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扶桑就在付出這一塊兒,對宋暘穀沒有太多的期待,她相中了這個人品個性的人,他承諾在你身邊,就大概率絕對的不會變,她要什麼,想過什麼生活,那就自己去掙,自己去改變。
宋暘穀難道對扶桑很大期待嗎?
也沒有很多,就跟扶桑想的差不多,你要站在我身邊,我們像是一種契約,一種很深很生死靈魂的契約。
這個世界上,找好感很容易,找愛情的感覺也很容易,但是你找一個靈魂的伴侶,找個這樣的契約夥伴兒,不太好找。
到了宋暘穀就把東西放下,看著扶桑乾活兒,“一抓金,二抓銀,三抓子孫一大群,東邊聚寶盆發財樹,西邊兒菜園蔥韭有根泉有水,四季不斷福綿綿……”
念著念著,自己淚如雨下,人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活著的人把有根的蔥韭都栽種好了,怕去那邊養不活,可是死去的人,真的能像是期望的那樣子,過上有泉眼有菜園的桃花源一樣的日子嗎?
希望是,希望有。
她哭的像是個咧嘴的鬼,“宋暘穀,其實,世界上最美最浪漫帶的童話,不是西方的童話故事,不是天使也不是美杜莎,是我們中國的喪葬文化,是我們的極樂世界。”
是中國幾千年的,最大的一個唯美的幻想,最牢不可破世世代代堅信的最大的童話故事。
沒有之一。
宋暘穀點點頭,有時候不太理解她的話,扶桑很少對他說心裡話,但是他會分析,“你說的對,但是還是不要過度悲傷,臉都皴了。”
安慰人的話就是大陸貨色,稀鬆平常的像是今天的天氣還可以。
但是扶桑能聽進去,她把手拍拍,“走,家裡去,咱們得好好兒的。”
眼神就很勇毅,特彆堅定,把空背簍背起來,宋暘穀就不跟她一起走,自己慢悠悠地從山上下來,看著她像是個小牛犢一樣的,一股子一股子地往前衝,越來越猛,影子漸漸消失。
他其實知道,都知道。
這個背簍是隻有女兒媳婦背的,可是沒辦法,她背不動,她要背上去能累死。
何苦為難她,現在人也看不到。
回去的時候,席麵已開,小榮就急死了,找不到他人了,跟承恩一左一右地給他留著一個位置,“快吃,不然馬上走了。”
剛坐下來,沒等喝杯熱茶,裡麵主事兒的就開始喊,屋子裡麵一陣哭聲出來,盆子砸在門口兒,主事兒的拿著斧頭砍門檻兒高喊,“出洞入福地——”
抬棺八人,都是本家的男丁,後麵便是男孝子,女孝女,扶桑跟扶美排在最後,前麵的人出去很遠了,後麵的院子裡的人還往外出,扶桑才過門檻,一隊人有五六十。
披麻戴孝,滿院縞素。
有扶桑不認識的人左右兩邊兒各攙扶扶桑跟扶美,謂之扶牢客。
子女均要弓腰送葬,扶桑耳朵上彆著燒紙,手裡掐著子孫饅頭,遠遠地看著前麵模糊的棺材,跟扶美哭地撕心裂肺。
太太在東廂房,她不能送,隻坐在炕上,開著門,看著棺材遠去,再也忍不住哭的抽噎。
為著怕人看見不好,強忍著哭聲,捶著自己胸口兒。
院子裡複又熱鬨,幫忙的還有廚子又熱鬨地上菜,跑堂兒的一陣一陣地唱菜名兒,沒一會兒,太太就出來挨桌囑咐大家好吃好喝,添飯添酒。
宋暘穀坐在那裡,舉目四望,小榮眼圈兒通紅地,也不敢哭,吃席要哭,同桌的人怎麼吃的下去呢,大口大口咬著苞米麵的饅頭兒,裡麵白麵放的多,不是那麼地散,吃在嘴裡麵滿嘴都是,“快吃,快吃啊。”
宋暘穀要是以前的時候,會生氣,他自己也成長許多,喪事是會讓人成長的,哪怕你就單純的參與一下,多少事情跟人,多少的人情世故在裡麵。
如果以前看見主家說說笑笑,也許先入為主會覺得不孝順不悲痛,也許死個人無所謂。他規矩很大,總覺得葬禮就合該一直哭,和尚道士的道場幾天幾夜不歇氣兒地做,沒有人臉上能出現悲痛以外的神態。
可是現在,他有很深不一樣的感覺。
也許她麵色從容地站在那裡吃飯,甚至吃的那麼香,甚至輕輕地說笑,不是不夠悲傷,也不是不夠懂事兒,它隻是有彆的解讀,悲傷的表達不是隻有悲傷一種方式。
很多無人看見的,在心裡麵滾車輪一樣的悲傷,不足為人道罷了。
總要做事兒,總要活著,總要好好地活著。
他捏了捏口袋裡麵早上藏起來的報紙,突然就覺得莫大的勇氣,跟扶桑一樣的那種勇氣跟堅韌。
你要亡我,憑什麼?
誰給你的能力跟態度呢?
你哪裡來的根源呢?
我非得反手弄死你不行。
他惡狠狠地想著,咯吱咯吱地要咬著苞米麵的窩頭,腮幫子鼓鼓地,眼神跟扶桑是一樣的。
承恩看的有點詫異,“爺,你吃菜,吃菜,這淞菜水嫩的很,葷油做的香的很。”
這大白菜,家裡也是頓頓吃,沒辦法,冬天沒有太多的菜,就是白菜蘿卜豆角乾,先前還能買點西山暖棚裡麵的水芹菜吃吃,如今都是彆想了。
他們爺窮的很,最後一點錢,今兒全部記賬隨禮去了,好在就他一個姑爺,也沒有人跟他商量,不然這麼多錢,連襟之間是要鬨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