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暘穀在班房呢,上麵要開動員會,爭取完成任務,但是前麵九個月的稅收達不到年初的預算。
當然達不到了,因為這個年景是一日不如一日的,多少人開著店鋪的,混不下去了,然後就開始擺攤,擺攤的一天有一天的明目,混個肚兒飽就差不多了,一天不知道能否有兩斤白薯果腹。
宋暘穀坐在那裡,跟不是會場的人一樣,隻看著自己眼前的鋼筆,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承恩不敢進去,隻門扒拉開一條縫隙。
見宋暘穀出來,他小聲地走到一邊說,“是那片兒的巡警,咱們給中人坑了,那一片兒的住家戶,都恨這兩個人入骨,一點兒人味都沒有,鬨的家家戶戶不安寧,一高一矮道上人叫高低雙煞。”
宋暘穀站在幽靜地走廊裡麵,是不是會場有話筒聲音出來的隻言片語,承恩都替他打算好了,“您先忙著,我先來跟您說一聲兒,要命的事情他們沒那個本事,隻是要吃點苦頭,在裡麵關著等著拿錢勒索的,我這就去找二爺去,他的朋友也多,這邊警察署的人他常吃飯。”
做生意的,認識人本來就多,走到哪裡都有一點兒麵子,宋暘穀再進去,已經到尾聲了,勞力還惦記著相親的事情呢,一直沒機會問他的,好問問他跟柳先生那邊也回個話兒,“那姑娘,您瞧著怎麼樣呢?”
宋暘穀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麵的局長發言,主席台上的紅綢布刺眼,“好!”
周邊一片掌聲起落,老李沒有聽清,再問,“你什麼打算的?”
話音剛落,台上結束,此起彼伏地又是一陣掌聲,老李是個熱心腸的老油條,等著人散地差不多了,他跟宋暘穀並排走著,難得清淨,“小宋啊,你家裡是什麼想法的啊?”
他覺得自己得點撥一下兒,雖然人長得好,但是過日子得門當戶對的,不然的話,光有臉有什麼用呢,每個月靠著預支工資過日子嗎?
“依我看啊,你們倆正合適,她家裡人口多些,以後啊過日子熱鬨,人又利索,家裡也還過得去的日子,你娶個媳婦來,也能照顧你母親跟伯母,那姑娘也有個伴兒了,再過兩年啊,生個大胖小子,這日子就紅火起來了,咱們國家啊,就興旺起來了。”
他指著裡麵,“你看,沒有人,誰來做事呢,沒有人做事,哪裡來的稅收呢,歸根結底,這要收稅啊,還得是看人,多生孩子多結婚才好,人人要三十歲結婚,那咱們的日子可怎麼過啊,想想就真愁人。”
老李是老辣的,他看問題帶著時興的批判跟傳統的固執,最喜歡看小報,上麵很多新的流派新的觀點,尤其是社會家庭方麵的鴛鴦蝴蝶派。
他總是覺得年輕人想法太多了,他覺得郎才女貌的事情,大概率就差不多。
宋暘穀這個人,太冷了,老李不指望他這次能說出什麼話兒來,隻是沒想到,宋暘穀正兒八經的邀請他,“家裡新買一處小宅子,想著有機會請大家熱鬨一下的,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罷了。”
他要請客。
老二宋映穀跟他講過很多次,你在同事之間門做事,不能太高傲了,你不覺得你高傲,但是你人際關係就是搞不好,你覺得你不在乎這些,不屑於這些,但是真的到時候了,你發現這邊沒有人用,家裡的事情靠著家裡,但是外麵的事情,就得靠自己的排麵了。
你得自己撲騰著,走出來一條路才可以。
扶桑呢,跟宋暘穀,倆人是一個樣子的,倆人不會鑽營,雖然很能乾很辛苦,但是不大會經營人脈關係。
扶桑找朋友,全靠著自己的運氣,遇見的都是真心實意的朋友。
宋暘穀呢,他是沒朋友。
這會兒遇到事情,就知道沒有朋友商量的壞處了。
他這個人呢,有時候就不太搞這些東西,不然的話,腦子還是很可以用的,同事幾個嘻嘻哈哈去了,街上都商量買了家具,湊的份子錢。
老李進去先看了一圈兒,“這東西都挺齊全的,就是缺個梳妝台,依我看啊,大家的份子錢都給了我,我讓人搬個梳妝台進來,往後啊,新娘子進門了,也體麵漂亮,六個抽屜帶倆櫃門的,怎麼樣?”
宋暘穀已經換了家常的衣服,他站在水缸前麵兒,“還是您想的周到,先前還沒有謝您的大媒,等著結婚那天,要喝謝媒酒才行。”
老李一聽這是有戲,“你相中了,如今還得早點娶親才是,不然你看日本人一天一個花樣兒,昨晚上子彈在城門外飛了半晚上呢,不定哪天就不安穩起來了。雖然說跟咱們這樣的沒關係,不管是誰來了,都要我們這些人做事,都得靠咱們主持局麵,但是還是早點結婚早安心。”
他說的語重心長,宋暘穀也跟著歎氣,打量著眼前這個穩定的中產階層,“原本打算買這個院子,就是要結婚用的,隻是這一片兒的巡警,黑白雙煞的,不知道您清楚不清楚?”
老李略微一思索,怎麼就不認識了,“這應當是親兄弟倆,一個高個子,一個矮個子的,原先是在王府裡麵做事兒的,後來那一位出家去了,那一位王爺最仗義的,臨走前家財散給朋友們,這倆小子拿著錢,找到門路,當巡警去了。”
“嗨,早前我們打過照麵兒的,這街麵上的人,我十有**是眼熟的,你要是跟他們你有為難的地方,我給你打聲招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