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總是漫長。
合歡宗距離劍宗相隔不下千裡,中間隔著千山萬水,無數城池。
但好在玉煙色特意給他們安排了一艘好船,來的時候,他們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回去卻隻用了半個月左右。
隨著馬車搖搖晃晃駛進臨仙鎮的地界,看著眼前熟悉的街景、聽著耳邊久違的中洲口音,讓人莫名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離開的時候尚且春寒料峭,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有了些初夏的味道,清晨的陽光灑入車窗,昭示著一日的好時光。
“你們是想在先鎮上逛逛,還是直接回峰上?”馬車裡,明黛正在征詢幾個小徒弟的意見。出來這麼久,終於回到了劍宗腳下,幾人明顯都有些興奮。
雲時:“我都可以,師叔決定。”
徐岷玉:“我想家了,我想直接回去。”
李拾月:“我都沒問題。”
奇安動了動耳朵,趴在榻上沒吭聲,但明黛不用問也知道他的意見肯定是沒什麼意見。
明黛拍板決定:“那先直接回峰,要是有什麼想買的,過兩天再下山來一趟也行。”
小徒弟們自然沒有異議。
下了車,明黛當著那兩隻拉車的靈獸的麵,往它們脖子上掛的儲物袋裡放了足夠的靈石,它們便拖著車廂自行去找當地的車行了。
一行人徑直朝傳送陣走去。
徐瑉玉帶著奇安跑在最前麵,雲時與跟在明黛身邊,李拾月一如既往地落在最後,但同他們相距不遠。
這會兒才早上**點鐘的樣子,鎮上百姓都陸陸續續地忙活了起來,但或許是因為今日不休沐,所以劍宗弟子並不多見。
偶爾有幾個身穿弟子服的少年少女路過,也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多半是忙著去出任務,因此並沒有人對他們多加留意。
反倒是守陣的弟子猛然見到他們這奇怪的組合,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謹慎地上前阻攔道:“叨擾,請出示身份證明。”
明黛:“稍等。”
碧羅城交通發達,人口流動量也大,那日天魔現世之後,相關消息沒過多久便傳遍了各境,之後各州城都有意識地加強了防禦和出入管控。
所以她聽到這話以後也沒多想,徑直取下腰間的令牌遞給對方查驗,沒想到對方瞧完之後,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
“長老?”
“嗯。”
那弟子抬頭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令牌,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
“真是長老?”
明黛哭笑不得。
某一瞬間,她好像又感受到了當年去其他學校交流時被保安當成學生攔下來查校服的那種無奈。
“如假包換。”
“……”
值守弟子還是不太相信,他上崗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還是見過幾個長老的,大多都是些胡子一大把的師公,哪有這麼年輕就當長老的?
該不會是從哪兒偷的、或者偽造的令牌吧?
值守弟子心裡犯著嘀咕,卻不敢亂說。
任憑他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這長老令什麼問題來,反倒是那幾個小弟子見狀都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副不怎麼友善的樣子。
那神情,仿佛他才是那個鬼鬼祟祟的人。
少年無奈,隻好先放行。
他解釋道:“近日魔物活動頻繁,師長們擔心有人借此作亂,特意交代我們出入宗門時要多加小心,所以才查得嚴了些,若有得罪,還請長老見諒。”
明黛:“沒事,能理解。”
她拍拍少年的肩膀,師味兒十足:“最近外麵比較亂,確實得查嚴一些才好,你做得很不錯。”
“……呃,謝謝。”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少年卻並沒有就此放下戒心。
正巧,就在明黛一行人離開不久之後,另一名年紀稍長的青年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了過來。
那人身上穿著劍宗弟子的服飾,肩上帶著特製的袖章,表明此人是臨仙鎮辦事處的執勤弟子。
值守的少年連忙將人叫住:“師兄!”
青年兩三步走過來,匆忙又嚴肅地問:“你剛才可有見到一位女修帶著幾個小孩?”
少年臉色一變,頓時慌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壞了,我剛剛就不該——”
青年匆匆打斷他:“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少年:“是……”
他他不敢隱瞞,連忙將前因後果都同對方說了一遍,而後又語速飛快地說:“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我這就去聯係在山上值守的師兄把人攔下!”
“回來!”
青年哭笑不得:“攔什麼啊!那是唐長老!”
少年懵了:“啊?哪個唐長老?”
青年:“傻師弟,咱們劍宗裡頭還能有哪個唐長老?還有,你最近不是總念叨傳聞裡那個誅滅天魔的劍宗長老麼?就是她!”
“啥???”
“算了,不和你說了。我方才就是覺得眼熟才過來確認一下,你在這兒繼續守著,我得趕緊去通知其他人唐長老回來了!”
通知其他人?唐長老回來了,為什麼要通知其他人?還有,眼熟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之前認識?
“師兄!你倒是先把話說清楚再走啊——”
……
對於他們離開傳送陣之後發生的事情,明黛並不知情。一出了傳送陣,她便從儲物袋裡取出了青容送她的那隻機械鳥。
雷擊木的關節在陽光下哢哢舒展開,最後變成一隻栩栩如生的大鳥,看得幾個小徒弟紛紛揚起了自己的腦袋。
“真厲害!”
徐小猴永遠是最捧場的那個,征得明黛同意之後,便迫不及待地騎到了鳥脖子上,同時朝身後的雲時和李拾月喊:“你們快上來啊!”
雲時依言跟上,李拾月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她麵色如常地說:“四個人應該坐不下吧,我和奇安一起走路便可——”
徐瑉玉:“坐得下坐得下!師姐快上來,這個鳥可快了!”
雲時聞言也停下腳步,很負責地說:“上麵很寬敞,你若是擔心坐不下,還是我陪奇安一起走路吧。你最近一直暈船暈車,需要多休息。”
李拾月:“……”
小姑娘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雲時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隻能硬著頭皮上去,同時狠狠地瞪了徐瑉玉一眼。
可惜後者完全沒感覺到。
他興奮地說:“這隻大鳥還是青容姐姐送給師叔的呢——師姐,你知道青容姐姐嗎?”
李拾月緊緊地抱著鳥背,不想搭理他。
偏偏徐瑉玉就是個人來瘋,話匣子一打開便關不住:“當初我們走得急,山上也沒什麼人可以照顧阿阮,隻能托青容姐姐帶她去蒼城玩。”
“也不知道小阿阮這會兒吃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們……”他說著說著便歎了口氣,但沒過多久又換了另一個話題,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李拾月全程繃著身子,僵硬地像是一個木偶似的,隨著那大鳥在靈力的驅使下越飛越高,她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明黛注意到了她的反常:“拾月?你還好嗎?”
李拾月咬牙:“我、我沒事……”
明黛:“真沒事?”
李拾月:“嗯。”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聲音卻抖得厲害。
明黛原本想將她放下去,但一聽她這麼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隻伸手扶了她一把。
過剛易折,偶爾吃點苦頭也是好的。
小丫頭這嘴硬的性子還有得磨呢。
……
相較於仙鶴,機械鳥的好處便在於它不會疲憊,不需要中途換乘,速度也快了不少。平時需要兩個時辰左右的路程,這回隻花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
山上沒人,明黛直接驅使著機械鳥飛到了院外的空地上。
落地的時候,李拾月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飄,腿軟得差點沒能站穩,但好在明黛早有預料地扶了她一把,這才沒出什麼事。
李拾月:“……謝謝師叔。”
明黛:“不客氣,還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