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賬房去(含入V公告)(1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5399 字 5個月前

翌日一早,舒充和便沿著南城根兒,又過了西便門,入了營房領東西,他們的東西都是旗裡麵發下來的,旗裡麵下麵再有營房裡麵的牛錄領回來,牛錄再派發下去。

按照祁人的規矩,旗裡都有祁主,祁主下麵牛錄章京們各有兵丁轄區,下麵的人都得靠著他們,因為他們掌管名冊,分發俸祿。

有不聽管轄的,便是名冊一勾,就什麼都沒有了,不是旗裡的人了,還能上哪兒去認祖歸宗呢,跟漢人家的族譜也差不多,隻不過不發糧銀罷了。

他這一支,從東北南遷之後去,便入了正藍旗,分管的正是翁鈕格氏,翁家大爺翁顯達可是響當當的正四品,堂堂地紅頂子,任職他們營房的牛錄。

端午節按著規矩,先把過節費發下去,按著名冊,低級兵丁一人銀二兩,超過二十歲的便是三兩。

剛好舒充和一個月的餉銀,他們節日有過節費,婚喪嫁娶連著紅白喜事兒,還有幫襯銀,就算是他收養了兩個孩子,也按照添丁進口的喜事兒,把兩個孩子的洗三銀子也給補上了,共計二十兩銀子。

雜七雜八地一年頭尾加起來,要家裡的大奶奶姑奶奶,還有扶美都不用為了生計發愁,節下還能買一對兒紅絨花戴著,日子過的倒也和美。

現如今多兩個孩子,節省一點便是了,他站在城牆上,迎著初升的太陽,城門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雜著叫賣,“粽子——拇指大的粽子來——水晶粽子來!”

手巧的老婦人挎著籃子,藤編的上麵掛著五彩絲線的小粽子,紅繩兒紅布做的小老虎,粽葉包的指甲蓋大小的粽子,用紅繩連成串兒,裡麵裹著雄黃,都是應節的手工活。

在日頭下麵,這個城門是這樣的熱鬨,這樣的有人氣兒,這裡的人充滿對生活的希望和未來的寄托。

舒充和愛過這樣的日子,他日複一日地守在這裡,看著,望著!

在被包攬的一輩子裡,他的脾氣溫和而近乎溫順,體麵地活著,沒有欺負人的事兒發生過,也沒有對著人惡聲惡氣過,也沒有人欺負過他。

他覺得,這個世界,合該就應該是這樣兒的,大家相安無事地活著,現如今洋人跟朝廷,一樣地相安無事。

大奶奶早起,先給孩子們塗雄黃酒,耳朵鼻孔都點過。扶桑拉著扶美出去,看門上舒充和畫的朱砂判兒,左門是鐘馗,右邊是孫天師,辟邪避瘟。

院子裡姑奶奶喊了叫賣的進來挑絨花,“這朵好,銅絲扭成攢花式樣的——”

戴上對著鏡子照著,手輕輕地扶著,臉龐帶著朝氣的瑩潤,這樣的顏色趁著她,才發覺她還是個沒出嫁的大姑娘,給扶然脖子上掛一個葫蘆,又蹲下來給扶美衣襟上掛繒子,“我們扶美可真漂亮!”

由衷地讚歎,可惜扶美聽不見,她順著那一撮五彩線,跑去給大奶奶看,不會說話,她不懂得發音。

扶桑左右看一眼,覺得門口的畫真好,她適合去門口站著,剛要轉身,就聽姑奶奶喊她,“你戴這個!”

扶桑看了一眼,是個葫蘆,她不懂這是什麼習俗,由著姑奶奶掛好,她笑了笑,“姑奶奶,您今兒這一身真漂亮。”

“就你嘴甜,嘴甜也不好使。”姑奶奶給她理了理長衫的下擺,牽起來她的手,“走吧!”

大奶奶影影綽綽地坐在窗前,欲言又止而沉默,扶桑看她一隻手抬高穿梭,藍色的線細細地,像是蜘蛛吐出來長長地絲。

“奶奶,扶桑怎麼戴葫蘆,姑奶奶說男孩兒才戴葫蘆,女孩兒戴繒子!”扶然趴在案桌上寫名兒,他認識的字兒,加上缺胳膊少腿兒的攢一攢,大概能有一簸萁,四肢俱全的可能隻有舒扶然三個字兒了。

大奶奶是個極好脾氣的人,因為自己的女兒,她齋戒信佛,初一十五茹素持齋,佛誕典禮進香,家裡請菩薩回來供奉,虔誠而卑微。

“大哥兒,你最年長,以後千萬要記得多照應一下他們。扶桑——”大奶奶把線頭咬斷,“扶桑她,從今以後是個男孩兒,你記住了!”

扶然點點頭,背著書包,“奶奶,我知道了,姑奶奶跟爸爸說話我都聽見了,家裡銀錢不夠,我最大,供著我去念書,姑奶奶是領著她給人做工當學徒去了。”

大奶奶歎口氣,姑奶奶的心思,太要強。

“媽,我一定好好念書,不給您跟爸爸丟臉,等我識字兒了,去當差,給咱們一家子找飯轍!”

其實要論讀書,扶桑最好,她聰敏機靈,學什麼都快,大爺想都送去私塾念書。

扶然想到這裡,心裡也彆苗頭,較勁兒,不能比扶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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