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方冀南找理由,“這不是我媳婦在故宮工作嗎,離得近,剛來都沒安頓好,也就臨時住這邊了,我家住的有點遠。”
“哎呦,那你們這房子打算住多久啊,是不是住不長?”劉大媽一聽忙問道,“你媳婦來的時候還說要住一年呢。”
“……”方冀南掃地的動作一頓,有點懊悔自己哪那麼多話呀,訕訕地轉頭去看馮妙。
“大媽,您放心,我沒打算搬走,說好了至少住一年。”馮妙道。
“嗐,大媽也沒彆的意思,你就是搬走也沒啥,提前告訴我一聲就行。”劉大媽絮絮叨叨道,“你看我跟你大爺,都在這房子裡住了幾十年了,從年輕時候,住了快五十年了,房子雖然不是我們的,可是人家謝先生既然托付給我們,還讓我們一直住著,我們總得給人家照管好吧。”
搬來之後馮妙就從劉大媽口中知道,這房子的戶主姓謝,是一位南洋回來的愛國人士,給抗戰捐過很多物資款子的,後來又回了南洋,房子還留著。
而劉大爺和劉大媽,其實也不是什麼遠親,對外說遠親好聽點,他們原本是謝家的傭人,謝先生一走,就把房子托付給他們看管,誰知道謝先生一走三十多年,就沒再回來過。
劉大爺和劉大媽跟前也沒子女親人,年輕時候生了兩個孩子,不幸都夭折了,兩人如今年紀大了,沒有固定職業,沒有退休工資,生活境況反正是不太好,也因此才悄悄摸摸把房子租給她。
然而老夫妻倆精氣神還挺好,生活態度比較樂觀。
馮妙煮了小米粥,方冀南買來的蘿卜肉包子,配上小醬菜。等小孩起床,她去看著小孩刷牙洗漱,進來一看,方冀南把粥盛好了,筷子和小孩的勺子都放好了。
“媳婦兒,快吃。”方冀南遞給她一個包子。
馮妙:“我自己會拿。”
本來她就是隨口那麼一句,結果方冀南大咧咧道:“這不是想表現好點兒嗎,討好老婆孩子我容易嗎。”
“……”馮妙瞧了一眼兩個饒有興致觀察爸媽的小孩,有點無語。
“馮妙,你今天上班嗎?”方冀南問。
“上。”
“那中午呢?”
大子搶著說:“中午我們在幼兒園吃,媽媽去上班,有時候回來吃,也有時候不回來。”
“不回來你怎麼吃?”方冀南問馮妙。馮妙說那邊有食堂。
“你上班幾點?”
“八點。”
“中午下班呢?”
“中午十二點。”馮妙說,“你問這麼多乾什麼?”
“那這樣……”方冀南兩口喝光碗裡的粥,“你去上班,小孩回頭我送去幼兒園,你吃完就走你的,然後……”他心裡盤算了一下,“中午你就彆回來了,就在單位等我。”
“乾什麼?”馮妙警惕地看他。實在是這貨太反常了。人要相信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方冀南卻沒回答,低頭叫倆孩子:“快吃,吃飽了我送你們去幼兒園。”
搞什麼呀,馮妙瞥了他一眼,等小孩吃完飯,便起身打算收拾碗筷,誰知對麵一伸手,把她麵前的碗搶了過去。
“我洗,你上班就先走吧。”方冀南看了一眼手表。
“你確定?”馮妙看著他。
“確定,哎呀不就洗個碗嗎,我還能洗不好怎麼地。”方冀南說,“我剛才瞧見人家對麵劉大爺還在洗衣服呢。他還跟我說,劉大媽關節不好,他們家洗衣服洗碗多少年都他的。”
馮妙心裡嘖了一聲,心說難怪孟母要三遷。
他們以前分家搬出來後,方冀南也被她使喚過洗衣服,每次他就跟做賊似的,得關上大門偷偷的,生怕讓誰瞧見。
可是你說他這一早晨殷勤成這樣,對於兩人昨晚的爭執,裝得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一樣,仿佛天下太平,真夠幼稚的。馮妙趕著上班,索性不再管他們,自己收拾一下出門。
中午下班一出來,方冀南騎個自行車,在門外等她,看見她便把自行車調了個頭,示意她上來。
“你到底要乾什麼?方冀南,你怎麼還沒走,請你彆打擾我們行不行!你沒來之前我們娘兒仨過得好好的。”
“媳婦彆這樣,我就接你吃午飯,正好我有事跟你說,正經事。”方冀南笑得毫不在意。
“什麼事?”
“我把肖微叫來了,她現在也回來繼續讀大學,中午一起坐坐。”方冀南騎著自行車,搶在她開口之前說道,“馮妙,算我求你了,好歹你讓我給自己辯護一下行嗎。”
馮妙心裡不禁想象著,這個肖微會是什麼樣的人,見了她又會說些什麼。方冀南既然敢讓她來,應該是覺得兩人關係沒什麼見不得人,那麼,會是無辜的小白花,青梅竹馬的好妹妹,還是紅顏知己?
方冀南騎車帶著她,馮妙地方不熟悉,拐來拐去停在一個有年代的小飯館門口,像是到了帝大附近,方冀南拉著馮妙進去,約的人還沒到。
兩人等了有幾分鐘,馮妙正低頭給自己倒水喝,便聽到一個清亮的女聲道:“不好意思我晚了,你們先來了呀?”
“沒晚,是我們先來了。”方冀南起身說道。
馮妙一抬頭,迎麵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看上去三十歲上,皮膚偏黑,兩條濃眉,長相有些中性,瘦高的個子,得有一米七幾,在女同誌裡屬於比較高的了,藍色哢嘰布上衣,四個兜,是時下帝京最時髦的“前進服”,同色褲子,脖子上圍著淺灰色毛線手織的圍巾。
馮妙還真意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