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雋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無聊。
他還是原來的解釋:“我是他粉絲。”
因為是賀景暄的粉絲, 所以才能分辨兩人的不同,才會揭穿這場騙局。
一個勉強能站住腳但又沒那麼讓人信服的理由。
程憲陽說:“真看不出來。”
賀明雋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他的反應讓程憲陽十分憋悶,之前這人一副談判的架勢, 雖然有點咄咄逼人, 但好歹是可以溝通的, 可現在他言簡意賅得讓人沒辦法接茬。
這也讓程憲陽意識到, 自己對賀明雋來說,大概是一個沒有用的、完全不當一回事的人了。
手裡沒有任何底牌, 程憲陽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他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實情?我現在翻不了身了了, 隻是想死個明白而已。”
賀明雋:“我說的就是實話。”
程憲陽完全不信, 質問道:“你絲毫沒有表現出對他的逝世的傷心, 那個賬號也是才注冊的, 之前更沒有表現出任何追星行為。”
賀明雋的態度依舊平淡:“我性格如此。”
他連多解釋兩句都不肯, 就顯得更加敷衍。
程憲陽的耐心快要耗儘, 他皺著眉, 語氣比之前尖銳了不少:“既然你不是偏激、為他付出很多的真愛粉, 那你為什麼這麼針對我?”
賀明雋不甚在意地說:“我之前給過你選擇。”
他不想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糾纏,索性多說了兩句:“你對於粉絲的定義是什麼?他已經去世,我隻希望讓造成他死亡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不讓彆人頂替他的身份, 僅此而已。”
程憲陽有點難以接受背後原因竟然是這麼簡單, 他原以為這其中有利益糾葛、甚至牽扯什麼愛恨情仇,卻沒想到……
“就因為這個,你就讓我淪落到這個地步?”
賀明雋反問:“你有什麼下場,是我要考慮的事嗎?”
他的語氣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若這句話是台詞,肯定要被吐槽“木”,可其中的理直氣壯和毫不在乎卻更明顯。
程憲陽感覺很紮心,哪怕他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這張和哥哥極其相似的臉在這人麵前沒有優勢。
掐著手心,程憲陽語氣中的嘲諷和挑釁根本遮掩不住:“然而,你這麼在乎他,不還是隔了好幾個月才認出來。”
賀明雋沒有解釋,隻試著分析這句話透漏出的情緒——應該是比不過哥哥的嫉妒和被徹底無視的惱怒?
真是個無聊的人。
他看了一眼時間門,問:“你用賣身當威脅提出見我一麵,就是為了問這些?”
程憲陽勾起唇角,答道:“是啊,隻有徹底放下這件事,我才能安心做我自己。”
賀明雋頷首,又輕揚了一下下巴,示意程憲陽繼續問。
程憲陽以為自己抓住了賀明雋的軟肋,苦澀中又多了點底氣。
但係統和賀明雋相處了那麼久,自詡是最了解他的存在。
他對一個已經落敗還威脅自己的人這麼有耐心,顯然很反常啊。
就好像即將上路的人能享用一頓美味的斷頭飯……
“我們不能做違法的事,不然會扣積分甚至任務失敗了怎麼辦?”
係統的聲音陡然在腦海中響起,讓賀明雋的思緒停了一瞬。
他分神應付道:“嗯?”
係統:“不能殺人,毀人容貌也不好,這是現代社會了,和上個世界不同……”
“誰說我要做違法的事了?”賀明雋的右手食指撫著手術刀的位置,“這是用來正當防衛的。我這具身體還沒恢複好,萬一他心如死灰要和我同歸於儘呢?”
係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也琢磨不出來。
這時候,程憲陽又開了口:“我還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出我不是他的。我從小就很喜歡觀察模仿他,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過,除非他和彆人之間門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來往,否則我應該不會露餡。”
他被謝瀾認出來,就是因為他根本不認識對方,不知道謝瀾竟是哥哥的愛慕者。
他以前私下裡會無意識模仿哥哥,其實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假冒、代替哥哥,他隻是……向往。
“你之前說,如果是真的賀景暄就不會不見你……”
賀明雋:“哦,是忽悠你的借口。”
至於破綻,那太多了。
賀明雋懶得一一細數,就說了一個最明顯的:“牙齒。”
大概是他當過醫生,也學過法醫人類學的緣故,除了身高、眼神、小動作、語言習慣等,他還注意到兩人在牙弓的形態以及牙齒在牙弓的排列方式上存在差異。
彆的特點有不同,可以用拍攝角度、後期修圖、甚至拍戲進入角色等原因來解釋,但牙齒,除了整牙,應該不會變。
這個解釋讓程憲陽啞口無言,就算是粉絲,也很少有人盯著牙看吧?
程憲陽沉默片刻,還是勉強相信了。
“原來如此。”
程憲陽的部分疑惑得到了解決,但愈發覺得賀明雋這個人是個謎團。
不過,這貌似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隻需要確認這人很在意哥哥,一點都不想彆人玷汙哥哥就夠了。
程憲陽在心裡對自己說。
他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賀明雋清楚程憲陽想見自己不單純是為了解惑,肯定有彆的打算,他沒有催促,就靜靜等著,表現出反常的耐心。
片刻後,程憲陽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直視著賀明雋開口道:“你連我這個冒牌貨都容忍不了,那麼,那個包養我、讓我裝作哥哥去取悅他的人呢?如果你把賀景暄奉若男神的,不會覺得惡心嗎?”
賀明雋歪了下腦袋。
程憲陽繼續說:“僅僅是讓他損失點錢財,短時間門被罵兩句,就夠了嗎?”
賀明雋已經猜到了程憲陽想要什麼,但還是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希望他和我一樣慘。”程憲陽咬牙切齒,嘴角卻帶著一絲略顯詭異的笑。
賀明雋不覺得意外,平靜地問:“這算是你的條件嗎?今後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再打著賀景暄的旗號了。”
程憲陽毫不猶豫:“好。”
程憲陽之前說要去賣,隻是威脅賀明雋來見自己而已。
他很清楚清楚他不能再假冒賀景暄了,先不說自己聲名儘毀,沒什麼價值,就說賀明雋這個隻在意賀景暄的人,如果他再那麼做,隻怕這人能做出雇人假冒偏激的粉絲向他潑硫酸之類的行為。
他用這個條件做交換,完全不虧。
程憲陽心裡有點得意,他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賀明雋是有弱點的。
程憲陽卻不知道,這個交易對賀明雋來說同樣是無足輕重。
就連係統發布的任務,賀明雋都沒有十分上心,就更彆提任務中沒提到的謝瀾了。
對於無關人等,賀明雋向來不喜歡多費心思。
隻是他也清楚,他針對程憲陽的所作所為在謝瀾那裡應該是拉足了仇恨,對方覺得被打臉,肯定要找回麵子。
畢竟,那可是主角攻啊。
賀明雋沒有事先預設對方會有什麼手段,更彆提做好應對準備,無論有什麼樣的麻煩,他都不懼。
而且,他恰好有點缺錢。
要是謝瀾能給他送點錢那就更好了。
而他會答應程憲陽的提議,並不僅僅是單純的、無所謂的順勢而為。
他不喜歡吃虧,尤其還是來自於自己的“敵人”。
他總要討回來的。
不同於賀明雋目標明確、頭腦清晰,係統則是一頭霧水——
怎麼主角攻受就這麼反目了?
主角受為什麼會求助它的任務者這個始作俑者?
它家任務者和主角受是敵人啊,而且他還是個不愛管閒事、討厭麻煩、不喜歡彆人威脅他的性格,竟然會同意?
人類真的好複雜……
賀明雋沒理會係統的一連串疑問,隻是對程憲陽說:“現在謝瀾被家人限製自由,等他被放出來,他應該會找你。我會給你請幾個保鏢,並儘快安排你搬到外地。”
見他這麼淡定地做出後續的安排,程憲陽心裡莫名有點不安,他怎麼感覺像是賀明雋又挖了個坑,而他又跳進去了呢。
賀明雋應該是很討厭他這個冒牌貨的,為什麼會這麼容易接受他的提議?
是因為他已經成為喪家之犬再沒有假冒賀景暄的可能,還是因為討厭謝瀾?
糾結了一會兒,程憲陽試探地問道:“上一次見麵,你提出那些建議——幫我解決合約、公司的麻煩,甚至還能送我出國,是真心的,還是隻是為了逼我自曝?”
賀明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我的目標隻有一個,不想看到有人頂替賀景暄的身份。”
程憲陽自以為聽出了賀明雋的潛台詞——過程如何無所謂,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做什麼選擇。
此時程憲陽難以抑製地後悔,如果他當時同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