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秦淮所到之處,原是園中一處極偏僻的所在。

小小三間破舊的房舍隱在一片樹從後,僅東首的房間透出點光線,冷眼看去,倒有些像是上夜人值夜的地方。

秦淮四下看了看,確信並無人影,便悄悄繞開亮燈的房間,直奔西邊房舍的窗前。

那窗子上的玻璃已經壞了數塊,七零八落的,像是豁了口的牙。

秦淮借著星光,從玻璃破洞裡朝裡望去,隱約可以看見室內簡陋之極,不過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靠牆邊一張破床,床上空蕩蕩的,人影皆無,僅地下靠床腳處,堆著好似棉絮狀的一床爛被。

秦淮有些意外,難道那些粗使婆子說的有誤,那個瘋婆子,竟不在這裡?

今晚,他偷偷帶著食物來看的,正是鐘信的生母丁香。

從早上鐘仁下令要餓上瘋婆子三天三夜起,秦淮便動了惻隱之心。而這份同情,又在聽說今天是她的生辰後,達到了頂點。

不管那個男人如何腹黑陰險,他的母親,卻真真是個可憐人。

明明和鐘毓一樣,也是今天的生日,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僅被雀兒抽了耳光,禁了食物,更悲慘的,是親生兒子眼看她受儘屈辱卻又無能無力。

所以看到鐘仁和雀兒都離開院子,秦淮便做了這個決定。

小叔子絕對不能去看,但是看看他的娘,也算是儘一點善心吧。

他在生活裡宅鬥書看得多了,也算是學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便是自己要去做好事,倒也知道事先做了些功課。

不僅打聽到了瘋婦被看管的地方,還在與粗使婆子的閒談中,知道那邊兩個負責看守的家仆,全是宅子裡有名的酒包。

每日裡除了給瘋婆子送點吃喝,根本對她不理不顧,隻在東廂房裡偷偷喝酒。

也正因如此,秦淮才敢行此之事,如若那邊不是這樣鬆懈,便是他再有同情可憐之心,也是不能去的。

他心善,卻也並不是濫好人。

畢竟保住自己,方能圖謀將來。

當然,在秦淮的潛意識裡,有沒有因為預先知道了鐘信最終的結局,才會如此去做,便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正在奇怪室內為何無人,卻發現室內地上那堆破棉絮忽然間動了動,裡麵似乎有個人影。

他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那棉絮裡果然裹著一個人。一張臟兮兮的臉,雙眼閉著,似乎處於昏睡的狀態,可不正是鐘信的生母。

月光之下,還可以看到她的雙腳拴著一條鐵鏈,另一端則鎖在床腳上。

秦淮心中一緊,頓覺鼻子發酸,咬了咬牙根兒,便輕輕推開門,閃身鑽了進去。

那丁香渾渾噩噩,一天未進水米,又餓又冷,已是半昏迷的狀態。

恍恍惚惚間,被身上的蟲蚊咬了一口,清醒過來。卻忽見一個身影蹲在自己麵前,是個年輕後生。

她人雖瘋癲,心底裡卻猶記著兒子鐘信,每日裡苟活於世的唯一癡念,便是有朝一日還能與兒子守在一起。

這會兒天黑夜深,她又餓的頭昏眼花,恍眼見到秦淮,竟以為是鐘信偷來看她,激動中,雙手一伸,猛地把秦淮抱在懷裡,嘴裡隻叫著:“我的兒!我的兒,娘親要想死你了!”

秦淮正蹲在地上取食盒裡的點心,準備悄悄留在一邊,待她醒來食用。不料轉瞬之間,丁香已撲將過來,將他死死抱在懷中。

秦淮聽她叫嚷,心裡又驚又怕,擔心被東廂房裡的看守聽到,過來查看時發現自己,那可就糟了。

情急之中,他伸手去抓丁香的雙手,想讓她放開自己,趕緊脫身。

可是丁香以為他是鐘信,又哪肯輕易放開,隻是連哭帶喊,一聲聲“我的兒”在靜夜中傳出好遠。

秦淮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全是汗水,又怕又急,當真後悔起自己的所為。情急之中,一隻手剛好抄到帶來的點心,便抓了過來,猛地塞到丁香的嘴裡。

丁香大概是餓得狠了,混沌中嘴裡塞進香氣撲鼻的點心後,竟忘了再叫,也放了手,抓著點心便吃起來。

秦淮急忙爬起來,兩大步便竄出了房門。

阿彌陀佛,東麵屋子裡燈光依舊,似乎並沒有人被驚擾。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四處望望,急匆匆走上了林間的小路。

當秦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口之際,一個身影卻正從東廂房後麵匆匆走過來,低頭彎腰,正是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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