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考古隊(1 / 2)

(後媽文裡的短命親媽);

馮妙到甬城後,先到沂安太妃墓去了一趟。

墓室已經清理完畢,現場還留有工作人員看守,不搞封建迷信,不方便祭拜,她站在偌大的墓坑前,默默在心中祝告了幾句。

前世馮妙是見過這位沂安太妃的。這也是馮妙最初十分關注和想要參與沂安太妃墓考古的原因。

彼時馮妙還隻是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新皇登基,沂安太妃剛封為太妃,尚工局去她宮中送太妃的朝服穿戴,姑姑帶著一隊宮人送去,就讓馮妙也跟去見見世麵。

那是馮妙第一次見到太妃,也是唯一一次。其實沂安太妃當時也不過四十歲上,風韻猶存,溫婉依舊。

太妃在先帝美人如雲的後宮並不出挑,但她在先帝血雨腥風的後宮中,卻是個讓人稱奇的存在。

沂安太妃出身不高,最初隻是個位份很低的選侍,在後宮默默坐了三年冷板凳,僅有的一次臨幸就有孕生下皇子,堪堪升兩級封了個美人。

然後薛美人就被先帝丟到腦後了,整天關門閉戶低調過日子,到先帝駕崩也隻是個嬪。然而這位無寵的薛美人能成功生下皇子,並平安把皇子養大,這本身就足以讓她不平凡了。

要說薛美人人生最大的本領,大概就是會站隊,生下皇子後就老實本分站皇後的隊,抱緊皇後大腿,兒子大些又忠心耿耿站太子的隊。儘管不受寵,然而皇後和太子謹小慎微並無過錯,守住了位子,在嫡長製度的王朝背景下儘管幾番危難,終究成功熬死了先帝。

太子登基後,前朝後宮血腥清算的同時,卻最先下旨封了薛嬪為太妃,薛嬪的兒子封了恭王,並昭準恭王接太妃去封地奉養。

姑姑對沂安太妃評價很高,馮妙記得那時姑姑曾對她說:做人要向沂安太妃學,人有的時候,不爭才是爭,最忌自己作死,你看先帝那些個寵妃、太子那些個兄弟,盛寵之下風光無兩,結果呢,死的死囚的囚,有幾個善終的。

馮妙那時才不過十歲,心裡琢磨著,不爭才是爭,這得怎麼操作呀,就挺難的。

不過漸漸她就懂了,人隻有先保住一條小命,才能再想彆的。

去考古隊,鄒教授先叫人帶她去辦了個“臨時工作證”,拿著工作證,親自把馮妙帶去了絲織品工作組,並把組內人員都叫過來做了介紹。

“這是我專門請來的馮妙同誌,上次給你們看的那件刺繡就是她親手繡出來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相信馮妙同誌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幫到我們,我們很需要她的幫助。大家歡迎——”

稀稀落落的掌聲。所以誰不管願不願意、承不承認,也隻能接受一個“農村土裁縫”要成為他們工作同事的現實,並且看鄒教授這個態度,還這麼捧著她。

組內其實也就八個人,都是女的,八人分為兩個組,十六道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向馮妙。馮妙便隻坦然自若點頭微笑,並不去回應那些目光。

鄒教授先給馮妙介紹了一下他們眼下的工作情況,然後問:“馮妙同誌,我們正準備修複墓主身上這條裙子——”他指著擺在桌案上黑黃一團看不出原樣的東西,“你現在重點就從縫紉、刺繡的角度,找出它原本應該是什麼樣子,針腳怎樣走、布條應該是怎樣的,技術層麵和操作就由他們負責。你看這樣行不行?”

馮妙頓了頓,苦笑道:“鄒教授,我從上次來,還是頭一回接觸考古,沒有任何修複出土絲織品的知識,您說的針腳、布條這些我熟悉,可是整個工作流程我都不懂,見都沒見過,所以我想,能不能我今天就隻在旁邊看,大家還按原來的,該怎麼工作就怎麼工作。我先有個直觀的認識,跟大家多學習學習,才好跟大家配合一致。”

鄒教授略一思忖:“也好,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大家就各自去工作。田衛紅——”老教授招手叫過來一個人,“小田,你帶著馮妙同誌都看一看,重點都給她介紹一下。”

馮妙一看來人,哪那麼巧,是上次她來,當麵數落她“農村土裁縫”的那姑娘。

“你好,那麻煩你了。”馮妙點頭笑笑。

她倒是主動釋放友善了,看在田衛紅眼中卻格外彆扭。當著鄒教授的麵,田衛紅點點頭尷尬地硬扯出一個笑,帶著馮妙去看她們小組的工作。

然後馮妙充分明白了他們的修複工作為什麼這麼難。棺槨內出土的這些衣物,碳化氧化都很嚴重,尤其出去時還沒處理好,造成一定程度的二次破壞,沾不得碰不得,怎麼都不是,看著還是一塊好好的布片,輕輕一碰就碎成了渣。

跟陪葬箱子裡的一堆灰燼相比,墓主身上的衣物保存好一些,可能跟棺槨內的保存環境和打開後處理搶救有關係。另外馮妙琢磨主要是織金麵料的緣故,這些比頭發還細很多的金絲,實實在在是用黃金抽成的,起到了很好的支撐作用。

然後就是:慢。

比她繡花還慢,一小片破碎的布料,小心翼翼擺弄一上午,看起來愣是沒有任何變化,一個線頭的走向可能就要琢磨大半天。

怪不得絲織品組八個人都是女同誌,並且年輕姑娘居多,因為女同誌更加細心耐心吧,男同誌乾這個恐怕還真不行。

鄒教授轉身一走,田衛紅就表麵客氣地來了句:“馮妙同誌,你自己再看看吧,我手邊正忙呢。”轉身撇著嘴離開。

組內八個人有四個是來自甬城大學,那種疏離排斥馮妙很難沒感覺,她站在一個組員身後看她操作,另一邊田衛紅努努嘴:“喏,24塊錢一個月,請了個監工來。”

另一個叫王海燕的組員眼神示意她小點聲:“鄒教授總有他的道理,她那個刺繡做得是真挺好,簡直一模一樣。”

“照你這麼說,我們直接重做一件不就完了?”田衛紅撇嘴,“裁縫、繡娘哪裡找不到,我們現在是要修複,這是文物,又不是要重新複製一件新的,哪跟哪兒啊。”

她聲音不大,卻也足以讓馮妙聽見。

馮妙無所謂地笑笑,她要是讓這麼個黃毛丫頭幾句話就能影響到,還怎麼混。

她在另一個三十來歲的組員趙娟玲旁邊坐下,兩人安靜地互相笑笑,趙娟玲就埋頭繼續工作。

吃飯在食堂解決,一樣要糧票,得虧馮妙來之前做了準備。午休時王建國帶馮妙去她的宿舍,一間屋兩張床,另一張床暫時沒人住,說留給鄒教授新要來支援的同誌。

那就說也是一位女同誌了,聽說那才是以前搞古代服飾研究的專業人員,可是聽說人還在下放的農村,學校正在設法聯係,不確定什麼時候能來。

馮妙“見習”了大半天,發現出土絲織品修複這個事情,其實也沒什麼高深,最重要的就是耐心細致的觀察和操作,從這一點來說,鄒教授可能還真高估了她的能耐。

下午她坐在趙娟玲旁邊,跟她一起觀察複原一段布料拚接處,就像鄒教授說的,對於線頭、針腳、布片和花紋的連接,馮妙有著彆人無法相比的熟練和敏感,畢竟她曾經整天跟這些衣裙打交道,親手縫過就不知多少,再熟悉不過了。

而趙娟玲技術操作上非常優秀,為了防止碳化變脆變硬的絲織品碎掉,她給布片噴上細細的水霧,讓布片出於“潮而不濕”的狀態,再進行操作。

兩人合作,複原工作順暢了許多,效率明顯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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