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MISSION 46(1 / 2)

“——你該不會以為,真到了那種時候,德米特裡厄斯還會對你像現在一樣紳士吧?”

“難道你以為騙取情報,真的就隻是陪他看看話劇,吃吃飯聊聊天?”

“現在沒有,那以後呢?”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他對你索要愛意,擁抱和親吻,甚至更進一步……你有信心不露出破綻也不讓對方惱怒生氣嗎?你能夠應對自如的同時讓對方不生出懷疑嗎?”

“甚至,哪怕是當著黃昏、當著尤裡·布萊爾的麵,你也有信心絲毫不動搖,扮演好你深愛另一個男人的角色?”

……

西爾維婭的話語猶在耳邊。

現在的時間還不到晚上九點,被西爾維婭強-製趕到床上休息的伊芙毫無睡意,萬千思緒充斥著她的大腦。

無論伊芙心裡麵有多麼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就是:在她意識到多諾萬·德斯蒙可能就是哥哥任務的對象,提出由自己去接近德米特裡厄斯幫助兄長推進“梟”任務時,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有可能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在她的心裡,德米特裡厄斯溫柔、紳士,對她從無拒絕,更不可能強迫她做任何她不願意的事情,跟“危險”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這形象實在跟他統一黨總裁繼承人的身份格格不入——就算是缺少經驗如伊芙,在被西爾維婭劈頭蓋臉教育了一通之後,也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一點。

萬事萬物都有代價,隻不過有些看得見,有些看不見。

德米特裡厄斯不是傻瓜也不可能是傻瓜,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所以,他對她那樣得好,究竟是因為什麼?

還有,德米特裡厄斯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她曾經在哪裡見過他嗎?莫非,莫非他認出了她的身份?——那也不可能啊!明明,就算是在巴伐利亞學園的時候,她都從未在正式場合中露過臉……

伊芙躺在床上拚命回憶,輾轉反側。

因為高燒的緣故,伊芙後來離開伊甸學園都是昏昏沉沉的。她最後一次跟德米特裡厄斯說話,是德米特裡厄斯將她從伊甸學園冰冷的湖水裡救起,脫去自己的衣服為她遮擋胸口,噓寒問暖……

說起來,那個時候,他一直微微皺著眉,用手按著左邊鎖骨下方的某處。而德斯蒙家的保鏢在給他們第一時間遞來毛毯的時候,好像曾經說過什麼……?

——【“請小心傷口,少爺。”】

當時德米特裡厄斯並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他隻是站在她的身側,用溫柔和煦的聲音問她是不是解氣了。

左邊,鎖骨下方。

伊芙沒有看到具體傷口的形狀,但如果傷口在那種地方,那麼可能是什麼樣的手術呢?甲狀腺、靜脈穿刺、肺葉……又或者是……

伊芙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麼線索。

她從床上坐起來,披上外套。因為西爾維婭可能還沒有離開隔壁,伊芙不得不在自家公寓裡猶如做賊一般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桌旁,剛想要查一查自己的手術筆記,就在這時,家裡的門鈴卻突然響了。

伊芙震驚,肩膀上披的外套差點滑落。

不是吧姐姐?!難道西爾維婭小姐在她的房間裡裝了什麼監控嗎?她這剛剛在地上走了兩步路,她就立馬殺到門口興師問罪?!這是什麼超人速度啊!

想歸想,伊芙還是隻能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門口。她一邊伸手握住門把手打開,一邊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冷靜點伊芙!就算真的有監控你也隻是下床走了兩步,一會兒就跟西爾維婭小姐狡辯……啊不對,是解釋!解釋說你隻是準備去上個洗手間……就,好?

伊芙的思緒,跟她臉上心虛的神色,在門開的一瞬間被打斷。

公寓的門還沒有完全打開,看不見來人,但是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已然從門縫中擠到了伊芙的眼前。片刻之後,阻隔著伊芙實現的鮮花緩緩下移,然而那馥鬱美好的香氣卻依舊留存於二人之間的空氣中,伊芙抬起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穿著墨綠色軍用厚風衣,黑發緋瞳的青年軍官。

“晚上好,伊芙小姐。”

尤裡·布萊爾連同門口走廊上暖色調的橘光一起,由少女逐漸拉開的門縫一點點入侵著她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加班的原因,尤裡的眉宇之間隱隱帶著些許疲倦的神色,他的軍用厚風衣上微微沾染著凝固的露水,很顯然應該是晚上出了任務之後才來到她這裡的。

出了任務之後才來她這裡……這麼晚,是什麼樣的緊急任務呢?該不會是,將她的同僚抓住審訊、又或者是像隔壁那位一樣重傷了的,任務吧……?

或許是因為今晚思考了太多現實的事情,伊芙在看見滿身風霜的尤裡時,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了這個念頭。

她握著門把手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收緊。

胸口之中翻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負麵情緒。

被西爾維婭斥責的懊惱,對自己幼稚的不甘,對兄長和同僚的擔憂,對於德米特裡厄斯突如其來示好的戒備和疑惑……等等。

夾雜著,對於眼前之人,似有若無、萬千糾葛的好感,錯綜複雜的愧疚與恐懼。

理智上知道,伊芙知道自己應該懸崖勒馬;但情感上,卻有一種荒謬至極的衝動,簡直想要抓住尤裡對他大聲說出自己的身份,想要看看他到底舍不舍得、會不會將她真的怎麼樣,想要讓他也嘗一嘗,她心裡那種驚愕痛苦糾結的滋味——如果他真的會因為她而產生這樣的情緒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誤以為門外的人是西爾維婭小姐,如果她知道來的人是尤裡·布萊爾……那麼伊芙一定會選擇裝睡讓他自己離開。

尤其是在今晚,隔壁還有她受傷的同僚,以及管理官西爾維婭小姐。

現實的須臾之間,腦海中卻仿佛度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伊芙的呼吸下意識地加快了些許,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將門狠狠地砸在尤裡的臉上,但是男人握著玫瑰花束探入她世界的手告訴她,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尤裡在看清了伊芙的穿著打扮之後,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肅。不等伊芙反應過來,他已經身形利落地側過身,猶如一道影子一般迅速地滑入了她的房間,甚至還順手帶上了門。

被裹挾而入的冷風拂過伊芙的額頭,將她胸腔之中混亂鼓噪的情緒冷卻下來。伊芙深深吸了一口氣,收斂著情緒:必須要想辦法,讓尤裡·布萊爾儘快離開這裡……

“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前幾天你明明沒有這麼早就休息的。快回去房間……”

黑發青年說著。

下一秒,伊芙視野中的景物迅速晃動起來。尤裡的動作利落流暢,待伊芙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尤裡熟練地丟回了床上,用被子裹好。

伊甸學園運動會結束那天,遲來的黃昏因為想要借機跟德斯蒙家的人接觸一下,所以最後將伊芙送回家的任務就落到了她現在名義上的未婚夫,尤裡·布萊爾身上。後者欣然接受了這項工作,並且在最近的一陣子,無論加班到多晚,尤裡都會天天前來探望一下伊芙。

也因此,伊芙不得不跟西爾維婭彙報自己眼下正處於日常被秘密警察看護著的狀態,如果WISE有傷患必須要做手術,她恐怕無法離開公寓,隻能請WISE將人送到她的公寓樓來。

當然,伊芙尚未恢複的身體狀況,也是WISE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之一。

尤裡在伊芙回神之前,熟練地去到廚房。燒水,熱牛奶,檢查她吃藥的情況,最後拿

著體溫計來給她測了一下。

墨綠色軍用厚風衣被他掛在她房間門口的衣架上,與她淺咖色的風衣緊緊相依。他在房間裡昏黃的燈光下走來走去,不停地將各種有溫度而又瑣碎的事物一點點堆滿她的床頭櫃,填滿了她空寂的心房。

仿佛他真的就是此間的男主人一般。

這真是虛幻而又真實的妄想。

但是尤裡他不是。他不僅不是屬於她世界的男主人公,正相反,在他溫柔體貼的皮囊之下,隱藏著專門吞噬她這種人、凶殘而又危險的惡魔麵目。

她就如同對著惡狼鷹犬難以自拔的愚昧羔羊。

明知道眼前是萬丈深淵,但是卻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跳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和責任,被這樣溫馨而又美好的氣氛誘惑著,伊芙想,自己也許有可能真的會在此刻不顧一切地縱身一躍。

伊芙向後靠在枕頭上,她抬起一隻手,用手背輕輕擱在額頭上。

那個動作看上去仿佛是少女在用手背試探自己額頭的溫度,但是隱秘而又無聲地,食指與拇指連同弧口的地方,輕輕往下壓住眼角,微微用力,就可以將眼角莫名湧出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拭去。

然而心口處和眼角鼻腔的酸澀感卻長久地停留在那裡。留下微微發紅的印記,牽引著聲帶在發出聲音時不自覺地顫抖,帶著斷斷續續的氣音。

尤裡終於坐下。他溫聲哄勸著少女吃藥,一邊用微帶懊惱的語氣說著日常的對話,就好像一個晚歸的丈夫,對自己的妻子低頭道歉,找著接口解釋著自己一天的辛勤忙碌。

尤裡用一種像是求饒,又像是撒嬌一般的語氣,絮絮叨叨地說著。

“……其實我今天原本隻是想在檔案室看看文件就早點走的,結果中尉突然說頭兒找我有事。職責所在,沒辦法,我隻好臨時出動了。你是真的想不到,明明白天的陽光那麼好,晚上卻突然下了那麼大的雪,我和幾個同事一路上凍得哆哆嗦嗦的,中尉問我要不要來支煙,我說不了,我本來就不喜歡抽煙,何況晚上還要來見你。你看,我這花兒一早訂好的,現在被風吹的都有點蔫了,早知道我就……”

“所以,你們就這樣大晚上去了人家家裡,把人從溫暖的房子裡抓到你們冷冰冰的審訊室,是這樣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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