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玫暑假該畢業了吧?”馮妙問。
“暑假畢業了,年後可能就去學校實習了吧,他們師大實習不是要三個月嗎。”
兩人之間的默契,肖微自然知道馮妙問什麼,頓了頓嘖了一聲道,“你說他們家的孩子,性格好像都有問題。肖葵那個就不說了,肖玫現在整天除了上學就關在屋裡,今天來拜年,整個人就不言不語的,除了問好我就沒聽見她說彆的話,你就是想關心關心她,問她半天她回你一句,都不帶超過幾個字的。”
“她弟今天還說她呢,除了上學,回到家就把房間門一關,一天到晚門都不出來,她在不在家都沒人知道。你聽聽也不像小孩子說話的口氣,她這個樣子,卞秋芬肯定有意見啊,傳遞到肖淮生那兒,肖淮生就罵了她,給她罵激了,她也不頂嘴,就拿了把水果刀要割手腕自殺,把手腕劃破了一道口子,氣得肖淮生乾脆就不管了。”
“你覺不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對勁?”馮妙遲疑了一下,想說是不是去看看醫生,可這年代說人家精神不對勁看醫生,跟罵人差不多,大過年她遲疑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提個醒。
“性格問題吧,姐妹倆兩個極端,一個從小就強勢,一個從小就內向。”肖微道。
馮妙回家給大子打了電話,問他肖玫後來有沒有再找過他,大子說沒有啊,從他上次告訴肖玫他有女朋友了,肖玫就沒再聯係過他。
大子本來也很少能回來,爺爺過世後也不到大院去了,就根本沒見過肖玫。
馮妙一琢磨,那是去年春天發生的事,現在都過去快一年了,所以就不能簡單推給“失戀”了吧。
“媽,您問這個乾什麼?”大子問。
“沒什麼,我就問問。”馮妙說,“她沒聯係你就算了。”
元宵節過後,馮妙給肖微打電話,跟肖微提了出來。馮妙說,她覺得肖玫狀態不太對勁,可能有點抑鬱症的表現。
“你記不記得前段時間,演員抑鬱症跳樓那個新聞?”馮妙道,“我們係裡去年也有個學生是這樣子,也沒因為什麼事情,在寢室裡拿裁紙刀傷害自己,想輕生,診斷就說是抑鬱症,後來休學治療了一段時間。你應該知道的,病就是病,要治療的,不是簡單的不高興、心情不好。”
畢竟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肖微在法院裡接觸的形形色色,經馮妙一說,不禁也沉默了一下,說道:“可我要是跟肖淮生說,我懷疑他閨女精神狀態有問題,有心理疾病,他沒準還得罵我。”
“卞秋芬呢?”馮妙道,“她應該不會不明白,她應該懂。”
“卞秋芬的注意力就隻在老三身上。”肖微道,“我想想辦法吧。”
開學後肖玫就去了一所中學實習,然而實習的第二周,肖玫因為搞砸了一堂課,被學生起哄嘩笑,回家後再次拿水果刀割破了手腕,被叫她吃飯的肖京京發現了。
事實上普通人割手腕,沒有那麼容易找到靜脈,這姑娘大概是意識情緒不太清楚的狀態下拿刀子劃了一下,到醫院及時處理了,這一次在肖微的提醒挑明下,卞秋芬和肖微帶著肖玫去看了醫生。
從醫院回來肖微就給馮妙打電話,抑鬱症,開了藥,配合心理治療。
“得虧你提醒一下。”肖微道,“她從小性格就有點內向,我們都沒往這上麵想,醫生說她這個必須堅持治療一陣子。現在正在商量要不要給她休學,我的看法是再有幾個月她就畢業了,不休學了吧,先畢業再說。”
“她這個……原因症結是什麼,有說嗎?”馮妙問。
“這個不好說,醫生跟她談話都沒讓我們在場。”肖微道,“之後醫生跟我們交流,說她高中時後就有過,持續的抑鬱狀態,可是家裡人誰也沒留意、也沒人管她。”
高中啊,馮妙心裡莫名一歎。
她起初還擔心肖玫的心結在大子身上,如果是從高中的話,那時候還沒後來這些事呢。
“現在就是讓家裡人配合治療,多理解多鼓勵。卞秋芬好歹還說了幾句場麵話,可是肖淮生就認為她就是性格問題,心胸不開闊,還數落她不堅強,剛被我煩了罵了一頓,好歹他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說他怎麼這樣。”
“先好好治療吧,我琢磨,畢業走上工作、換換環境,也許就好多了。”肖微道。
6月份肖玫畢業,服藥治療還是比較有效果的,起碼待人接物正常了許多。然後這姑娘自己跟家裡提出,不想畢業上班,想出國留學。
合理推測是病情好轉之後決定的,她臨近畢業才決定留學,今年已經來不及參加各種考試和申請學校了。
肖微想讓她換個環境就攛掇肖父支持,肖淮生答應了,大概也急於給這個女兒找一個安排,按照肖玫自己的意思,肖淮生答應先送她出去讀語言學校,再慢慢申請就讀學校。
後來肖玫去了澳洲,這是後話。
也是在6月份,大子回來一趟,在丫丫倡議下一家五口出去吃烤肉。
二子吃著烤肉跟方冀南說,他那廣告公司不想做了。方冀南一聽就來了句:“你又瞎折騰什麼?”
“你那公司搞了兩年了吧,不是做得挺好的嗎。”大子問,趕緊給方冀南盤子裡送了個烤肉串。
“生意是不錯,也能賺錢,我們現在客戶群體培養起來了。”
二子歎氣,轉向方冀南道,“爸,跟你說個事兒,我們前段時間接了一樁大業務,合資企業大集團,要把他們帝京分公司的廣告都給我們做。他們一年的廣告預算都趕上我現在整個公司一年的業務量了。”
“這不是好事嗎,”方冀南問,“有什麼問題?”
“你說呢,方司長?”二子不帶表情地反問。
“我們就一私營小公司,人家還主動找上門的呢。”二子說。
方冀南頓時明白了,瞅著筷子上夾起的烤蘑菇頓了頓,無奈道:“這些人也太靈通了吧。”
大子和馮妙一聽也明白了幾分,這就是衝著方冀南來的。隻有丫丫在旁邊不明所以,自告奮勇拿了夾子烤五花肉片。
方冀南問清對方來頭,想了半天,搖頭:“他們眼下跟我們單位也沒有什麼業務牽扯呀。”
“養魚?”大子笑道,“興許就是先攀個交情,搭個路子。”
“你說帝京就這麼大,人家認識我、再認識你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二子道,“本身這倒也說不著什麼,他找我們,業務合作,我們給他做就是了。再說我們乾廣告這一行,誰還能不靠關係人脈了,之前我們還不是到處交朋友拉客戶,你說有些熟人朋友看沒看我們家的麵子?怎麼分得那麼清呀。”
“可是憑我們現在的公司規模,我們其實吃不下這麼大的業務。”二子道,“因為這樁業務,我跟李旭還發生爭執了,李旭包括他們幾個,當然是公司發展至上,對我們公司是個上台階的好機會,我呢就覺得,有多大飯量端多大碗,李旭說我這是迂腐,這事情本身又沒有任何違規,這麼好的機會,可以說能讓我們公司發展邁進一大步,這年頭誰還不靠關係路子了。”
“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在想,做了快兩年了,我覺得這一行也不太適合我。我還是想乾做點兒實際的事情。當時李旭不是一直想當導演拍電影嗎,他覺得影視行業門檻太高,我們搞個廣告公司,慢慢發展起來可以往傳媒行業靠,我呢那時候沒有其他想法目標,就是覺得廣告業有前景,能賺錢,傳媒業也很賺錢,兩人一拍即合就決定一起創業。但是兩年下來,我想改行了。”
二子道,“再說合夥生意不好做,我現在承認這句話了,當初我們幾個把公司辦起來,投資雖然主要是我的,可大家一起辛苦打拚起來的,像我跟李旭這樣的分歧,根源上沒法解決,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時間久了矛盾堆積,必然要出問題,朋友都沒得做了。”
“我覺得你這個顧慮很對。”馮妙問,“二子,那你打算怎麼辦,你現在退出,他們還能不能維持,你退出以後打算乾什麼?”
“做實業,來點實際的。”二子道,給他們認真分析了一下,廣告公司做了兩年,大家都賺錢了的,他現在抽回他的錢,然後李旭他們再投入一部分、貸款一部分,維持周轉是沒有問題,至於下一步的發展,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然後我打算去投資矽產業。”二子道。
“……”方冀南跟馮妙對視一眼。
聽他們談話一直插不上嘴的丫丫問道:“二哥,什麼是矽呀?”
“你知道沙子嗎,沙子、石英,成分是什麼?”二子笑著問丫丫,然而丫丫都還沒開始學化學,初三才開始學呢,嘟嘴表示不知道。
“二氧化矽。”二子道,“簡單說,我要去辦個廠,把石英做成工業矽,做矽材料,現代電子工業離不開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