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微笑以對。
在馮妙揶揄的眼神中,方冀南訕笑扯過棉被,自己主動去了炕尾。農村盤的炕考慮孩子多,本來就大,他一個人睡在炕尾空落落的,彆扭。
“來,小二子。”方冀南伸手把二子抱過去。
“剛哄睡,弄醒了你管。”馮妙白了他一眼。
“這小子睡著了跟小豬一樣。”方冀南堅持把二子抱過去,拍著孩子念念有詞,“二子哎,來爸爸摟你。你是男人,咱們跟家裡的女人分清界限,人家不要咱們,咱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馮妙求之不得,趕緊吹燈自己鑽進被窩。自從大子出生,她都多長時間沒睡一整夜的好覺了。
除夕守歲熬一宿,初二慣例可以適當賴床。然而天一亮,大子就跑來砰砰砰敲門了。
他可沒覺得親爹因為能把他丟出去一夜而高興呢,馮妙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大子呲溜鑽進來就往炕上爬。
“弟弟,弟弟,醒了嗎。”小孩興奮地又跳又叫,“爸爸,爸爸,來玩。”
平時也沒見他起這麼早啊,方冀南懊惱罵了句小東西,拎著大子的後脖領把他丟到炕下,趕緊去看旁邊被吵醒的二子。
“把尿。”馮妙提醒一句,也不管他們父子三個,自顧自穿好衣服出去了。
方冀南笑眯眯給二子把了泡尿,索性把大子又拎回來放被窩捂著,父子三個便在炕上賴了整整一上午。
然而他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也沒享受幾天,年初三,鎮上的冬訓班開始了,集中學習為期一周,地點就在鎮中學,正好學生放假,教室食堂宿舍都閒著呢,鎮屬各單位的人也都在列,馮家一家去了仨,爺爺、馮福全和方冀南都去了。
倒是不擔心爺爺沒人照顧了。
一走七天,年初九下午,爺爺和馮福全才一起坐著村裡的牛車回來,方冀南沒回來,說被學校派去縣城拉教材了。
這年代,全校學生的課本都要靠老師們人力搬運,從縣城運回來,所以開學季老師們總是提前幾天上班,為此還借了人家生產隊的毛驢和平板車。
方冀南運了兩天書,正月十二中午才匆匆跑回來吃了頓午飯,下午又回學校,參加為期三天的全縣教師政治業務學習。
“馮妙,等我走了,你這兩天可千萬盯著躍進把寒假作業寫完啊,不然他老師找我。”方冀南抱著小兒子唏噓,“放的這叫什麼寒假,一過年都沒閒著,老教師還好,整天搞學習,我這樣的青年人什麼活兒都得乾。”
“也就拉書了唄,彆的你們乾什麼活?”馮妙撇嘴反駁,“我們上學的時候,開學前打掃衛生、拔草掃雪,還不都是讓學生乾,開學都不用老師講,自己就把掃帚鐵鍬帶上了。”
“維修校舍、修理課桌凳,院牆塌了也要補,你以為老師就清閒著的?我跟你說,那些小孩最行的就是搞破壞,你去看看,一學期下來能剩幾張沒壞的課桌凳,開個憶苦思甜大會,當場砸了一地板凳腿兒。”
方冀南伸出手掌給她看,老繭都黑皴皴的。
馮妙轉身就拎著燒火棍去監督馮躍進了,跟他說好好學習,不許跟那些人打打砸砸地胡鬨。
“你給我記著,”馮妙一手抱著二子,一手拿小棍子指著馮躍進,“開學前交不上作業,飯都不許你吃。”
馮躍進被關在家裡兩三天,頭天晚上又熬到大半夜,第二天一早揉著掙不開的眼皮,終於揣著寫完的作業開學了。
一直到正月二十一,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方冀南把縫紉機買來了,熊貓牌。馮妙問他哪來的錢,那一百塊還在她櫃子裡呢,方冀南說他手裡還留點兒,加上剛領的這個月工資,爺爺又給貼補了點兒。
“爺爺給錢你也敢說?”馮妙要笑不笑地斜眼看他,“爺爺當個隊長,二叔他們一直覺得爺爺跟我們住,我們家占了大便宜似的,年初二大姑回門還叨叨半天,嫌娘家幫襯她少了。”
方冀南道:“我自己有工資,再說爹娘就不乾活掙工分?二叔那性子我都不稀罕說他。橫豎我們家日子在村裡也算過得去了,年年沒超支,這些年也沒什麼大開銷,買個縫紉機怎麼了。”
“你這話更沒水平了。”馮妙瞥了他一眼,依舊慢悠悠道,“爹娘乾活掙工分,那還有振興和躍進等著花錢呢,眼看都該找對象娶媳婦了。”
聽話聽音,方冀南當然明白馮妙的意思,方冀南很想說他自己有錢,他自己花錢買東西樂意。媳婦想要個縫紉機他都不能滿足?
可是他來的時候都說是孤兒了,連親戚朋友都沒有,聯係不上了,也不能說親戚接濟,現在坦白他手裡有錢,來源都說不清楚。
不過這些事他倒也不太放在心上,笑道:“都是一家人,咱們又沒分家,等振興和躍進結婚的時候,你這當大姐的還能不花錢?”
方冀南來到馮家村七年,在馮家住了七年,他是真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了。剛來時驚弓之鳥,整天睡覺都不踏實,生怕哪天突然幾個人紅袖章的人出現在他麵前,說,跟我們走吧。
一直好幾年,沒聽到追查他,才漸漸安心。
七年,父親生死未卜,隻怕早就不在了,兩個姐姐也不知下落。這幾年村裡也來過其他插隊知青,也有找到門路回城了的,可他卻沒想過還能再回去。
他回哪裡去?
方冀南已經打算在馮家村就這麼過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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