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裡瞳孔地震。
又、又來了!
——“尤裡你是我深愛著的人”、“隻要尤裡你在我身邊”、“我最愛的尤裡先生”……!
又是這樣,宛如告白一般的話語!
伊芙這個女人真是……失憶了之後,她如果不用告白的方式就沒有辦法跟他好好說話了嗎?!
惱羞成怒、麵紅耳赤的尤裡此時此刻完全忘了,伊芙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完全都是為了順著他的心意,回答他的問題。
尤裡被伊芙用雙手捧住了臉頰,被迫與對方視線相對。
以尤裡的力量和技巧,想要掙脫伊芙的雙手原本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他剛剛動了一小下試圖撇開頭,就看見眼前的金發少女因為雙手用力與他抗衡一下子皺起了眉——於是下一秒,尤裡頓時從脖頸到肩膀再到手臂都好像相機裡的畫麵一樣被定格了似的,死死地僵在了原處。
有那麼一瞬間,尤裡甚至懷疑伊芙對他使用了超能力——儘管他非常清楚,那種事情根本沒有必要。
伊芙的存在本身,對於尤裡就是最大的束縛。
“‘第一眼見就清楚並且確定’?”
出於一種類似於不甘心,同時又想要掩飾住什麼的心情,尤裡有意地板起了臉,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充滿著刁難與森冷的意味,迎著伊芙的視線大聲地說道。
仿佛想要借由這種方式,隔開二人之間那讓他呼吸都困難起來的距離似的。
“隻不過是一眼看上去的感覺而已。伊芙小姐,你就不怕我是那種十分善於偽裝、故意欺騙少女感情的壞人嗎?在這個世道,過度信任直覺這種東西遲早會害了你——比如現在,我完全可以把你賣給東國的高層,你知道一個像你這樣的超能力者對於他們而言是多麼的奇貨可居嗎?”
伊芙皺起眉,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她認真且費解地注視著眼前明明對她十分關心,卻又儘力裝作惡人嚇唬著她的尤裡,反複思考琢磨了一番他剛剛那樣說話的動機,遲疑著開口問道:
“尤裡先生你,現在是在試圖告訴我不要輕信他人嗎?”
尤裡輕輕哽了一下。他的視線對上伊芙那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清澈雙眸,被揭穿了心思的窘迫感,讓他剛剛有些消退了紅暈的臉頰和雙耳再次充血通紅。
“才不是這樣。”
在紅暈再次漫上自己臉頰的前一秒,尤裡迅速抬起手臂扶住了額頭,試圖裝作頭痛的模樣以躲避伊芙探究的視線。
“我隻是……我是在試圖勸告伊芙小姐,不要輕信包括我在內,周圍所有的人……”
說到底,他畢竟還是是東國的秘密警察。
凶狠殘暴,冷酷無情。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秘密警察。
置身於那樣充斥著血腥和殘酷規則的鋼鐵叢林裡,就連尤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有可能會變成什麼樣子的秘密警察。
退一萬步說,就算尤裡能保證自己永遠不變,他也無法杜絕之前保安局將伊芙帶去國家歌劇院作為誘餌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雖然那個時候是伊芙主動暴-露了自己,並且決定參與那樣的行動;但是倘若那時伊芙不願意,保安局就真的拿她沒有辦法嗎?
尤裡是為了夢想才來到了保安局,但他也非常清楚保安局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清楚那裡的魚龍混雜,各自為政,他們看似都忠於局長,實則派係分明。甚至就連局長、又或者說甚至就連中尉尤裡都不敢完全保證他們的立場——在常人無法抗拒的絕對利益麵前,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自己完全遵從本心。
萬一哪一天,中尉或者是局長以尤裡的名義欺騙或者是利用伊芙,又或者說他們發現了伊芙超能力者的身份……
到了那個時候,尤裡不希望失去記憶的伊芙因為過度地依賴他,進而也相信他周圍的相關人員,然後傻傻地上當。
“如果是那樣的話,尤裡你就多慮了。因為我並不是毫無理由,就對尤裡你如此信任和依賴的。”
伊芙用乾淨好聽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尤裡的胡思亂想,將他從糾結矛盾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清新和煦的微風拂起被太陽照射得近乎透明的純白色窗簾,焦糖一般溫暖而柔軟的陽光散發著乾燥溫暖的氣息,窗欞外嬉戲的鳥兒們一邊在初冬光禿禿的樹梢上來回跳躍著,一邊發出清脆悅耳的鳥鳴聲。
當伊芙的手臂輕輕滑落到尤裡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示意黑發青年彎下-身靠近自己,一邊湊近了他的耳畔——在她的身後,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肩膀上,浸潤著她金光粼粼的的長發,將她整個包裹在其中,看上去仿佛是從融化的陽光中降臨而來的精靈。
恍然間,尤裡仿佛覺得全世界的美好都在這一刻濃縮彙聚於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