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窮鬼(2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12633 字 7個月前

她把自己的試水情況都說了,“這是橡皮期貨,南洋南邊大宗商品,我一口氣全買了,我研究出來一點路子,不知道對不對,您彆怪我,我那時候發了狠,不從日本帶回來點東西,我心裡難受。”

她現在開始,真的煩這個國家。

哪個國家發家是靠打仗掠奪的,滿世界找,一個英國,一個日本。

英國的海盜臭名昭著,日本的強盜無恥至極,名聲都差的很。

榮師傅不管她,“你那一份兒你自己看著辦,賠錢了你自己負責,我管不了那麼多,明兒就入土的人了,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隻恨我國人沒看清他們狼子野心,且等著吧。”

扶桑那一份錢一隻沒問榮師傅要過,走的時候孩子興衝衝走的,要去見世麵闖蕩一下,孩子第一次辦大事兒,要高飛,就是明知道賠錢也得讓她去,不能一輩子護著啊,她得自己飛啊。

大不了再賺吧。

小榮那一份兒還留著呢,扶桑怎麼也不肯用,日本的特產她什麼都沒帶,“我不喜歡吃魚生,不喜歡喝清酒,不喜歡吃壽司,什麼都不大好吃,那豆子也難吃,日本女人也醜,男人也醜。”

她這話肯定帶著偏見,小榮聽了笑的不行,捧著扶桑買回來的藥,她覺得日本的藥還是可以的,應急還是可以的。

給氣狠了,在天津沒有滯留,她也沒心思玩兒,榮師傅跟小榮倒是玩的挺好的,扶桑這人心裡憋著一口氣呢,等著回北平的時候已經落雪了。

她沒心思看今年的西山紅葉,匆匆送著榮師傅回黃桃斜街,便要去倒簸萁胡同,家裡好久沒回去了,捎個信兒去。

大力一隻聽著呢,他現在能拄著拐走了,聽著隔壁有動靜馬上過去了,“哎呦,榮師傅您可回來了,這一趟可真不少日子了,街坊鄰居們都想你們了,你們不在,咱們這胡同裡麵還真是怪冷清。”

榮師傅笑了笑,回家才舒坦,“出門千好萬好,不如家裡閒坐啊,還是家裡好,要不是扶桑這孩子非得拉著我轉轉去,我隻管一輩子不出城的人,也見識了那花花世界,值了。”

孩子帶著出去,哪裡能說不好呢,看看也怪好,就是平時自己沒法子去,也不大有意思去,扶桑這孩子,給他是真舍得花錢,在天津那邊請了下麵分號作陪,陪著吃喝玩樂的,弄得挺好。

給街坊鄰居們都送了天津的特產,大力摸著頭不好意思,“該我謝謝您的,不知道怎麼謝才好,我們家那口子托您的福氣,算是安頓下來了,主家挺好,家裡人口也簡單,是正兒八經的規矩人家。”

榮師傅倒是沒在意這個事情,閒聊幾句,“哪裡的人家啊,活兒多不多?”

“不多,家裡兩位太太,兩位少爺,都是省心的,不是多事兒挑理的人,做事也厚道,看我們家大小子利索,現如今他也滿世界求爺爺告奶奶地賣煙卷兒了,在宋家給人留著跑腿兒呢,他街麵上熟悉,什麼都能買家裡來。”

說著不知道怎麼感激才好,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北平城裡多少人沒飯轍,找不到個活計乾乾,現如今他家裡日子好過了,“等著我們送妞妞啊,上學去呢,教她也識字兒念書,以後當職員。”

榮師傅是讚成這個的,“你有這份見識,好的很,就該讀書,聽你這麼說,是個正經好人家,家裡做什麼的?”

“隻聽說是政府的官員,上海來的呢,老家山東的,這剛從老家把家裡人接來,彆的就不大清楚了,我們家那口子,嘴笨的很。”

榮師傅閒話一會兒,大力怕他覺得鬨,擾了人休息,便回家裡去了,扶桑早走了,她照個麵就走了,會交易所先看看去。

交易所裡麵彆的沒有,但是各國的交易報道最全,先找了報紙打個招呼,她這一趟是去天津辦事情的,回來還得打個招呼。

“是,陪著我師傅在天津玩了不少日子,耽誤了所裡的事兒吧,這會兒回來了,明兒就來上班,得謝謝您容情給我請假了。”

老板比較開明,“你可真耽誤我不少事情,所裡多少主顧點名要找你的,你明天早點過來吧,最近交易也很多,政府那邊又換人了,大家都很有信心。”

扶桑笑了笑,放下來天津的特產,一些點心,老板看著笑了笑。

扶桑不大懂,“怎麼了?這家是百年老店,我吃著還可以。”

她腦子在想難道最近食品行業有風向變化?

“是不是最近食品行業交易——”

老板搖搖頭,覺得這腦子靈活的人就是不大一樣,能想這麼多事情,太跳躍了,“不是,隻是前一段時間門有個朋友家裡孩子給我送的也是這個,一模一樣。”

正常,扶桑想了想,“上海來的嗎?那一定會路過天津,這證明我們兩個都愛重您呢,一模一樣的心思。”

瞧瞧多會說話,老板本來有點膩歪,很甜,但是還是打開吃了一塊兒。

“改天他要請我吃飯,你有空的話一起,也難為你們心有靈犀。”

扶桑痛快答應,“全憑您安排。”

老板也不知道她在天津做什麼,真的吃喝玩樂兩個月?

不大像,首先看扶桑就不是這種大開大合玩的人,大概就是看病去了,人都瘦了很多。

宋暘穀上班上的渾身疼,他開始是閒的屁股疼,因為是新來的,事兒還沒安排好,再後來呢是腿疼,跑腿兒,雜活兒都是他的。

然後現在就是牙疼,頭疼,心口窩疼。

回家對魚承恩就開始噴,“我早晚給這些人氣死,這是上的什麼班兒?老李老王老孫的,天天在那裡做的什麼事情?”

他看不慣。

魚承恩覺得正常,他主子看不慣的事情多了去了,“您習慣就好了,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的路子,咱們管自己就行了,官場那一套兒啊,我看的明白著呢。”

宋暘穀氣的眼睛都有點上火,“這是新政府!”

魚承恩不知死活懟他,“新政府怎麼了?新政府也是政府,哪裡能一下子教人滿意了,不得一點一點改,一點一點變啊,您多少收斂一點脾氣,一些事兒不值當生氣的,您啊,還不如我去呢,我去興許混的怪好。”

這個想法很美好,魚承恩覺得還真行,“您看,我脾氣好吧,我人還活泛,人人都能說上話兒,再一個,我聽話啊,讓我乾什麼就乾什麼,哪裡那麼多為什麼?你嫌棄人家事兒辦的不好,辦的不夠美,不夠快,可是人家運作就是這樣的。”

非得一口氣吃一個大胖子,要他說啊,他主子這是心態沒有調節好,當財東當慣了,還不習慣打工思維。

宋暘穀要吃飯的,給他氣的都飽了,他也撞南牆了,這些日子南牆可真不少,他真疼。

隻是沒想到魚承恩今晚又給他一個大南牆,端上來的麵條魚承恩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沒辦法,家裡條件達不到了,“您吃吧。”

青菜麵。

宋暘穀看的一瞬間門就覺得胃疼,晚上就吃這個啊,他看著魚承恩不說話,等著解釋。

魚承恩沒辦法,前麵錢大手大腳的,一爺的腿看病花了點兒,後麵好在一爺自負盈虧了,給大老爺起靈回鄉是大頭,體體麵麵地給大老爺補了個葬禮。

不僅僅是花了一老爺給的三千大洋,就是宋暘穀自己的私房錢都貼了一個精光,勉強接著而太太跟宋姨來北平,最後一點錢都置辦東西了。

一個字,窮!

三個字,真的窮!

這點麵條還是魚承恩自己貼錢買的呢,“您吃一口吧,明兒去官署裡麵,問問什麼時候發薪,您這活兒乾了也有一個月了,該發薪水了,不然真沒吃的了,總不能教一太太掏錢吧。”

這麼大的兒子了,養著也不合適了。

宋暘穀咬著牙,吃了。

他晚上不喜歡吃麵,真的不喜歡吃。

吃完就覺得胃疼,想想藥也得買,也得花錢,索性就站在院子裡走走吧,助消化。

魚承恩這會兒窮的可能乾了,算賬呢,“你瞧瞧,本來打算想著去看看榮師傅跟扶桑的,大老爺那時候還是靠著原先府裡這一幫義仆辦的後事呢,這得重禮才行。”

“您這賬上也沒錢,咱們暫且緩緩吧,您明兒再問問,年底是不是發火炭啊,這樣咱們又能省點錢,要是有點獎金就更好了,年底買點禮物去看看榮師傅去,也看看扶桑去。”

他碎叨叨的,家裡現如今指著宋暘穀養家糊口呢,一爺人天天在外麵跑生意,自己置辦了外宅,怕家裡生意人來往多鬨的慌,回來的時候也少。

總不能問一爺要錢吧?

沒臉,魚承恩說完看宋暘穀半天不說話兒,打量著他,見他盯著南牆呢。

“爺,彆凍著了,屋裡來吧,您彆想那麼多,明兒開始上班就想著錢,您是去掙飯的,這樣就行了。”

宋暘穀才回神,他心裡劃過去那個人名兒,他這些年,總是想起來,想起來最後的那一幕,那人彎著腰看不清臉送自己走,腰上一片片紅色的血,沾滿了鬼針子。

他想去看看她的,他不覺得自己是惦記她,可是這些年,每天或者隔天,心裡總是劃過一個人的名字,他不覺得這是想念還是什麼,太親近了這個詞兒。

他自己分析,就是老朋友一樣的,跟承恩說的一樣,天天掛在嘴上,放不下去的老朋友,一輩子的好哥們兒,鐵關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扶桑,我腦子裡麵都是這個人,不就是錢的事兒。”

魚承恩看他發脾氣,回神想想,“我也沒一隻提啊,這才幾次。”

不過宋暘穀倒是調整的很好,打從那天晚上起,他再去上班,回來就不喇喇個臉了,他覺得魚承恩說的對,就是去乾活賺工資的,心平氣和的去財務處問工資薪水。

問的詳細地不行,一分錢都給他問出來了,還算了一下年底到手的錢,心平氣和地走了。

司裡一下子就傳開了,新來的八成是個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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