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局促地和精靈們握手,目光卻往看台上掃去。當他看到交握著雙手淚流滿麵的媽媽和向他點頭的爸爸時,發自內心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工作人員們跑上台,移開躺椅和設備,鋪上紅地毯。接下來將舉行頒獎典禮。
看台上觀賽的不僅有觀眾,還有其他的選手們。他們中有的來為朋友加油助威(“會長必勝!”魔力遊戲研究會副會長喊道),有的趁機打著廣告(矮人族全員穿著畫有LOGO的服裝,端坐在最前排,將背後的LOGO亮給後排觀眾,但因為身材太矮導致觀眾什麼也沒看見),還有的用質疑的眼神望著光屏,像是在說“我倒要瞧瞧你們有何等本事”。
坐在前排的精靈們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空位。依照座位表,神之鐵拳隊的隊員應該坐在那裡。可今晚他們三人卻缺席了。不僅如此,那些前來觀賽的聖職者們也全都無影無蹤。
“這麼輸不起嗎……”一名精靈咕噥。
“我之前看到那群祭司一起離開了,上了一輛馬車。”另一名精靈說,“你知道,祭司沒有急事是不會坐車的。我想一定發生了某種大事。”
這是身為目睹了百年風雲變幻的長壽種族的直覺。
***
同一時間,羅伊爾市街頭,哈登家宅邸門外。
在一處可以監視到宅邸的位置,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小小的車中擠了十幾個祭司,這不但讓車廂變成了沙丁魚罐頭,還讓拉車的馬兒叫苦連天。
這些祭司中既包括大祭司柯維斯和他的助手肖特、朗格,也包括羅伊爾市本地的祭司們。
“就是那棟房子嗎?”柯維斯艱難地問。
本地的一位祭司用窒息般的聲音回答:“正是,柯維斯大人……”
柯維斯這次來到海岸王國,可不僅僅是為了參加比賽,也是為了調查最近接連發生的盜墓案。(當然,調查是主要的,參賽是次要的!大祭司柯維斯公私分明!)
由於被盜的墓都屬於曆代勇者,甚至不乏傳說史詩中的名人,因此引起了教會的警覺。警方在明麵上調查的時候,祭司們也在暗中追蹤。
然而調查很快陷入了瓶頸。盜墓者十分狡猾,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更沒有目擊者。祭司們懷疑此人(或者此團夥)或許掌握了一些黑魔法,可以抹消蹤跡。
就在這時,一位女子前來聖殿尋求庇護。
女子自稱在童趣樂公司工作,是老弗萊迪·哈登先生的秘書。最近老哈登先生抱恙,在自宅養病,因此需要他簽字的文件都由女秘書送到宅邸,等他處理完,再由她拿回公司。
數日之前,女秘書無意中闖進老哈登的書房,看到老哈登先生正在躺椅上熟睡。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卻驚恐地發現她的老板渾身冰涼,已經沒了呼吸……
她以為老哈登死了,卻沒有聲張。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正和小哈登先生談戀愛,不知為何,她的戀人最近對她非常冷淡。她覺得如果讓戀人知道自己出現在他父親的死亡現場,或許會引起不必要誤會,於是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悄悄地離開了。
第二天,女秘書再度來到哈登宅邸,卻看到老哈登先生蹣跚地從樓上走下來……
黑魔法、不死者、亡靈複生……種種恐怖傳說浮現在女秘書腦海中。聰明的她沒有聲張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佯裝什麼也沒發現。這個明智之舉讓她保住了一條命。
送完文件,她轉頭就來到所在教區的聖殿求助。
幾天後,聖殿主祭以賜福的名義拜訪了老哈登先生的宅子,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其他的祭司帶著警察一起上門調查,老管家卻堅稱主祭賜福過後就離去了。但祭司們不是傻瓜,宅邸裡根本沒有賜福過的跡象。警察無計可施,申請不到搜查令,也不敢跟勢力龐大的哈登家族對抗。
祭司失蹤可是一件大事。再聯係最近的連環盜墓案,大祭司柯維斯於是決定親自調查。
朗格低聲說:“對方肯定不會讓我們進門的。如果擅闖,那我們就算私闖民宅了。”他緊張地看著大祭司,心說他不會又要撬鎖吧?
柯維斯瞪著他。“我自然有合法的方法可以進門。”
他們等了一會兒,街道彼端走來一個纖瘦的人影,正是那名女秘書。她敲開宅邸大門,聲稱有一份緊急文件需要老哈登先生過目,管家果然放她進去了。
祭司們又等了十分鐘左右。柯維斯跳下馬車。
今夜沒有月光,黑黢黢的街道唯有一盞盞昏黃的路燈照明,在冬夜中顯得無比寂靜和詭異。
柯維斯領著祭司們走向哈登宅邸。他們禮貌地敲響大門,原地等了一會兒。
前來開門的是上了年紀的管家。“這麼晚了,幾位祭司大人有何貴乾?”
“我們和弗萊迪·哈登先生約好今晚見麵,他希望能聆聽女神的福音。”柯維斯麵不改色說。
管家古怪地看著他。“您一定是弄錯了。主人今晚沒有任何預約。”
“真奇怪,您能去確認一下嗎?我們的確已經和哈登先生有約定。”
管家說了句“請您稍等”,正要回身時,樓上突然響起女人驚恐萬狀的尖叫。
“聽啊,有位女士遇險了。肖特、朗格,我們快去解救她,任何邪惡終將繩之以法。”柯維斯一邊棒讀,一邊推開管家,大步流星地走進宅邸中。管家試圖阻攔他們,卻被肖特堅定地攔在一邊。
柯維斯匆匆上樓,大聲問:“女士,您在哪兒?”
回應他的又是一聲尖叫,但仍舊不知道位置。於是他大搖大擺地踹開了每一扇他覺得可疑的門。
尖叫的正是女秘書。這是柯維斯安排好的計劃。依照海岸王國的法律,私闖民宅違法,但如果是為了救助他人而闖進他人的宅邸則無罪。因此柯維斯讓女秘書先行來到哈登宅邸,借口送文件。待柯維斯等人上門時,她在樓上故意尖叫,這樣祭司們就有充足的理由闖入宅邸了。
柯維斯來到三樓。一扇門打開了。女秘書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指著房間喊道:“祭司大人,就是這裡!”
柯維斯不假思索地推門而入。這是一間寬敞的書房,正對著門的扶手椅上坐著一名鬢角微白的中年男子。書房的溫度冷得嚇人,壁爐中堆了柴火,卻沒有火焰。
當然不需要火焰了。因為書房的主人正靠在躺椅上,瞪著空洞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然渾濁。
柯維斯立刻指向書房門外的管家。“把他抓起來!”他喝道。
訓練有素的祭司們撲向管家。後者哪裡是聖戰士們的對手,連反抗都沒有便被拿下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柯維斯厲聲質問。
“家主的命令!”
“……小弗萊迪·哈登?”即使甚少光臨海岸王國的柯維斯也聽說那個年輕人繼承了哈登家族,成為新一代家主。
他已經擁有整個家族的龐大產業了,為什麼還要加害自己的父親?
管家眼珠一轉,低聲念了一句咒語。祭司們連忙堵住他的嘴,可是已經遲了。
宅邸走廊上的裝飾盔甲活了過來。甲片碰撞叮叮當當的聲音向書房聚集。同時,躺椅上的老哈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就像一隻被技藝拙劣的操偶師所控製的玩偶,一舉一動都極為僵硬。
老哈登瘋狂地撲向柯維斯。他的手指在碰觸到白袍邊緣之前,就被一柄光刃削斷!
柯維斯手握聖徽,徽記中央射出一束聖光,凝聚成劍刃形狀。其他的祭司們尚未學會這種神術,隻能被動地防禦。
一名祭司抓起花瓶,狠狠擲向盔甲。盔甲倒向一旁,頭盔脫落,露出一張他們無比熟悉的臉……
“主祭大人?!”
那正是在哈登宅邸失蹤的主祭!可他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他的臉上交織著鋼鐵和晶石,仿佛血肉與無機物所組成的雕像。
“魔像?!”柯維斯震驚。那可是相當高深的魔法!末代勇者的後裔持有一兩個魔像倒不算很稀奇,但是將人類改造成魔像,而且有這麼多……
哈登到底想乾什麼?!
祭司們不敢對主祭下手,哪怕知道他已經身亡,現在盔甲中的不過是他被改造的軀殼,他們也還是無法動手。
盔甲們將祭司逼到絕路。他們用神術降下的護盾被魔像一拳輕易擊碎。饒是祭司們都受過戰鬥訓練,卻也不是鋼筋鐵骨的魔像的對手。
柯維斯一劍斬向距離他最近的魔像。一隻手臂衝天而起。魔像沒有痛覺,即使失去一條胳膊,攻勢也不曾遲緩。
眼看魔像們就要將祭司撕成碎片……
嘩啦啦——
走廊上的兩扇窗戶齊齊碎裂。兩個黑白相間的人影躍入室內。
他們大聲念誦咒語,一人指尖射出藍色的火焰,另一人則編織出銀色的蛛網。他將銀色蛛網擲向魔像,將它們牢牢固定在原地,魔像無法動彈分毫,隻能默默被火焰所吞噬。
柯維斯攙扶起受傷的祭司,望向那兩個從天而降的救命恩人。
“多謝!你們是……?”
兩個黑白相間的生物同時擺出酷炫的姿勢。
“我們就是正義的使者——胖達曼!”
柯維斯:“……”
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