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誰？”林倩倩問出來先把自己嚇了一跳,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沈凜有喜歡的人，心裡堵堵的。
接下來屋裡突然靜下來了，林倩倩看著沈凜, 透過微微亮光能看出他在盯著自己。
“凜哥？”沈凜的臉色讓她有些害怕, 同時好像猜出來點什麼了。
“嗯。”沈凜答應一聲, 林倩倩突然不敢吱聲了。
屋裡再次寂靜下來，兩人都沒出聲, 時間太晚了, 林倩倩聽著外麵偶爾一聲狗叫聲，眼皮越來越沉。
“你。”快睡著的時候，林倩倩聽到沈凜這樣說，本來逐漸模糊的意思突然清醒。
“凜哥！”林倩倩小聲喊他。
“嗯。”
“我也是。”
微不可聞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 但是沈凜聽到了。
……
第二天，沈婆子明顯感覺出來小兩口哪裡不一樣了, 看兒子一早上圍在兒媳身邊，洗臉水都給端好，臉上的高興怎麼掩飾都蓋不住。
“三嬸, 看什麼呢？”劉翠花看沈婆子突然笑了，一臉奇怪的問。
“沒啥。”沈婆子這才想起來她不在自己家，來看婆婆呢, “你奶奶又留倩倩說話了？”
“對, 二凜也在屋裡, 三嬸, 倩倩身上的衣服多少錢？”那麼好看一身大衣，她還沒見過呢。
“大嫂問了有啥用？你又買不起。”旁邊正在嗑瓜子的小媳婦沒好氣地嗆聲，“家裡錢都在婆婆那呢。”她看著也眼饞，但是婆婆肯定不給買，不過如果大嫂這回跟婆婆要一下，自己還能賣個好？萬一婆婆看到自己表現好獎勵自己呢。
沈婆子沒理二侄媳婦，隻接劉翠花的話：“二凜給弄的，在哪弄的我也不知道，彆說，你看倩倩穿上還怪好看。”
“那可不，三嬸，我看二凜牽著倩倩進來的。”劉翠花小聲的跟沈婆子說。
“我瞅見了，兩人比剛結婚的時候好多了。”沈婆子越想越滿意。
林倩倩跟奶奶說完話一出門就聽到這句話，就算前麵的話沒聽見，也知道說的是自己，縮在沈凜背後不說話。
“出來了？倩倩呢？”沈婆子聽見動靜一抬頭，看見兒子一個人站在門口。
林倩倩聽見這句話知道不能躲了，從沈凜背後伸出頭：“娘，我在。”
“行，跟你奶奶說完了嗎？說完咱回家。”沈婆子起來拍拍褲子。
“說完了。”林倩倩抓著沈凜的衣服回答。
“行，那回家。”
因為是大年初一，林倩倩要跟著沈凜到處拜年，現在不興磕頭什麼的了，隻是去本家轉一圈。
剛從二伯家出來，先去四叔家，沈婆子自己回家，兩人半路拐道走。
林倩倩是新媳婦，四嬸照顧她，說了幾句就放人，沒拉著她長談。
從四嬸家出來，再去其他幾家轉。
“凜哥，這是去誰家？”去下一家的路上，林倩倩問。
“四堂伯家。”沈凜說，然後跟她解釋家裡的族譜，從一個爺爺的幾兄弟到和沈老漢一個爺爺的本家，每一家都順出來。
沈凜解釋的很有條理，林倩倩卻聽得頭疼，堂叔伯就十來個，再往外數大概三十幾家。
“這些都要去嗎？”看著身後被自己踩出來的腳印，林倩倩底氣不足的問，現在才三家，她已經累了。
“不用。”沈凜扶著她過去一段被人踩滑的路，“再去一家。”
“那就好。”林倩倩鬆了口氣，抬頭就看到沈凜眼底帶笑看著自己，“凜哥你笑話我？”
“沒。”沈凜收回手，臉上一本正經，“走吧？”
“嗯。”林倩倩跟著走，走了一段回頭問，“真沒有？”
“沒有。”沈凜搖頭。
“好吧。”林倩倩抬起腳費勁的往前走，這個堂伯家裡和村子有點距離，中間的地方沒人打掃，積攢了厚厚一層。
“凜哥，堂伯為什麼住這裡？村裡不是有很多地方嗎。”
“因為沒結婚。”沈凜沉聲道。
“沒結婚就要住村子外麵？”林倩倩奇怪，這是什麼道理。
“嗯。”沈凜點頭，沒跟她解釋住在外麵是因為聽多了彆人的閒話心煩了。
在村子裡，不願意娶媳婦好像是一件很讓家裡丟人的事，堂伯年輕的時候被家裡兩個老人輪番勸，最後還是固執己見不同意。
後來兩老沒了，幾個嫂子又接替了這個工作，最後堂伯受不了，主動搬去山腳下，這才耳根清淨，不過與村裡的聯係少了。
“堂伯小時候借糧給我們，救了我和三治。”沈凜跟她解釋，“小時候挨餓，爹娘沒辦法了，去求了堂伯。”堂伯膽子大，又靠著山底，就算大多數人家都沒糧了他還存了一些，為了給兩個孩子吃拿出來一大半。
林倩倩點點頭，那段時間她還有印象，想到那個女人一口一句荒災的時候沒有扔掉她，讓自己多為家裡著想她就想笑。那是舍不得扔掉她嗎，明明已經帶到樓底下了，剛好被過來的姥姥看到了而已。
“堂伯多大了？”離地方越來越近，林倩倩看著前方的小土屋，還有幾步就到了。
“六十多。”
沈凜過去敲門，林倩倩現在旁邊等著，沒多大會出來一個頭發花白，但看著很健康的老頭。
老頭看到兩人笑了：“二凜來了？這是新媳婦？”
“嗯，堂伯，這是倩倩。”
“堂伯。”林倩倩跟著叫人。
“好好，來，二凜跟侄媳婦進來坐。”堂伯打開門讓兩人進去，接著進屋拿了包點心出來，“你們不過來，我這裡也沒人來，二凜吃這個，聽說是哪進來的。”
沈凜道了聲謝，接過來打開，自己沒吃，拿出一個給林倩倩：“吃吧。”
“對，吃就是，彆客氣，二凜還是我看著長大的。”
林倩倩接過來，剝開包裝，小心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好吃不？”堂伯拿出煙槍，“二凜等會拿走吧，我這也沒人吃。”
“四伯自己留著吃吧。”沈凜不要。
“拿著吧，本來準備給哪個孩子過來吃，結果太遠，都不願意來。”堂伯吸了口煙，“不拿放著放著就忘了，你剛結婚，家裡糖票不多了吧？拿回去跟三治，三個人一人一半。”
兩人又坐了一會，臨走前堂伯把一包果丹皮都塞進沈凜懷裡讓他拿走。
沈凜接著了，到了路上才繼續跟林倩倩解釋：“他們已經好幾年沒去看堂伯了。”每年準備的吃食都被他和弟弟帶回去。
林倩倩嘴裡的果丹皮一時間咽不下去，門前的雪被掃的乾乾淨淨，怕是在等自己侄子過來，可惜都把人忘了。
“他們忘記了嗎？”
“不是，嫌丟人。”沈凜語氣波瀾不驚。
“那，娘說你也不想結婚？”林倩倩小聲問。
“嗯。”沈凜點頭，“不將就。”
林倩倩猛地抬頭，不將就，那就是……很喜歡？想到昨晚的話，林倩倩追上去：“凜哥，你真好。”
沈凜腳步頓了一下才繼續走。
兩人走到家，沈婆子已經點著爐子等著了，看她過來喊：“倩倩過來烤烤，火盆也熱乎了，把鞋脫了，腳放凳子上，暖和暖和。”
實在是太冷，林倩倩沒推托，按照沈婆子說的做，果然沒多大會就緩過來了。
“幸虧二凜把火盆找出來了，好幾年沒用我都快忘了。”沈婆子說著把火撥了兩下，“餓了不？餓的話咱做飯，你幾個嫂子都過來看完了，等會沒人來。”吃著飯有人過來不好看，現在吃剛好。
“有點餓了。”林倩倩摸摸肚子，語氣不自覺的嬌氣了點。
蹲在爐子旁邊不知道在弄什麼的沈凜抬頭看了她一眼，林倩倩立馬不好意思起來。第一次被人這麼關心，她沒忍住……
“吃吧。”下一刻，手裡被塞了幾個鳥蛋。
“嗯？”林倩倩看著手裡的鳥蛋，是熟的，還熱乎，“剛剛烤的？”
“嗯。”沈凜以為她不好意思吃，拿起一個剝開喂給她，“吃點，等會吃飯。”
屋裡沒人，公公又不知道去哪了，三治也出去玩了，林倩倩嘴裡吃著，手上剝了一個，趁沈凜不注意喂給他：“凜哥也吃一個。”
“嗯。”
……
大年初一沒多少事，家裡什麼活都不用乾，一年到頭最清閒的一天，除了吃飯沒什麼要操心的。到了第二天，歇了一天的人都開始忙起來了。
這一天最輕鬆的恐怕就是剛嫁人的小媳婦了，回娘家就是客。然而走娘家要拿著婆家給準備禮品，這又是另一種比較了。
二堂嫂不知道存了什麼心思，回娘家之前過來轉悠一圈，聽見林倩倩說不回娘家以後一臉震驚。
“啥？弟妹你不回去？嬸，咱不管怎麼說新媳婦進門第一年也得讓人回去一趟吧？嬸子你要是東西不夠，我給幫忙放點，也不能讓人覺得咱沈家這麼摳，對吧？”
“對，家裡沒東西了，她二嫂給幫忙拿點過來吧。”沈婆子臉都不抬一下。
林倩倩這下知道沈凜不是不隨婆婆，隻是婆婆不經常生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婆婆這樣。
二堂嫂突然一拍腿，想起了什麼似的很兩人說：“哎呀，那啥，嬸，弟妹，我猛地想起來了，再晚點回去我嫂子該著急了，我還要回家了，等有空再過來。”說完跟有東西在後麵追一樣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
其實她那些話林倩倩沒放在心上，不過婆婆好像生氣了，林倩倩習慣性的求助沈凜，突然想起來剛剛二堂嫂進來沈凜出去了。
正想著，就看到沈凜抱著小白狗從後院走過來，把狗放她懷裡。
“嗯？”接過狗的林倩倩一臉茫然。
“它冷了。”沈凜隨口說。
林倩倩被他這借口驚住了，一時忘了反駁。
“倩倩，等會你爹回來看家，我領你去你姥姥家。”沈婆子低頭把爐子下麵烤好的栗子拿出來，“二凜看看熟了沒。”
林倩倩摸狗的動作愣了下，剛剛婆婆不是在生氣，是在掏栗子才不理人？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凜剝好了幾個栗子，挨個喂給她吃。
林倩倩看到婆婆去院子，過了會拎進來一個籃子：“你姥姥都快八十了，跟你奶奶一樣，耳朵有點不好使，到時候你說話大聲點，彆不好意思，她聽見也高興。”
“好。”林倩倩聽話的答應，其實還有點回不過神，這場景她很熟悉，每年回姥姥家的時候，弟弟手裡都會拿一堆吃的，一路開心的走回去，現在換一下，婆婆簡直是把自己當成她的親閨女疼，零嘴從來沒有斷過。
說起零嘴……林倩倩看了眼正認真給自己剝栗子的沈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麼覺得沈凜喂她的動作，也有點像……養閨女？
心裡胡思亂想，手上抱著小白狗，等吃完婆婆剛剛給的栗子，公公回來了。
“可算回來了，看著家，我領幾個孩子去娘那裡看看。”沈婆子看到沈老漢就說。
“嗯。”沈老漢看了眼爐子，“爐子彆滅。”
“給你留著了，晌午自己隨便吃點，天黑之前肯定回來。”沈婆子念叨。
“知道了。”沈老漢答應一聲。
……
娘四個走著過去的，林倩倩這才知道姥姥家就在隔壁村，怪不得婆婆不慌不忙的。
姥姥家比沈家人多，大舅二舅三舅，加上回娘家的幾個表姐家孩子，林倩倩沒進門就聽見裡麵的吵鬨聲。
沈凜也皺了皺眉，等幾個人進來門，一屋孩子看到沈凜，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我就知道，小孩一聽話，絕對是二凜來了。”婆婆沒介紹，林倩倩也不知道開口的是表嫂還是表姐。
不過聽了她的話林倩倩先看了沈凜好幾眼，沒看出來多可怕，小孩真的因為他們過來才安靜的？
“看侄媳婦說的，跟二凜多嚇人似的，倩倩過來，這是姥姥……”沈婆子領著林倩倩挨個認人。
屋裡十幾個人，等都喊完一遍林倩倩又忘掉了最開始幾個是誰。
“多大了？”姥姥拉著林倩倩問。
“十八。”林倩倩老老實實的回答。
“十八好，十八好。”姥姥點著頭，繼續跟她說，“我嫁給你們姥爺的時候，也是十八，這一過就是這麼多年，你們都這麼大了。”
林倩倩看到姥姥的眼睛不像奶奶那樣看不清，拉著她說話的時候還摸摸衣服厚不厚，看穿得厚滿意的笑了，跟小時候自己姥姥疼她的樣子一模一樣，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話，
娘倆說著，一屋人開始七嘴八舌的插嘴。
“兩口子趕緊要個孩子，二凜過了年就二十三了，再沒孩子彆人該笑話了。”大妗子說著，懷裡抱著不知道是孫子還是外孫，腿上被一個兩歲多的女孩纏著。
“對，大妹你都多大了還沒抱上孫子，看看老三媳婦比你還小，這都兩個孫子了。”二妗子搶著說。
幾個表嫂也開始不認生的插話，林倩倩聽得頭疼，好在沈婆子接過了話，幫忙回了幾句。
總之不說話是對的，接下來彆人說什麼林倩倩都點頭，吃飯也是挨著婆婆吃飯，菜隻吃自己麵前的。
平時八個人用的地八仙坐了十幾個人，就算都挺瘦也擠的不行，林倩倩用個筷子都難，後來乾脆隻喝粥。
“倩倩吃這個。”看她不好意思夾菜，沈婆子不客氣的給她夾了幾塊肉，小聲跟她說，“吃慢了就沒了。”
林倩倩看著桌上拚命搶菜的幾個表嫂，很同意婆婆的話。
一頓飯吃得無比艱難，好在婆婆幫忙，林倩倩吃上幾口熱菜，吃完飯感覺大冬天的汗都出來了。
屋裡人多吵鬨，吃完飯沈婆子就帶著林倩倩回家，回去的時候忍不住拉著林倩倩嘮叨：“以前都不在你姥姥家吃，從那年你大舅家的表姐去過一次，都覺得在你姥姥家吃飯不用自己掏東西。”這點便宜都占，也是讓人沒話說了。
“娘姥姥自己過嗎？”林倩倩問。
“對，自己過，你三個舅舅輪流給做飯送過去，你姥姥說不喜歡跟小輩住在一起，不願意搬。”沈婆子跟她說。
林倩倩點點頭。
沈凜和沈治兩兄弟跟在後麵走，一路上兩人都不吱聲，聽婆媳倆說話。到了家，沈治開始跟沈婆子告狀：“娘，二表哥說我哥了。”
“怎麼說的？”沈婆子把小鍋放爐子上，都沒吃飽，打算給幾個孩子弄點東西墊墊肚子，二外甥的話她不知道，因為人多分成了兩桌還坐不開，裡屋是她們，男的都在外麵堂屋吃。
沈治往屋裡看了看，看到嫂子已經進了自己屋還關上門，才小聲對沈婆子說：“二表哥說我哥留不住嫂子。”
“他放屁！”沈婆子把勺子往鍋裡一扔，“還說什麼了？”
“還說，”沈治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防備屋裡的嫂子突然出來，又怕二哥在外麵突然推門而入，“還說娶嫂子不如在村裡娶個黃花大閨女，能留一輩子，娶了嫂子萬一哪天跑了就人財兩空。”還有更過分的話，沈治學不出來。
“你哥怎麼說的？”沈婆子飯都不想做了，她今天怎麼想著帶幾個孩子回娘家呢，聽聽這都是什麼話，萬一哪天傳兒媳婦耳裡以為兒子也這樣想，兩口子還不得吵架。
“嗯……”沈治看了沈婆子一眼，“哥沒說話，灌了二表哥半瓶酒。”平時喝不到這麼多久，半瓶酒下去，話都說不清了，還模模糊糊說找個大姑娘。
聽到這沈婆子突然不生氣了：“多喝點，讓他亂說過，回家看看還說胡話不。”
沈治看沈婆子沒生氣放心了，這樣二哥應該不會怪自己告狀了吧？沈治不確定的想。飯桌上他聽到那些話都生氣，彆說二哥了，二表哥最怕媳婦了，還說這些話，喝醉酒回家肯定要挨打。
“娘，弄什麼呢？要不我過來燒？”林倩倩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婆婆在爐子旁忙活著什麼。這兩天出門穿的都是沈凜給她買的軍大衣，暖和而且平日穿不到，怕弄臟，回來她馬上換平時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