋並沒有絞儘腦汁去算計，他隻是很隨性就那麼做了。
不管程憲陽怎麼選，他都有底氣最終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至於送程憲陽出國麼……當時賀明雋就是隨口一說。
彆說他清楚地知道程憲陽不會同意，就算對方答應了，他也不會實現的。
如果主角攻受不撕破臉，到時候沒準兒還要玩你追我趕的戲碼。萬一到了九個月的任務期限，他們又糾纏在一起，繼續替身虐戀，那他豈不是白費功夫？
現在賀明雋會主動提出安置程憲陽，隻不過是另有所圖。
見程憲陽猶疑不定，賀明雋繼續道：“你好歹是他弟弟……如果你隻是他弟弟的話，我沒有理由針對你。”
“當然，我也不會對你有彆的想法。”
程憲陽覺得後麵這句話不是安慰和勸說，而是嘲諷。
就憑賀明雋的作為，除了大多時候太淡定看不出對賀景暄有多喜歡，其餘的表現就完全是個毒唯。
彆說替身了，恐怕隻是相同的長相，他都看不慣。
程憲陽有點懷疑賀明雋現在對自己態度好轉，就是因為自己臉腫了不像賀景暄了。
程憲陽擔心的，不是賀明雋成為下一個謝瀾，而是怕賀明雋把他送到外地，囚禁他、逼他整容甚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掉……
不隻是程憲陽，就連係統也是這麼想的。
“你，你不會是想把他騙走殺吧？”
想當初，係統被賀明雋的一些外在表現所迷惑，以為他是個大好人，在不知不覺中，它意識到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這個任務世界，係統總覺得他十分危險。
大概是上個世界位高權重能隨意處置彆人的性命，一時沒有轉變回來？
或者，是受這具身體患有抑鬱症的影響，才會產生一些陰暗的想法？
對賀明雋有濾鏡的係統忍不住為他開脫。
賀明雋這時候懶得理係統。
他意識到程憲陽大概也有類似的顧慮，就很無所謂地說：“你可以自己選擇。”
程憲陽的眼神帶著打量，問道：“你為什麼會幫我？”
賀明雋反問：“這不是你要求的嗎？甚至都不惜用自己的墮落來威脅我了。”
程憲陽對他將信將疑：“你就甘心吃這個啞巴虧？”
賀明雋嘲諷地輕嗬一聲，說：“有些事對你來說關乎人生，但於我而言根本就無足輕重。而且，我的命比你的要值錢。我也不會限製你的人身和言論自由，你可以給自己安排好後路。”
他言語間門透著一股輕視，反倒讓程憲陽覺得自己現在在他眼裡就是喪家之犬不足為重。
程憲陽又不知道係統的存在和任務要求，更不清楚賀明雋有什麼打算，站在他的角度，他落到現在的下場已經足夠了，確實不值得賀明雋再使什麼手段。
想到自己的處境，程憲陽還是點了頭。
賀明雋站起身，已經邁出了腳步，他頓住，伸手在落了一層灰的桌子上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輕飄飄地說：“如果你空閒，可以和我說說他的事。”
程憲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自己的哥哥，他揚起唇角，說：“樂意之至。”
這個時候，程憲陽才隱約覺得這人是有點在意他哥哥的，可能真的是性格內斂吧。
係統：？？？你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達成了什麼見不得統的交易？
程憲陽的態度轉變它不關心，可賀明雋忽然對程憲陽這麼有耐心就不能不讓它有點想法了。
現在係統的心境就好比一個為自己愛豆在網上衝鋒陷陣的死忠粉，結果一轉頭，愛豆和對家握手言和，甚至還有了它領會不到的默契。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背刺？
係統在賀明雋腦海中哀嚎哭慘賣萌。
賀明雋抬手按了下額角，係統明明無形卻就是被掐住脖子一樣息了聲，隨後哼哼道：“我還是不是你最信賴的小夥伴了？”
賀明雋沒正麵回答，隻是解釋了一句：“對我來說，程憲陽隻是一隻小白鼠。我不是打算進行抑鬱症相關的研究嗎？他有這個趨向，到時候應該是一個很合適的研究對象。”
“是這樣啊……”係統為自己的無理取鬨有點不好意思。
確實，它家任務者不會喜歡程憲陽這樣黏黏糊糊不敞亮的人，合理的解釋就是程憲陽對他來說還有用。
經過這麼多任務世界的相處，係統其實發現了賀明雋不太喜歡解釋，但它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也就沒多想。
賀明雋會耐著性子做無用的解釋，要麼是心情好，要麼就是為了掩飾。
而現在，大概兩者都有吧。
有一句話他沒對係統撒謊——程憲陽確實是小白鼠。
係統糊弄過去了。
等賀明雋走到樓下，係統才又問：“可是主角受也很反常，他怎麼會要對付主角攻？該不會是和主角攻做局，故意坑你吧？”
“你好像，比之前會思考了？”賀明雋的聲音輕輕上揚，帶著點訝異。
係統傲嬌地“嗯哼”一聲，說：“我會越來越聰明的。”
賀明雋笑了下，竟真的向係統解釋起來：“做局倒不至於，大概我和謝瀾，不管哪一個倒黴，程憲陽都很樂意看到。”
“為什麼呀？”係統不解，他們針對主角受，讓程憲陽身敗名裂，可主角攻不是一直在幫他嗎？
賀明雋：“看了劇情、賀景暄的記憶，再結合與程憲陽的接觸，你覺得他是個什麼人？”
係統迅速將相關信息掃描了一遍，答道：“戀愛腦、拎不清、小嬌夫、白蓮花、偽聖母、又蠢又壞……”
賀明雋無語地說：“我又不是在考你詞彙量。”
“本質上，應該是自私和虛偽。”
兩個貶義詞，從他口中說出來，卻不帶什麼鄙視的意味，就好像他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出於研究需要，賀明雋之前又仔細把劇情和賀景暄的記憶看了一遍。
父母早逝，自己身體還不爭氣，因為哥哥賀景暄的付出，程憲陽才能安穩活下來。
程憲陽對於哥哥的感情，應該是依賴、感激、羨慕、嫉妒。
哥哥事業有成，能讓他看病用藥有保證；可哥哥太過光芒萬丈，就讓他自慚形穢、心生妄想了——明明是同樣一張臉不是嗎？
賀景暄意外去世，程憲陽就算一開始難以接受，那也不是為哥哥的死亡難過，而是擔心自己以後沒了依靠。
等發現自己的生活質量沒有降低，甚至還享受到哥哥去世帶來的福利，他就完全沒有追究哥哥死因的打算了。
而對於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卻逼他當替身的謝瀾，程憲陽的觀感大概也是很複雜的。
嫉妒：哥哥有這樣家世不凡的愛慕者……
不忿：這人明明喜歡哥哥卻因為不舍得逼迫哥哥讓他當替身，憑什麼？
厭惡：心裡喜歡哥哥卻不耽誤養替身還對他動手動腳，真是
得意：曾經愛慕哥哥的人不還是慢慢改變態度、對他特殊對待？
……
以前謝瀾的所作所為表麵上帶著逼迫的意味，可程憲陽是受益的，更何況他從小就是依靠哥哥而活著，他心底大概是不十分抗拒這樣的“包養”。
他明麵上不可能表現出心甘情願，跟不能真的配合裝得和賀景暄一模一樣，否則就落了俗套很快被謝瀾厭棄，或者真的淪為替身。
他們這對CP似乎叫“渣攻賤受”，可實際上主角攻也挺賤的，就是喜歡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人上趕著。
他們兩人中，真正掌握主動權的人好像是程憲陽。
至少目前來說，謝瀾還在視程憲陽為自己的所有物，想為他出頭的時候，程憲陽已經翻臉不認人了。
就程憲陽那種把冒充賀景暄的責任都推給公司和經紀人，還“覺得”是為了粉絲考慮，他的人生準則大概是：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責彆人。
如果順順利利，那自然是你好我好，而一旦遇見什麼事，程憲陽大概是不甘心隻有自己一個人倒黴的。
當然，這一切都是賀明雋的分析和推斷。
或許會有偏差。
畢竟他不擅長探究人心、深挖人性。
賀明雋簡單地和係統說了幾句。
他不需要夥伴，他隻是想看看係統能學習到什麼地步。
以及，適當的“示好”是有必要的。
係統不懂賀明雋的用意，更不太明白他怎麼總結出來這些，但這不妨礙它覺得他厲害。
因為這段時間門一直在粉圈混，係統的彩虹屁說得賊溜。
它完全忘了，以前賀明雋根本不喜歡，或者說不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