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準備好了嗎?”他不耐煩地問。
鷹眼之魔女將她蒙著布的臉轉向懸崖頂端的那座豪華莊園。
現在居住在珊瑚莊園中的就是整個海岸王國最尊貴的人。不過再過一會兒,這個頭銜就會落到另一個人頭上。
“嗬嗬嗬,那是當然,為了今天我們可是準備了大半年啊。”鷹眼之魔女頗為驕傲,“法陣已經啟動了,任何活物都不可能跨入這個空間。”
“看來很簡單嘛。真不懂為什麼需要出動名大法師。”基蔑洛夫哼了一聲。
“你這傻瓜。莊園裡可不僅有衛兵。”嬗變之魔女一如既往地跟基蔑洛夫抬杠,“王家魔法顧問肯定也留了後手,我們魯莽不得。”
“王家顧問又如何?還不隻是個民間魔法藝人。”基蔑洛夫不屑地說。
嬗變之魔女冷笑:“嗬嗬,如果他真這麼容易對付,王儲殿下還會找我們?”
回想起那位年邁王子的麵孔,基蔑洛夫微微眯起眼睛。
一年多以前,王儲艾伯特派遣使者來到法師塔,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合作建議——在萬國博覽會舉辦期間,刺殺他的親生母親,海岸王國女王陛下。
不論在大陸的哪個國家、哪個種族,殺害血親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不僅會受到法律的製裁、世人的唾棄,還會遭到眾神的詛咒。古代的王室鬥爭血腥殘酷,但也很少有人會直接殺害自己的手足,頂多把他們終身監☆禁,讓他們老死在監獄裡。
女王年事已高,王儲隻需要耐心等待,早晚能繼承王冠。可他已經不想再等了。女王的長壽基因似乎完全沒有遺傳到兒子身上。隨著年歲增長,王儲的身體每況愈下。再這樣下去,他沒準會在母親之前咽氣。
指望那老太婆禪位是不可能了,因此急不可耐的王儲寧可頂著“弑親禽獸”的罪名,也要將王冠從母親手裡奪過來。他就算死也要以國王的身份死去。
但女王深居簡出,王宮不僅守備森嚴,還有過去數百年曆代王家魔法顧問布下的防禦法術。想在王宮裡行刺女王可是比登上月亮還困難。
因此王儲盯上了王國博覽會這個千載難逢的日子。女王為了參加博覽會,將離開固若金湯的王宮,移駕工業之都的珊瑚莊園。
王儲沒有自己的私人武裝,當然也不可能指望軍隊倒戈。他能依靠的就隻有海岸王國中唯一一股不從屬於王室和政府的力量——法師塔。
千年來,法師塔和海岸王國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和共生關係,法師塔偏安一隅,王國也不會對法師塔指手畫腳。其他國家都將法師塔視為海岸王國的武裝力量之一,不敢輕易對海岸王國刀兵相向。而法師塔也以王權為庇護,明裡暗裡進行著一些不那麼合法的實驗和交易。
不過,這種微妙的平衡在王儲的巧妙遊說下被打破了。他許諾法師塔,自己登基之後將給予法師塔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自由,他們可以建立更多的法師塔,招收更多學生,有權製定魔法相關的法律,管理整個國家所有的正式魔法師和民間魔法藝人,並成為諾雷利亞實質統治者。
這意味著法師塔將獲得即使在勇者時代都未曾得到過的強大權力。
包括至尊大法師在內的所有大法師都動心了。尤其是在他們剛剛被某位民間魔法藝人騎臉輸出之後。假如他們能管理所有的民間魔法藝人,那麼洛林·地城也必須向他們低頭!他們甚至可以將那個可惡的遊戲販子放逐到海外,他那該死的遊戲再也不會誘惑法師塔的學徒了!
對權力的渴望和對敵人的憎惡讓法師塔與王儲一拍即合。他們花了一年多時間思考對策,組織力量。
女王身邊有王家衛隊和魔法顧問保駕護航,又有權隨時調遣當地的駐軍。更重要的是,她隨身攜帶著許多古老的魔法道具,那是幾百甚至上前年前的大法師們製造的絕品。就連法師塔都不太清楚那些道具的防禦能力如何,想正麵突破恐怕不太容易。
因此法師塔耗時半年,在珊瑚莊園方圓五裡的範圍內布下了特殊法陣。一旦法陣啟動,整個莊園都會被隔絕在異空間之中,斷絕空間內外的交流。同時,空間內部還會降下強力的催眠迷霧,任何活物都將陷入夢境。
當然,為了在事後不引起衛兵、仆人們的懷疑,他們的夢境也由魔法師們提前編織好了——他們會夢見自己仍在巡邏、工作,根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刺殺隊伍由基蔑洛夫、嬗變之魔女和鷹眼之魔女領頭。他們將趁王儲外出演講、帶走部分安保力量的這天,對珊瑚莊園發動偷襲。他們將找到女王所在地,用一種無法被現代醫學檢測出來的煉金術藥劑取走那老太婆的性命。
當王儲回到莊園,會悲痛欲絕地宣布他母親在睡夢中過世。反正她年紀大了,哪天突然嗝屁都不奇怪。技藝再高超的驗屍官也不可能驗出煉金術藥劑。即使有人懷疑女王死於魔法,可大陸上唯一權威的魔法鑒定機構就是法師塔,難道他們會給出不利於自己的鑒定結果嗎?
基蔑洛夫甚至聽聞王儲暗中聯合了其他國家的貴族。他許諾登基後給予那些國家更多商業上的利益,換取他們對自己的支持。
“嗬,真像戲劇裡說的那樣。國王向來無人善終,每一頂王冠都沾染著鮮血。”基蔑洛夫諷刺道。
“把你的酸詩收起來吧!”嬗變之魔女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
兩人各自帶著他們的從屬飛上天空,向珊瑚莊園方向飄去。過了許久,鷹眼之魔女才慢吞吞地跟上來。
“你怎麼這麼慢?”基蔑洛夫不耐煩地喊道。
“我剛才預見到前方有莫大的危險!”鷹眼之魔女語氣慌張,“要不我們再等等?”
“都這時候了你想打退堂鼓?!”基蔑洛夫豎起眉毛,“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後悔也遲了!而且你的預言從來沒準過吧!”
嬗變之魔女回頭道:“彆瞻前顧後了,我的朋友。想想成功後我們將獲得多少光榮和權力!”
這句話打動了鷹眼之魔女。行動如果順利,指揮刺殺行動的他們人也將獲得晉升。當然,他們不可能成為至尊大法師,但當新的法師塔建起來之後,他們將成為新塔的支配者!
一行人飛到珊瑚莊園高聳的圍牆外。不出所料,站崗與巡邏的衛兵已經倒地不起。
莊園四周有一重魔法屏障,想來就是王家魔法顧問布下的。它可以阻擋一些較弱的詛咒和魔法攻擊,但對於法師塔出身的正統魔法師而言,解除它就像拆掉一座蚊帳那樣簡單。
名大法師齊聲念誦咒語,籠罩莊園的魔法屏障立刻裂開一道縫隙。魔法師們魚貫而入,然後兵分路——基蔑洛夫從正麵突破,嬗變之魔女從左翼進攻,鷹眼之魔女則繞到建築後方。
目送兩位同僚離去後,基蔑洛夫對自己的四名從屬使了個眼色。五人如同烏鴉一般振翼而起,飛向莊園主館的大門。
就在這時,基蔑洛夫眼角餘光瞥見有某種白色的東西正迅速向他們移動。
“當心!”他喊道,並迅速在自己身上施放了一個防禦性的咒語。
四名從屬在空中散開。五人呈扇形與那群白色的東西對峙。
那東西像是用白色黏土所捏成的人偶,一共有四隻。人偶雕琢得極為精細,五官、頭發、服裝宛如真人。它們甚至像模像樣地穿著盔甲、拿著武器——劍、盾、雙手巨劍、流星錘,其中一隻人偶居然還握著法杖。
四名從屬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人偶,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們的導師,懇求基蔑洛夫下達指示。
基蔑洛夫一眼就認出了那玩意兒!
那是使徒傀儡,一種極為高級的魔偶。它能像真人一樣靈活行動,甚至舞刀弄劍、施放簡單的魔法。
使徒傀儡必須依靠強大的魔力催動,還得有人在遠處操控它。一名魔法師隻能操控一隻傀儡。換言之,至少有四個敵人正在暗處虎視眈眈!
就連法師塔中的高階魔法師都未必能一次性為四隻使徒傀儡提供足夠的魔力,何況是民間魔法藝人?
王家魔法顧問上哪兒找來這麼多幫手?
不等基蔑洛夫思考出答案,其中一隻傀儡便向他衝過來。
他舉起法杖,正準備召喚火焰,然後就看到那傀儡一矮身——
開始在草地上翻滾起來!
它滾了一下,爬起來朝基蔑洛夫虛晃一劍,然後又翻滾著逃離。
其他隻傀儡也有樣學樣,在草地上滾成一團。
魔法師們都呆住了。它們到底是在作戰,還是在表演雜耍?
持劍盾的傀儡滾到基蔑洛夫身側,斜斜刺出一劍。基蔑洛夫急忙射出一道火焰。傀儡渾身燃起大火,化作碎片和灰燼。
那隻拿流星錘的傀儡立刻衝向基蔑洛夫。大法師召喚出另一道火焰。火蛇襲向流星錘傀儡,卻隻在它的外殼上燒出幾道裂縫。
基蔑洛夫瞳孔急劇縮小。他沒看過的話,那隻傀儡剛剛給自己套了一個防禦火焰的法術!那玩意兒會施展魔法!
不,傀儡不會施法,是背後操控它的人在施法!
“想不到王家顧問還挺有幾把刷子的……!”基蔑洛夫恨恨道。
他召喚出一把幻影劍,輕而易舉地將流星錘傀儡攔腰斬成兩截。
他的從屬們就沒這麼幸運了。其中一人被兩隻傀儡左右夾擊,拿巨劍的傀儡吸引他注意的同時,拿法杖的傀儡發射出數枚魔法飛彈,不偏不倚擊中從屬的後背。
從屬慘叫一聲,直直墜向地麵。兩隻傀儡翻滾著接近他,準備補刀。
兩道紅光閃過。從屬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見兩隻傀儡同時停止了動作。它們胸口多了一個冒著黑煙的大洞。透過洞口,從屬看見了基蔑洛夫伸出手指指著他的方向。
“謝謝您,導師大人!”從屬感激地說。
“彆浪費時間,走!”基蔑洛夫降落,向珊瑚莊園主館走去。後麵或許還有更多陷阱,他必須節省一些魔力。
其他從屬急忙追上大法師的腳步。
他們還沒走多遠,就看到從花園方向再度飛奔而來四隻白色傀儡!
一個持劍盾,一個扛大劍,一個揮舞流星錘,還有一個拿法杖——和剛才四隻傀儡一模一樣!
“可惡,難道殺不完嗎?!”基蔑洛夫急忙召喚出火焰。
四隻傀儡看了他一眼,旋即開始翻滾。
你們打就打,為什麼要滾來滾去?!基蔑洛夫內心大吼。
傀儡們的目標是那名受傷的從屬。它們發揮不要臉的群毆精神,將傷者圍在中央,用黏土武器劈頭蓋臉地招呼他。
其他從屬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同伴被圍毆。他們各自使出看家本領,魔法能量化作光芒四射的利劍與箭雨射向傀儡。
靛藍色的魔法光輝擊穿傀儡的身體。它們連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無力倒地,在接觸地麵的刹那摔碎成無數土塊。
“還能動嗎?”基蔑洛夫問受傷的從屬。
“我沒事……”從屬努力爬起來,卻還是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拖後腿的東西。”基蔑洛夫冷冷說,“不用跟上來了,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
從屬咬了咬嘴唇,卑微地垂下頭。這次他是奔著建功立業來的,可連館門都沒能進去就敗下陣來。不僅功勞沒他的份,今後導師對他的評價也會降低。
他不敢違抗導師的命令,隻能捂著傷口,爬向一處足以掩蔽他的草叢。
基蔑洛夫正要帶剩下的人繼續前進,卻看到花園方向又跑來四隻傀儡。
不,不隻四隻!
從樹籬迷宮、池塘、車庫等各個方向湧出幾十隻白色傀儡,翻滾著朝他們逼近!
“……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