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MISSION 59(2 / 2)

燈光亮起,身穿著純白色華麗長裙的女演員站起身,美麗蒼白的臉上帶著笑容,在數位貴族打扮的男子之間左右逢源。合唱聲響起,第一幕講述了維奧列塔與年輕的阿爾弗雷德初遇時縱情歡樂的場景。

樂團指揮是當世著名的指揮家索爾蒂大師,樂隊技巧精湛,燈光恰到好處地烘托了氣氛,不到十分鐘便將觀眾帶入了那個熱情繁華的世界裡。

伊芙卻無心觀賞,她心不在焉地聽著,視線卻在大廳內四處觀察著。

德米特裡厄斯的唇角帶著愉快的微笑,他的視線沒有落在舞台上,反倒不時地看向身側的伊芙。

德米特裡厄斯的包廂裡清了場,保鏢都守在外圍,他原本的女伴愛莉絲也被請去了隔壁。伊芙感覺到他的視線,略微有些不自在,恨不得把他的臉推回舞台的方向。

“德米先生你不是來看歌劇的嗎?”伊芙壓低了聲音道。

德米特裡厄斯故意做出聽不清楚她說話的樣子,借機朝著伊芙的方向偏過頭湊近了過去,伊芙不得不重複了一遍。

德米特裡厄斯笑了。歌劇音樂的聲音很大,他靠在伊芙的耳邊道:“伊芙小姐不也沒有在看嗎?”

“我看過了……”在西國的時候,她也曾經跟著導師出入這種場合——伊芙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作為寵物店主人的伊芙·卡洛琳是不太可能看過這個的,她趕緊補救了一句:“在電視上看過。”

“所以,伊芙小姐知道後麵的內容。”德米特裡厄斯沒有在意伊芙話語間的漏洞,他隻是笑著問道:“那麼伊芙小姐喜歡維奧列塔和阿爾弗雷德的故事嗎?”

這個人竟然真的要跟她探討歌劇劇情?伊芙掃視了一圈暫時沒有發現可疑的目標,隻能暫且放棄。她略微有些敷衍地回答:“當然喜歡。無論是《茶花舊夢》的還是歌劇改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裡麵許多的歌曲都非常有感染力,不然也不會在國家歌劇院這樣隆重地上演了……聽說格萊徹家族的奧爾夫·格萊徹夫人今天也到場欣賞了,德米先生你知道她的包廂在大概什麼位置嗎?”

這還真是敷衍的回答啊……德米特裡厄斯失笑:“知道。現在換你回答我,我想聽的不是你對歌劇《茶花舊夢》藝術性的評價,而是你對於維奧列塔和阿爾弗雷德之間愛情故事的看法。伊芙小姐相信,就算雙方身份差距懸殊甚至對立,但隻要彼此之間堅守對愛情的忠貞、擁有拋棄一切去追逐的勇氣,有情人就一定可以終成眷屬嗎?”

一句“知道”算什麼回答!

伊芙微微有些不爽地皺起眉來,她板起臉,言辭犀利甚至有些刻薄地開口評價道:“如果德米先生是想問我,對於兩個過於情緒化、明明存在著巨大階級差距但卻視而不見、衝-動且不成熟年輕人之間愛情故事的看法,那我隻能說,非常遺憾。明明是阿爾弗雷德主動招惹的維奧列塔,他卻完全沒有考慮過家人以及彼此的未來,最後才導致維奧列塔不得不用自己的絕望甚至於性命為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買單。現在換我問了,奧爾卡·格萊徹夫人的包廂在哪裡?”

“隔壁的隔壁。”

德米特裡厄斯對答如流。他在聽完伊芙的回答之後,視線終於轉向了舞台,對維奧列塔一見鐘情的阿爾弗雷德此時此刻正對女主角展開激烈的追求,《祝酒歌》響起,將歌劇表演推向了高-潮。

“你說得對。阿爾弗烈德確實是一個不成熟的年輕人。他不但無法突破世人狹隘的目光,甚至無法反抗自己父親……對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他一無所知。如果,我是說如果,阿爾弗雷德能夠在追求維奧列塔之前就掌控自己的家族,強大到足以讓世俗為他低頭讓步,那麼維奧列塔就不會離開他了吧?”

德米特裡厄斯喃喃著。他蜂蜜色的瞳孔透出暗光,在他初次邀請伊芙觀看這出歌劇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跟阿爾弗雷德產生如此幼稚無能的可笑共鳴。

阿爾弗雷德對於自己的父親上門羞辱哀求甚至威脅維奧列塔的行為一無所知,在維奧列塔為了他不得不離開之後更是蓄意報複,完全沒有調查和思考過維奧列塔行為背後原因,隻是愚蠢地一味發泄自己的恨意。

而他現在,明明對伊芙愛慕不已,但卻連累她成為了眾矢之的,甚至就連德斯蒙家族是不是有人——而那個人很可能正是他的親生父親多諾萬·德斯蒙,蓄意想要殺死伊芙都不知道。

東國保安局的確強勢,但畢竟不是鐵桶一塊,統一黨想要滲入其中並不難。德米特裡厄斯的勢力雖然暫且還無法比肩多諾萬·德斯蒙,但是拿到這種程度的消息卻也毫不費力。

如果暗殺伊芙的人真的出自德斯蒙集團,如果父親真的是為了不讓他擺脫操縱所以才對伊芙下手……德米特裡厄斯眯著眼睛望著舞台上端著酒杯一點點走向維奧列塔的阿爾弗雷德,鋒利的殺意從他的瞳孔深處閃過。

“或許對於故事裡的維奧列塔而言,能夠與阿爾弗雷德終身相伴便不是悲劇。但我卻認為,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悲劇的結尾。”

伊芙凝視著舞台上,維奧列塔笑眯眯地接過酒杯,邁著輕快的舞步穿梭在衣著華麗的賓客之間。所有的演員都是那樣歡愉和熱情,大家都在哈哈大笑儘情歌舞,可是伊芙的眼神裡卻隻有冷漠憐憫的光。

“【可憐的女人哪!如果說愛她們是一種過錯,那麼至少也應該同情她們。你們同情見不到陽光的瞎子,同情聽不到大自然音響的聾子,同情不能用聲音來表達自己思想的啞巴;但是,在一種虛假的所謂廉恥的借口之下,你們卻不願意同情這種心靈上的瞎子,靈魂上的聾子和良心上的啞巴。這些殘疾逼得那個不幸的受苦的女人發瘋,使她無可奈何地看不到善良,聽不到天主的聲音,也講不出愛情、信仰的純潔的語言。】(注1)”

伊芙輕輕地背誦著,她的聲音輕柔緩慢,德米特裡厄斯一下子便聽懂了,這是《茶花舊夢》裡的主人公對於維奧列塔不幸遭遇的一段感慨。

伊芙在念完這一段之後微微停頓了一下,恢複了平靜的語氣:“大部分人在看完這個故事之後,隻會深深地同情維奧列塔和阿爾弗雷德。不過如果硬要讓我選的話,我更想要同情阿爾弗雷德那個連名字都沒能擁有的妹妹。”

“維奧列塔是悲劇,阿爾弗雷德的妹妹就不是悲劇了嗎?她們在那個時代被認可價值和獲得幸福的方式居然僅僅是嫁給一戶好人家,還會因為哥哥個人的行為輕而易舉地就被毀掉一生。更可笑的是,阿爾弗雷德的父親身為一位有頭有臉的鄉紳,竟然為此不惜哀求逼走維奧列塔。”

“在我看來,維奧列塔命運裡的悲劇與她遇到誰並無關係,而是取決於她能否正視自己的命運並且做出改變。隻可惜,那個時代的女性因為時代和環境的局限性,根本無法明白自己真正應該改變的是什麼。她們從出生開始就被蒙上了雙眼,永遠像男人的附庸一樣任憑擺布,無法得到很好的教育,更不知道何為思想的獨立,那些男人將她們束縛在了一個被他們設定好的人生和未來裡,她們的悲劇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的。”

“我們看這出歌劇,如果隻看到了女性被男人拋棄的悲慘下場,感慨一個交際花如飛蛾撲火愛上了不該奢求的人;而不是看到一個原本美麗驕傲的靈魂被命運的車軸壓入汙泥,無助掙紮,不去思索應當如何改善女性的思想和地位,讓她們擁有獨立美好的靈魂,那麼這樣的悲劇永遠不會停止——那我們,大概也已經錯過了故事原本想要表達的一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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