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為我多考慮一點(1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9946 字 6個月前

北平城外遠遠近近的槍聲炮聲零星地響了一夜,到淩晨日出時分作罷,清晨起來推車賣花兒的依舊沿街叫賣。

“水仙——水仙嘞——”

“臘梅花——約來!”

鵝黃嬌豔,影影綽綽蝴蝶翅膀一樣在寒風中靜默,花農掀開簾子給看,“爺,您看看,這些都是四五年的老樹了,好養活又耐寒,如今剩下來這一車,您要是家裡地方大,都要了去,我便宜些就給您了。”

他專在洋房區叫賣,“鄰近過年了,看個新鮮,家裡太太小姐們,也掐朵鮮花來戴戴。”

臘梅花,有黃色的,鹿角一樣兒的,在推車上麵還有六盆呢,二太太喊著人進院子裡麵來,她在那裡瞧著,打量宋暘穀一眼,心想還買花兒呢,“都要了吧。”

承恩就都搬進去了,二太太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打量著家裡,“總歸是簡單了些,先前過年的時候,家裡總也熱鬨,如今人少了,不見這個,也不見那個,等著你問問二爺,往後是留在山東了,還是回北平。”

老大她不惦記,宋眺穀這孩子,不太委屈自己,他氣性兒大,承恩嘿嘿地笑,老爺的意思呢,彆人看不明白,他承恩看的真真兒的。

老家裡那邊,怕是要留著二爺了,不然何必從山東老家那邊,給他說個媳婦兒,二爺打小穩重又仔細,他看本家確實是一個好手。

最不太疼的那個孩子呢,夾在中間的那個孩子,他懂事兒,什麼也不鬨騰,受到的關注也少,也最聽話。

二爺在北平挑了那麼久的媳婦不結婚,難道就相中了山東老家的那一位嗎?

不見得,隻不過是二老爺提了,二老爺有這一份心思,山東老家那邊得有人才好,那邊家族裡麵的人情往來各種事情,也算是個後路吧,都得經營起來不能斷了。

他眼看著這個形勢,南邊兒北邊兒都不太好坐,那時候他一心一意的要兩個兒子,送著老二跟老三去北平,如今沒想到,北平成了如今的樣子。

他今兒早上就打了三個電話了,一直給家裡這邊打,很不放心,昨晚上他就睡得不太好,“讓扶桑接電話。”

二太太就看著扶桑,扶桑還在吃早飯,家裡人都在吃,“喂,爸——”

“你那邊需要幾張火車票?”

扶桑馬上看宋暘穀,這個事情吧,二老爺的意思是馬上離開,一清早的時候,他還是在觀望的,但是這會兒不過半個小時,二老爺那邊就已經決定了,所有人,馬上離開北平。

他已經在找關係了,有火車票的話馬上就走,就砸錢。

但是在北平裡麵的宋暘穀,他不是很想走,他現在在推的稅製改革,最起碼要一兩年的事情,才能全麵推開來,如今有多少人吃不上鹽呢?

自古以來,很多很多的人,都吃不上的。

幾千年了,鹽依舊作為貨幣的替代品流通,形同金錢。

並不是因為稀缺。

而是白鹽運轉的流程,太複雜了,中間的隱形東西太多了,從明清時候,就知道鹽商巨富,但是鹽稅的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

現如今就是他一個人在做這個事情,但是他在這個位置上麵了,他就能推下去,趁著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推開,然後就沒有阻力了。

戰亂對他來說,是一種保護。

不然損害的是誰的利益?

鹽稅改革的話,下麵的人有好處,上麵的人就得讓利。

鹽商的反響是非常大的,這一個行業意味著風向變了,站在風口得利的那些人,會奮不顧身的各方麵地反對。

宋暘穀不願意走,他離開這個位置了,那後麵的話,誰來推這個事情呢,誰能推下去呢,誰也沒有他了解,一個在北平最大的台賬和賬簿資料庫裡麵研讀這麼多年的人,他不能走。

如果不是他來做,那麼還是有很多人吃不起鹽,還是鹽商跟他的上級利益在把控,一點一點的往下放鹽,然後下麵的人費儘心思,還是吃不上鹽。

南方在打仗,缺鹽已經缺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了。

扶桑你看她這樣,她很有主見很有理性對不對,但是在這個事情上,宋暘穀在哪裡,她就願意在哪裡,不用問的,宋暘穀就是明天給炸死了,她也是願意陪著的。

死亡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它可以浪漫一點的,扶桑的浪漫全用在這種事情上了。

二老爺的意思是,全部都到上海租界,去租界那麼,非常的文明,非常的和平,可以庇護的,他正說著,新聞還在絡繹不絕地送進來,如今的戰況就是瞬息萬變的。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一看標題就抿著唇,南方快報,日軍已經沿著同蒲線南下,大同太原在去年冬天就已經淪陷了,鐵路線也已經成了日本人的運輸係統,如今更是把控了橫向鐵路隴海線路。

隴海線貫了大半個中國,為南北分界線,至此,橫向隴海與南北向同蒲線彙合,北方已經完全淪陷。

日軍取得了隴海線的戰略優先權,便可以以此為據點,切割南北,並且時刻準備著從隴海線漫長的鐵路線上的基站上,繼續南下。

如此,北方無望了。

無望啊。

他沉默良久,“我到時候讓人把車票給你們,南下。”

扶桑停頓了一下,她是不太會反抗公公決定的人,出於尊重跟敬愛,一些事情即便有不一樣的想法,也會婉轉許多,“爸——這個事情可以再商量一下,北方情況如今艱難,形勢越來越嚴峻了,我們也知道南方的部隊,在昨晚的時候,就開始大規模的南下撤退了。”

自己的軍隊南撤,這意味著放棄北平了,北平這一座打了五年的都城,在一定意義上來說,是拿不下來了,僵持戰爭打了這麼久,還沒有失而複得北平城,它已經成為一塊硬骨頭了,戰略意義上來看,可以暫時放棄,不然損耗太大了。

那麼意味著,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個大城市,是完全由日本人說了算的,甚至日益的日本化,日本人源源不斷的來到北平,大有移民的姿態,這可能一年兩年後,三五年後,裡麵有一半是日本人的血統了,這意味著北平在殖民化。

會徹徹底底成為日本的。

想起來是挺絕望的,不能想的那麼深遠,幾乎所有人都想不了那麼深,大家現在的念頭還是南下,南下尋找機會,咱們再打進來。

北平裡麵的人近年來南下的能走的都走了,不走的也是在這裡耗著,耗著的陸陸續續也南下去了,如今駐守的部隊也走了。

這是外部的,那麼內部的呢?

扶桑不這麼覺得,她放在黃桃斜街的錢,都被拿走了,她試了一下,每周回去三次,然後放三次進去,錢都被拿走了。

這意味著,很缺錢,他們很缺錢。

意味著,他們在做的事情很大,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用錢越來越費。

扶桑就給,給的越來越多。

她沒辦法,就是錢多。

從日本賺來的錢,用來打日本人,這事情她覺得一輩子有意義,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二太太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為兒子考慮一下,“去上海吧,你不走,我也不會走的。”

宋暘穀就答應了。

然後收拾行禮,二老爺之前問過扶桑的,需要幾張票,家裡人那邊的都安排好了。

宋暘穀答應過去,二老爺就很高興,早早地置辦房產,他大概也覺得一家人團聚不容易,因此家裡很是一番好好收拾出來,這邊很長時間,都是他一個人住的。

人多如今也熱鬨,他也是喜歡熱鬨的,姨太太那邊呢,就是有些意見,她出門去了,回到家裡來,就亂糟糟的,自己房間被清理了。

“老爺,這好好的,是要搬家嗎?”

管家那麼呢,也覺得很棘手,笑著解釋,“是三爺南下了,家裡人多怕是住不開,因此您那邊東西呢,送到小公館裡麵去了。”

宋暘穀這邊的房產,二老爺單獨準備的,如果住的不合適的話,等有了孩子那兩個人就得搬出去住了,不然確實太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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