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2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728 字 6個月前

強盜闖進來,都是手裡舉著刀的,血脈裡麵的貪婪跟粗魯肆意地宣泄,在這片錦繡大地上踐踏。

見村即焚,百姓流離失所四處躲避,經過之處,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幸免。見人即殺,狠毒勝過豺狼虎豹,島城棧道屍橫遍野,海水染紅連片三日不散。

山東巡撫梁士典脫帽謝罪,為山東幾十萬百姓,列十狀罪向聯軍檢討,“我罪不可恕,然山東百姓無辜,多受拳民蠱惑,心地純良,對傳教士愛戴擁護,對諸國軍隊歡迎非常……,現願按照諸國商議,自清門戶,全力絞殺亂民!請務必約束軍隊,民眾不擾!”

曆史很多時候不是哪個人想寫成這個樣子的,或者他想要成為什麼樣子,更不是個彆人內心最真實的剖析,不是對國對民的真情表白。

曆史,不過是在左右夾縫中,在不可抗拒的洪流之中,在眾多選擇中的最佳選擇!

是曆史選擇了你,由你口述紙寫罷了。

薄薄一紙文書,幾多血淚。舒充和南城門也沒有守住,諾大的京城好似成了一個屠宰場,城門失守整個京城都成了人家的。帝後倉促西幸避難,城門口屍山成喇叭狀的,從下往上堆砌,死戰的人倒掛在城牆垛子上,不肯教人爬上來一步。

拳民們揮舞大刀,血戰到底,胳膊腿都斷了,還向前竭力一刺,悍勇非常。桑姐兒躲在草堆裡麵,看著火光映著天際,她從沒見過這樣讓人蒼涼又心碎的橘色。

她親眼看著洋人把人趕到小巷子裡,全部槍擊掃射,血水順著淌到巷尾,把她的鞋底都濕透。

她擋在大奶奶跟元熊的前麵,大奶奶閉著眼,捂著元熊的眼睛,桑姐兒卻不敢閉眼,怎麼敢閉眼呢。

她抓著胸口硬邦邦的金鎖片,想錢財到底算什麼呢?不算什麼,一點也不算什麼,外麵的那些人搶過她的錢,可是現在扛著大刀拚命的,也是他們。

都是她的骨肉同胞,她的兄弟姊妹!

她要記住這些,永遠不會忘記。

她想如果有幸還活著,一定要成為一個跟現在不一樣的人,拚儘全力,再不要受這樣的屈辱,再也不要。

胸口鼓著一口氣,窩囊的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悶的要發瘋一樣的。

她記住他們的模樣,絡腮胡子高大地像是狼,鬼一樣的眼睛裡麵冒著綠光,她看著他們拿著槍把子砸門,砸開的就把人殺了搶了,沒砸開的就連門上的銅環都給他們拆卸走。

遇見大戶人家,必定進去掃蕩,有不堪屈辱的大戶,男女皆投寰自儘,不堪受辱!

元熊躺在那裡悶咳,眼巴巴地問,“這是山西嗎?”

他病了,他沒吃過苦頭,也沒出過門,舟車勞頓又落雨著涼,熱水都喝不上一口,前幾天就燒熱,後麵又延伸到了五臟六腑,咳嗽不止。

大奶奶更瘦了,她就這麼兩個孩子,看著桑姐兒,“山西遠嗎?”

以前覺得不遠,現在覺得天高水遠,好像成了元熊到不了的地方。

桑姐兒摸著弟弟的頭,他的腿開始抽搐,躲著苦熬了一個星期,街麵上的洋人漸漸地消失。

據說朝廷派人議和了,她走出來,看見街麵上零星的人,個個跟驚弓之鳥一樣。

“藥已經吃了,都是按照您的要求下的猛藥,可是哪裡能速成了,必要好好保養,再吃個十天半個月才好,像是咳嗽這樣的,養一兩個月也是有的。”

藥店的夥計還在扒拉藥裝匣子,實在是沒有辦法,治病哪裡有速成的,跟那些西醫一樣的,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倒是快,可是病灶是什麼也說不清楚,“不過他們有一種藥粉,磺胺粉,據說專門治療消炎咳嗽,有奇效。”

可是自古以來,治病抓藥都是耗資太費,桑姐兒站在那裡,她的金鎖片已經當了,現在醫藥奇缺,多少人家要買都買不到,價格貴的出奇,錢已經都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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