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對彆人的誤會,如果急於對外界解釋撇清,可能會讓旁人誤認為兩家關係決裂了,覺得有機可乘。於是兩家默契之後,就乾脆置之不理,簡單說,不承認也不急著否認,含糊著,該乾啥乾啥。
“兩家家裡的意思?”
“倒也不是。”方冀南道,“怎麼說呢,我父親和肖伯父都退了的人了,無非是擔心兒女。我和肖微那時候都是剛剛回京,都沒有什麼根基,起碼需要先站住腳。我想追查當年我哥的事情,她呢也想借勢把自己立起來。肖伯父沒兒子,有一個男孩早年戰爭時候折了,隻有三個女兒,肖微這女的你也看見了,心很大的,我看她就不像個女人。”
“所以你說這事兒,本身就有點複雜,我不讓肖微來給我證明,我一張嘴說得清嗎。”方冀南道,“我說了你信嗎?”
“她這人性格特彆要強,一個大院裡同齡的孩子,就沒有比她強勢的。我那時候,家裡哥哥姐姐慣著,性子有點傲,兩人根本就不對盤。尤其15歲那年我母親去世後,那幾年我好像就覺得全世界都欠了我的,彆人跟我說句話我都嫌煩,你說就這樣兩個人,能培養出什麼小感情來。”
方冀南道,“這個肖微可不是凡人,你比如說,她原來的名字是叫肖微雨的,肖伯母書香世家出來的麼,給女兒取名字也詩情畫意,結果她嫌太那什麼了,上中學時自己把那個雨字去掉了,自己做主改了名兒。”
“所以外界就認為你們倆會再續前緣,你大姐就幫你跑去離婚了?”
“我都不知道我大姐發的什麼神經。”方冀南氣道,“我大姐那個不算在內,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包括肖微和肖家,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我在那邊已經結婚有孩子了。我大姐腦子絕對神經病,就不說肖微,人家肖家,還不至於非得把閨女嫁給個二婚的陳世美。”
“哦。”馮妙玩味,笑笑,“那我要是現在出現,豈不是要壞掉你們的默契合作?”
“那倒不至於,你當我回來這麼長時間是死的呢。”方冀南道,“我哥的事情已經差不多解決了,至於肖微,她跟我一樣,大學中斷去插隊,現在回來繼續完成學業,她學法律的,不論將來什麼打算,自然會給她自己鋪路。”
“說到名字,你怎麼沒把名字改回來?”馮妙問出一個疑惑,“你回來以後,不是應該改回你原來的名字嗎?”
她不記得方冀南什麼時候提過了,說他原來的名字叫沈燁,二姐叫沈文淑。
方冀南道:“名字無非就是個代號,叫什麼不行啊,我都叫了快十年的方冀南了,早習慣了,你現在喊沈燁我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加上我母親姓方,我回來以後就沒急著改,現在乾脆就懶得改了,我父親反正也無所謂。”
“馮妙,我今天上午回家一趟,都跟我父親說了,他聽說找到你們了也非常高興,叫我抓緊把你和孩子接回去。”方冀南把自行車停在大門口,問馮妙,“今天星期六,明天正好星期天,要不我們明天回去一趟唄,我大姐歸我大姐,我父親是尊重我的。”
馮妙停住腳,專注地看看自己腳尖,心裡玩味一下,頓了頓道:“方冀南,我說過了,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源,原本也不在肖微身上。”
“不是……”方冀南哽了一下,張張嘴,徒勞地說道,“你說相信我,我跟肖微從來沒那意思,我……我沒變心,馮妙,你十四歲就認識我,十八歲嫁給我,你說我們這麼多年,我們兒子都兩個了,我要是乾出那種事,那我還是人嗎。”
“行啦,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馮妙打斷他,“你先回去吧,今晚就彆來了,你自己也看見了我那邊真住不下,一夜擠得大人孩子都睡不好。你走吧,我得趕緊進去上班了。”
這天陸續又來了幾個報道的繡娘,也都是從江南市來的,馮妙都逐一做了了解。
馮妙選人的時候有說過,儘量不要擅長亂針繡的人,尤其年輕的繡娘,要學會這種相對複雜的排針繡,並且想儘快上手熟練的話,就很容易受亂針繡的影響。
可是具體落實下去,就成了要選派年輕優秀的繡工,新來的人中,有兩個自己介紹說擅長亂針繡的,人都千裡迢迢來了,馮妙也不好再說什麼,就默默都記了下來。
一個人再專業,長期形成的習慣也是改不了的。
想要達到她這樣,熟悉各種不同種類、不同流派的繡法且能互不影響,那起碼也得像她這樣,很小就捏針,十歲進司製房,然後一輩子都在做這個事情。
所以馮妙決定先靜觀其表現吧。
“馮妙同誌,請問你師承於哪位大師呀?”一個新來報到的繡娘問。
“我奶奶。”馮妙笑。
“蘇繡世家呀,怪不得呢。”對方追問,“你奶奶是哪一位老師?江南的蘇繡大師,我好多都見過的。”
“我奶奶……就是我奶奶,也不是什麼大師,我是北方人,雍縣來的。”馮妙笑道。
“雍縣啊……”那姑娘露出某種異樣的表情,慢聲細語道,“是我不知道嗎,北方那邊,可真沒聽說過有什麼好的繡工。”
祝明芳放下手裡的素羅繡布,笑了笑道:“所以就說你們年輕,見識還是淺了。我幼時跟著我母親學刺繡,她就告訴我藝無止境,手藝在民間。”
那姑娘頓時閉了嘴,訕訕地低頭整理繃架。馮妙抬眼看向祝明芳,換來她會心一笑。
大家眼下隻是做一些準備工作,馮妙打算等選調的二十名繡娘都來齊了,再開始教她們故宮雙麵繡針法,而這二十人裡如果有領悟差、實在跟不上的,可能還要淘汰。
畢竟她要的不能隻是“會”,而是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能夠把針法熟練地應用自如,不能出差錯。
這一天她們整理了繃架和物料,下班時晚了一會兒才走。到家一進大門便看見方冀南和倆孩子,一大兩小父子仨蹲在外院的青磚地上,居然在打紙牌,把兩張硬紙折成正方形,鄉下小孩叫做“寶”,看誰能把誰的“寶”打翻過來。
挺會玩啊。
“媽媽,媽媽回來啦!”小二子一抬頭,歡呼一聲跑過來,拉著她的衣襟告狀,“媽媽,哥哥和爸爸,他們合夥欺負我,他們把我的寶都給贏走了。”
“你自己輸了,還耍賴皮,”大子鄙嫌棄的小眼神,“你再耍賴,下次就沒人跟你玩了。”
“可是,可是……我都沒有大寶了。”二子看看手裡的一張小紙牌,嘟起嘴巴。
“哥哥,要不你先借我一個。”
“嘁,你手裡那個還是我借給你的呢,借給你了你還得輸給我,你又贏不來,你都沒有的還。”
“你、你得借我個大的,要不我贏不了你。”
“回來啦媳婦兒,”方冀南走過來,笑不可抑地擼一把二子的腦袋,順手把手裡的一張“大寶”遞給他,“喏,去玩吧,大子你得讓讓他,他小。”
小哥倆在大子嫌棄的小表情中再次開戰。
馮妙曾有過疑惑,原書中三個孩子都特彆懂事,特彆聰明,可莫須有的老三就不說了,看看她養的這兩個吧,大子算是乖巧的了,夠機靈,有時還挺有責任感,老嚷嚷要保護媽媽,可每天也皮的要命,調皮搗蛋比誰都行,腦子裡大約隻有吃和玩。
至於二子,貪吃貪睡反應慢,看著就是個有點遲鈍的孩子,可真沒看出來哪兒有天才兒童的潛質。
後來她慢慢的也就琢磨過來了。原書中的二子,不到兩歲就經曆喪母,上有哥下有弟,他夾在中間,似乎總是那麼懂事。
可眼前的兩個孩子,幼年沒有經曆喪母,不需要去適應一個新的媽媽和家庭,讓她養成這樣樂天活潑也是自然。尤其二子,沒有老三,他就成了老小,家裡人不自覺地就寵一些。
你看大子,嘴裡整天嫌棄弟弟,甚至欺負他,小哥倆乾架的時候指不定給他來一巴掌,可整天又明明護著,他自己嫌棄欺負就罷了,旁人誰要是欺負弟弟,大子一準不讓他。或者乾脆,小哥倆合夥乾。
養得這孩子傻了咕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