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空亮第一次理解了平時千速姐為什麼時不時會在他麵前出拳頭了。
他現在拳頭硬了。隻是介於身體是同一個的關係,他也沒辦法真的動手。總不能自己揍自己一頓吧?那痛的也是他自己。
一想到這一點,諸伏空亮反而沒有了脾氣——他向來任性又自我,可是真正會引起他情緒的事情並不多。
晚上發生的事,不過是一種常年積累的難得的情緒爆發而已。
就像是在職場上,工作族就算受到了指責,情緒不好,也不會表現在臉上,隻會微笑著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直到回到家,對著親近的人,才會開啟抱怨。
正因為親近,所以才會表現得肆無忌憚。正因為知道自己不論怎麼鬨,親人也不可能會放棄自己。
諸伏空亮從來不會對無關緊要的人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緒,22歲以來,他真的說出這樣近乎是指責的台詞……是第一次。
諸伏空亮知道自己的情緒其實算是遷怒,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到了那一刻。
可諸伏景光沒有複活的實感,諸伏空亮就有了嗎?
諸伏空亮在論壇的倉庫裡看著植物人一樣的兄長看了整整四年,而現在複活之後,甚至沒有認真地和對方說過幾句話。
景光哥真的複活了嗎,真的不會再出現意外嗎?神明的安排,真的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嗎?
在發尾的位置紮了小辮子的諸伏空亮垂下眼睛,沒有理會索拉基本等於挑釁的話語。
在遠離了那些人之後,他現在倒是能冷靜下來思考所有的事情了。
首先,他和紅方就有著不可磨合的矛盾,這是不可能扭轉的。這一點諸伏空亮最開始就很清楚了。
在複活完萩原研二之後,諸伏空亮從未去摻和過對方的選擇和生活,隻要萩原研二想,他隨時可以變回萩原研二。
隻是萩原研二依舊選擇了成為片衣弦仁——可是就算是這樣,諸伏空亮也不可能真的讓萩原研二去做什麼犯罪的事情。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萩原研二提起的時候,把自己的在警校時候的教材借給萩原研二去複習。
畢竟他沒有那種扭曲他人本性的惡趣味……不,這種程度已經不是惡趣味了,算是惡劣了。
諸伏空亮知道自己有些惡趣味,但是、唔,應該沒有到那種變態的程度吧?遲疑了一下,諸伏空亮想到。
萩原研二很誠實,他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萩原研二不認同諸伏空亮的行為,但是他自願成為共犯,是因為他做好了自己未來被法律製裁的準備。他接受自己成為諸伏空亮的同行者,但是他也會承擔自己的所有責任。
這群警校組的家夥,沒一個是沒有自己心思。
就像是他們成為警察的契機一樣,最初都不僅僅是為了警察這個神聖的職責,都有自己的目的。
景光哥是為了調查當年的事情,降穀零是找人,鬆田陣平是想揍警視總監,萩原研二則是因為公務員是個鐵飯碗,伊達航有自己的心結。
但是就算如此,卻不能否認他們心中那強烈的正義感。畢竟不會辭職的工作那麼多,為什麼偏偏選擇最危險的警察工作?
萩原研二為什麼會選擇“共犯”這樣戳動人心的詞彙?因為他知道諸伏空亮需要這樣的一個存在。
他很清楚,諸伏空亮是同期臥底組織的一員,為什麼這個組織需要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去臥底?正因為那個組織太過危險和隱蔽。
萩原研二總不可能傻乎乎跑去警局說,我要舉報諸伏空亮是一個黑色組織的成員吧?
先不提他自己的身份就不對,單純這個行動,就會對組織打草驚蛇。到時候一抓一個準,他自己就算了,他的家人,同期,都會因為他的魯莽出事。
萩原研二親眼見過諸伏空亮殺人放火嗎?沒有,他看到的、察覺到的是事後,更不可能有阻止的機會。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去做上述那些事情了。
諸伏空亮殺人放火,立場是黑方——可是他沒有暴露過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身份,沒有做出危害他們的事情,甚至隱隱是在保護。
這樣的一個擁有著組織情報秘密的黑方高層,這樣一個有著被策反可能性的反派。笨蛋才會把人推得遠遠的吧?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諸伏景光殺過人,降穀零也是。他們的世界是灰色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努力把人往紅方拉,努力去招安策反,才是聰明人該做的。
所以諸伏景光的行為沒有錯,不論是為了弟弟,還是為了殲滅組織,他的行為是正確的。
萩原研二同樣理解這一點,他所有的行為和話術,都在有意無意讓諸伏空亮對紅方的他們產生更深刻的羈絆。
他看出了諸伏空亮立場的不定,看出了親人對於諸伏空亮才是最重要的。
【那麼我就成為同行者,成為共犯。我需要讓小空亮信任我,對我放開防備,這樣我才有機會在未來拉住他。】
……可就算這樣冷靜的台詞去分析他們的行為,明白這之間的利害關係,理解他們所有的想法。
諸伏空亮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被打動了。
共犯這個詞太過犯規了——他從最初,需要的就不是理解,而是接受。
萩原研二像極了他記憶中、想象中的兄長,包容又溫和。
千速姐在隱約察覺到違和感之後,立刻說出告家長的話語。而景光哥和降穀零選擇了後退。
隻有萩原研二是直白表示:【我會站在你身邊。】
但也正因為如此,諸伏空亮反而更加意識到了自己和那邊世界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