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的愛人 到蘇州,做渡船,然後再上岸……(2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8609 字 6個月前

他不是愛上班嗎?

每天晚上吃了晚飯還得去辦公室,跟個勞模一樣,隻談工作不談感情。

喜得財已經摸到宋暘穀辦公室去了,他桌子上還有信,喜得財不敢拆開,拿回去給宋映穀,“辦公室裡麵沒有手稿,隻有這一封信,還有這一個本子,一副地圖。”

他先打開那個本兒,隨手一翻開,好家夥,全部是鉛筆畫的,都是隨筆一樣的,路線圖,計劃步驟,都是很隨手寫的。

但是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宋暘穀他每天都寫,厚厚的一個本子,全部是一個內容。

這個東西就很不正常,他一定是天天在想,天天在謀劃,天天在計劃。

把同一件事做的這麼日複一日不厭其煩的,他每天晚上都在做這個事情,坐在那裡想一會兒,寫一些,再補充一下。

就很可憐自己弟弟,他現在就可憐宋暘穀,你說人心理多大的壓力啊,白天活得跟個正常成功人士一樣,晚上的時候,才能一個人在那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寫這些的時候,一定很輕鬆很快樂,他有時候會在本子上畫幾筆人頭。

長頭發的卷頭發的,有時候就單純的倆眼睛,他就是這樣消磨一晚上一晚上的時間的。

然後再從皇後大道走回家,直接睡覺,難怪他總是要先洗漱再出門,不是睡覺前再洗漱,他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很放鬆。

心裡麵交代的很清楚,如果沒回來的話,家裡事情全部委托給老一了,這個時候他才像是個弟弟,語句很平淡,很簡短,“五年之久,無一日不念,一日不思忖,一日不後悔,當年事情開始便處理不當,她一個人奔赴北平,深夜念及,錐心之痛。”

“往後看繁華不見繁華,隻遺憾她許多沒看到,沒吃到,看風景不見風景,風景裡麵全是她,我時常覺得我的眼睛壞了,不然怎麼總看不進任何東西去。”

“曠日持久,日子不難熬,卻覺人生苦短,不如去做想做的事情,無論對錯,去見相見的人,無論時間,去說自己想說的話,才不枉費一生。”

我的一生可以做很多事情,有很多成就,成立一番頂天立地的大事業,獲得社會上光芒四射的地位,在親朋當中有著超人一等的名望,這些我都有做嘗試去做,也得到很多,我的夢想理想,我少年時期積累的才學,這些年都有得到展望。

她不在我身邊,我安慰自己說也還可以,她的精神與我同在。

但是我的眼睛得了病,看見皇後大道手挽手的情侶們,我會覺得刺目。

比她醜的懶得不如她的,都在陽光下行走,而我的桑姐兒,為什麼要關在暗無天日的森森圍牆之內呢。

宋暘穀像是個影子一樣,在隊伍的前麵,幾個人看他,呼吸都不敢大聲,有光線不停地掃射,南京城依舊是外緊內也緊。

並沒有戰後的鬆懈跟疲乏,這邊的日本駐軍,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老奸巨猾且十分懂中國國情。

他們在陰暗的小巷子裡麵,頭頂上是一個垛口,上麵冰冷的機槍擦的層亮。

第一個往上走的,鐵勾子帶著一點輕微的聲音,三兩下,腳往牆上蹬踩然後躍然而上,身輕如燕,背後的馬刀拿出來,趁著濃霧之下,隻能聽見快刀入肉的悶聲。

下麵的人沒有間隙地再上一個,日本人的哨兵從來都是兩個人,另外一個也是如此。

前麵打頭陣的兩個人乾的很漂亮,活兒比殺豬匠還要好,且極其擅長夜視。

能進去就好許多,還是那個牢房,扶桑沒有在睡,一個人無所事事時間久了,作息是非常容易混亂的,因為沒有人管,日本人這幾年完全對她不管,很無視,她已經是個棄子了,從宋暘穀在她登報離婚去香港後。

日本人認為她沒有價值,但是又不好殺,就關著。

她有時候白天睡覺,有時候夜裡睡覺,也有很偶爾的時候,大半夜的在站牆。

為什麼站牆,站牆很累的。

但是沒彆的事情,有時候不能太舒服了,累一點才不會顯得不正常,不然身體也很虛弱,扛不住,她覺得自己得運動,最起碼有許多活力。

很多人關久了,就麻木了,沒有火力了,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可以對抗一下時間,對抗一下衰老,對抗一下所有不太美好的事情。

穿著一身舊旗袍,袖口都磨損的了,但是很愛穿,穿的很舒適。

也沒有燈開,也沒有油燒,烏漆墨黑的。

所以院子裡進來人的時候,她還是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聽著,一一三……

嗯,好幾個人影,她覺得有意思,難得的新鮮事兒了。

還是不吭聲,保持沉默是一種法則。

結果就奔著她窗戶這邊來了,就一個人,影子近的清晰。

短打的綁腿兒,瘦高的身形,走路的姿勢,還有他最後站在窗戶前,那樣鄭重地停頓。

扶桑覺得平靜的心,一瞬間就跳動起來了。

這個人,這樣一個人,能這樣站在她窗外的,隻能是一個人。

兩個人,從頭到尾,隻看了一眼。

扶桑跟著他一起跑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為什麼願意跟著他跑,不考慮後果,不考慮其它的。

隻是他伸手的時候,拉著她的手跑的時候,她就願意跟著跑,跑的那樣地熱情,那樣地熱愛。

如果前麵等待我的是一顆子彈,是一顆炮彈,哪怕就是一顆美國人的原子彈,一瞬間把她化了,粉身碎骨了。

她也願意跟他跑,那樣自由地放縱地,心裡麵踏踏實實地,牽著手地跑下去。

撞破院子裡空白的霧,踩碎濃重的露,踐踏這個世界上一切阻礙在一起的一切,那樣地狂熱,那樣地奮不顧身。

她心裡很多很多話,說不出口,來不及說出口。

我這一輩子,也未曾如此奮不顧身,也未曾如此快活過。

我的愛人。

我死而無憾。

宋暘穀緊緊地拽著她的手,他未曾來得及回頭看她一眼,隻牽著她,那樣地不鬆開手,他怕她走慢一步跟不上,怕她害怕,怕很多。

他不怕,但是怕她不在了。

哪怕她就是成了一根木頭,他也願意牽著她,願意帶著她走,也必須拉著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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