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覺得,自己這個“無中生有”的時機實在是有些過於不恰當了。
歸根到底還是得怪尤裡。
伊芙一邊想,一邊靠在洗手池的邊上等自己要的卸妝水和棉布,然而五分鐘過去了,她沒有等到卸妝用品,反而等到了宴會廳裡的槍聲。
伊芙的心臟微微緊縮。
在今天這個場合聽見槍聲,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情況不同尋常。伊芙哪裡有心思再等什麼卸妝用品,她飛快地推開了洗手間的門,然後就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警衛和秘密警察已經將宴會廳重重地圍住,看那架勢,就算是一隻螞蟻都爬不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
伊芙試圖攔住一名工作人員詢問,結果對方根本顧不上回答,隻是拚命甩開了伊芙的手,頭也不回地倉皇逃開。
看來會場是出事了。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伊芙腦子裡最先閃過的念頭竟然是“真可惜,估計今天沒法跟尤裡跳舞了”。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且成功在秘密警察的隊伍裡找到了一個熟人——曾經在她跟尤裡生病期間跟中尉一同來探望過的伊利亞少尉,尤裡上司的妻子。
英姿颯爽的女軍官製止了試圖阻攔伊芙的秘密警察,神色複雜地走了過去。
伊芙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邀請函像入獄拍照似得舉在胸前亮給她看。伊利亞揮了揮手示意她放下,眼下的情況已經夠亂了。
“裡麵出了什麼事?”
伊芙將自己沒能在工作人員那裡得到答案的問題重新又問了一遍,她停頓了一下,隨後又補上了一句:“我在洗手間裡好像聽見了槍聲,是有人在會場開槍了嗎?有沒有人受傷?”
伊芙的聲音裡帶著連她自己都沒能察覺的緊張與焦躁。
伊利亞帶著她從秘密警察紮堆的地方走到了沒什麼人的角落,這才對她開口說話。
“沒有人真的開槍,那隻不過是極端分子意圖再會場引發騷亂,利用微型錄播器播放的槍聲罷了。”
她變色古怪,說到這裡突然猶豫了一下,然後一邊用手掌捂住了額頭,一邊露出了頭痛糟心的表情,“不過後來的確有人開槍了……就是你的老公尤裡·布萊爾少尉這個笨蛋。”
伊利亞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要伊芙跟她一起吐槽尤裡,誰知金發碧眼、盛裝打扮的漂亮女子並沒有露出她以為的花容失色,反倒顯得十二萬分地平靜,甚至還對於伊利亞頭痛煩躁的表情相當不解。
不懂就問。伊芙直接皺著眉出聲道:“開槍怎麼了?”
同樣身為秘密警察的伊利亞側過頭瞪大眼睛,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伊芙。
伊芙反過來用一種疑惑程度與她震驚程度不相上下的眼神,毫不示弱地反看了回去。
並且理由十分充分。
“你們秘密警察平時不都這麼維持秩序的嗎?”
伊芙困惑地問,“為了防止騷亂升級成更大的威脅,不得以的武力壓製對你們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伊利亞:“……但那是整個東國上層社會的政客名流。”
“他們發生起踩踏事件會跟普通民眾有什麼區彆嗎?除了態度更加惡劣。”
伊芙聲音平靜地反問,“以及,他們被踩踏出來的肉餅裡會摻雜著金表和名貴的珠寶首飾之外?”
“……並不會。”
其實道理誰都知道。但是讓伊利亞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眼前伊芙那雙真真正正平等看待所有人的態度,反而讓他們感覺是異類。
“那就行了。”
伊芙一錘定音地總結道:“不管身家多少的家夥,一旦上了手術台對於醫生而言都沒有太大區彆。不過是一塊光溜溜、赤-裸裸,等待醫生治療修複的肉塊罷了,誰能比誰更高貴?——不好意思,沒有惡心你的意思,我就是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麵罷了。”
在伊芙的這一番“開導”之後,伊利亞顯然也釋懷了一些。
隻不過想到伊芙的真實工作,她還是露出了槽多無口的表情。
“我記得你好像是獸醫……”
“是是是。所以窮人養的狗和富人養的狗,躺在手術台上也沒有什麼區彆。有錢人的狗一定要驅蟲打疫苗以及絕育。”
“……好了我懂了。彆說了,你舉的例子越來越喪心病狂了。”
宴會廳內部。
尤裡說到做到,在他和中尉的調遣下,現場引起騷亂的“槍聲”很快徹底平息。
除了尤裡留在宴會廳天花板上的那顆子彈,現場所有的人員推拉扭傷以及傾倒的桌椅,基本上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自己造成的。
現場的高官名流們,也從一開始大怒著威脅咒罵尤裡,逐漸改變態度安靜了下來。
雖然看有些人的眼神,似乎隻不過是迫不得已按捺下了怒火,礙於麵子暫時將記恨藏在心底等待什麼其他的時機爆發,不過至少現在,會場的騷亂暫時算是平息了下來。
警衛和工作人員開始有條不紊地緊急診治以及現場善後的工作。
保安局局長臉色晦暗不明,他端著酒杯,緊抿著唇眯著眼睛掃視著眾人,似乎在尋找什麼潛藏著的不安定因素。
“真不愧是東國保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