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野心沒那麼大,對他的鄰居們,吃相不是那麼難看。
“鬆方首相,是財稅專家,殖產興業改革稅製,日本現代經濟接軌國際有他的功勞在,產業急劇擴張,並且在他在任期間,日商隨著日軍駐紮進入中國時常,開始大肆資源攫取跟倒賣。”
“後麵曆任首相很多兼任財務大臣,寺內首相是其中佼佼者,他最擅長軟刀子殺人,不喊打喊殺,卻想著毀壞我們的財政中樞,意圖擴大在華事權,你說的湖北在漢的鋼鐵冶煉廠,就是在他的勢力庇護下發展起來的。”
他的語調比雪清冷三分,比水中月色更慘淡。
如數家珍,他都記得,在扶桑想到之前,他就已經在浩瀚如海的資料檔案庫房裡麵,枯坐查閱,所以他穿衣服越來越舊,因為也會過日子了,天天就得換洗。
新衣服洗三四水還可以,七八水就開始顯得舊了,他天天在檔案室裡麵吃土,承恩就給他逮著那兩身來回換洗,省的糟踐了好衣服。
扶桑今兒看他還算好的,今兒穿著的是過年的衣服呢。
他撐著縫隙裡麵的一點光,扶桑從黑暗裡麵瞧見,手指如玉。
她有些話未曾講出口,她以為他回來,是重新拾起來舊日的門楣,撐起來昔日宋家的繁華,畢竟當年狼狽逃竄,未曾沒有重振宋氏長房的意思在,人脈故人都在,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想的太淺了,她看低了宋暘穀整個人,他的一些話,一些想法,從來不曾在人前顯示出來一絲一毫,但是他做的事兒,他心裡麵思慮的東西,千山萬水,自有丘壑。
誰能想到一個財局的職員,北平市政官員千千萬,一個平平無奇的宋暘穀,能脫口而出日本明治以來對華貿易情況,現今在華資產情況呢。
舉國上下,沒有人做過這樣的統計,甚至沒有人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扶桑要用到,才想起來找這些資訊,宋暘穀呢?
他為什麼要知道的這麼詳細呢?
扶桑看他自己整理的資料,很多估計連檔案室都沒有,但是已經有清晰脈絡,見筋見骨。
扶桑看到後半夜,宋暘穀不管她看到什麼時候,隻沉默地整理檔案,把舊的檔案重新裝訂,把大小不一的紙張重新張貼,然後打孔,放在檔案盒子裡麵去,寫好目錄標簽頁碼,備注好省份年份。
“為什麼這麼細致?”
“因為後麵的人好看。”
像是你這樣的,半夜都要來翻看資料的人,能從標簽裡麵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把一個國家的經濟脈絡梳理好,可能普惠到的是扶桑這一代人,後麵的兩代人,甚至是三代人。
檔案資料這種東西的重大意義,從來不是當局就能發現的,也許要上百年,也許要跨時代。
扶桑低著頭笑了笑,真的,她現在覺得他像是個學者。
一個嚴謹的教條的學者,有條不紊地在做給你全世界無關的事情。
有些不一樣,有些吸引人。
跟今晚的雪一樣,路過的時候,感覺跟昨日的不同。
出門的時候淩晨四點,扶桑把資料還給他,“你不問我到底做什麼?”
“賺錢。”宋暘穀頭也不抬地關燈,走廊裡麵刹那陰暗,隻有窗外的雪色映在圓形花紋地板上,圈圈層層。
扶桑抿著唇,在前麵走沒有回頭。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了解自己,是的,簡單概括,就是賺錢。
她從小就是專這樣,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賺錢,她在門口等他,並肩時問他,“你覺得這樣很俗嗎?”
賺錢是一件大家認為很俗氣的事情。
宋暘穀詫異,把眼睛摘下來放在口袋裡,有些累,“你在諷刺我嗎?”
他是商人之子,“錢不應該是個壞東西吧,也不應該很俗吧,不然新世界的浪漫為什麼要比北平彆的地方要多很多呢?”
因為新世界有錢人去的多,揮金如土的地方,歌廳舞廳西餐廳,娛樂場電影所,沒有人覺得新世界俗,那錢為什麼會俗呢?
扶桑讚賞地看他一眼,她畫餅,“如果我賺錢了,我請你去吃四川人開的那家火鍋。”
宋暘穀覺得她小氣,“不如直接給我錢,我這在國外的話,叫谘詢信息導師,你要給我谘詢費用的。”
要錢誰知道要多少,扶桑腦子有點清醒,“好說好說,再說,再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