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男人的呼吸都為此一滯,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老人,微微咬住牙,“真希望我也有這樣的‘運氣’啊。”
然後他再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何奧,壓住聲音道,“所以你剛剛問我的問題,你心中也有答案了?”
“你認為呢?”
何奧回過頭來,看著他。
絡腮胡男人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何奧為什麼又把問題拋了回來。
“團長!”
但也就在何奧話音落下的極短時間內,一個士兵氣喘籲籲的從後麵跑了過來,他跑到了絡腮胡男人身前,剛準備說話,但他一抬頭,正好看到了在一旁的何奧。
何奧看著他的目光看過來,對他微笑著點點頭。
這個士兵一瞬間倒吸一口涼氣,他看了看何奧,又看了看絡腮胡男人,一時間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卡了回去。
“怎麼了?”
絡腮胡男人扭頭看向士兵,微微皺眉。
“團長,”
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的靠了過來,附在絡腮胡男人的耳畔,快速開口。
隻不過他才說了第一句話,絡腮胡男人就麵色微變,然後這位看上去頗為粗獷的團長就抬頭看向何奧,“林恩市長,我有點事,你稍等我一下。”
“請便。”
何奧抬起手,輕聲道。
絡腮胡男人看了一眼何奧,和身旁的士兵一起退到了遠處。
士兵在自家團長耳畔淅淅索索的迅速再次說了幾句話,絡腮胡男人的麵色很快就完全沉了下來。
“我知道了,”
聽著士兵敘述完全,絡腮胡男人微微抬手,“你讓他們不用追了。”
“是!”
士兵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一直佇立在那裡的何奧,微微吸了口氣,收回了目光,向後退去。
而這個時候,絡腮胡男人也抬起頭來,他抬起手,和身旁的士兵說了什麼。
不一會兒,士兵從旁邊的人群中拿出一瓶看上去就已經所剩不多的紅酒和兩個酒杯。
絡腮胡男人拿著酒杯,讓士兵把瓶中的酒分成兩份,直到酒瓶裡一滴都不剩,但即使如此,這兩個酒杯裡也隻各倒了半杯酒。
然後他一步步走向何奧。
“這是我最好的藏酒。”
他將手中的蕩漾著鮮紅的酒杯遞給何奧。
何奧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酒,平靜的接過酒杯,送到嘴邊。
“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嗎?”
絡腮胡男人微笑著看著何奧。
而何奧隻是自然的將杯中的酒送到了嘴邊,輕輕了喝了一口,然後他放下酒杯,對絡腮胡男人微笑道,“很重的紫羅蘭和檀木的香味,這即便在溫詩妮中,這也是非常好的酒了。”
絡腮胡男人呆呆的看著眼前的老人,然後他笑了笑,舉起酒杯,看著天空的陰雲,一邊搖晃著酒杯走向不遠處的營地,一邊緩聲說道,
“斯洛克特酒莊位於維特蘭南邊的荒野上,那裡泥土鬆軟,陽光充沛,生長出來的葡萄酒味濃鬱,而其最核心的八十平方米土地上生長出來的葡萄,釀出來的酒則是所有酒之最,這就是溫詩妮。
“而在750年斯洛克特酒莊遭遇了異獸襲擊,大量葡萄減產,溫詩妮的產量也大跌,但是這一年的酒,或許是因為營養充足,格外的香醇,被稱為五十年來最好的溫詩妮。”
已經走到何奧大約十幾米遠的絡腮胡男人停下了腳步,他看向何奧,緩緩舉起酒杯,鮮紅的酒液在那晶瑩的酒杯中蕩漾,
“林恩市長的確出身名門,僅僅一口,就能分出酒的品類和好壞,你如此的敏銳,卻似乎一點沒有發現這營地的異樣,還是說,你剛剛一直和我交談,是在麻痹我的思維?吸引我的注意力?”
何奧抬頭看向他,手撐著金色的手杖,麵容平靜,“看來他們成功了?”
“你現在獨自站在整個敵營的最中心,”
絡腮胡男人看著眼前的老人,“所有的信號都被屏蔽,身旁沒有一個可用之人,與外界完全斷聯,但是卻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表情有些複雜,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苦笑,
“林恩,你確實很厲害,你的這些戰術操作,如果我們在聯邦軍事學院相見,我或許會拜你為師,誠懇的向你請教戰術和謀略,成為你的追隨者。”
他看著何奧,“但很遺憾,我們是在戰場上,你是我的敵人。”
他抬起手,喝光了手中的紅酒,砰的一聲,捏碎了那晶瑩的酒杯,他注視著何奧,聲音漸漸變冷,
“林恩,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諺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我的謀略的確遠不如你,但是當這空艇墜落在營地周圍的時候,主動權就已經掌握在了我的手中了。”
寂冷的風吹過冰冷的機械,也吹過絡腮胡男人冰冷的麵頰,“當你出現在營地之外,出現在我的麵前,當你第一次問出空艇的消息,我就知道,你的方寸亂了。
“你將自己的目的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我的麵前,在戰場上,當你問出問題,被人探出虛實的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了。”
他抬起手,一把軟劍落入了他的手心,被他緊緊握住,“我承認,你提早的布局的確打亂了我的計劃,那些幸存者完全被救出也超乎了我的預料,但是結局是一樣的。”
他注視著何奧,麵色平靜,甚至帶著些許被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的得意,
“我原本其實準備賣一個破綻給你,讓你察覺到空艇所在的位置,再讓你把消息送出去,不過你既然自己察覺到了,那結局也是一樣的。
“你聽到了空艇的消息,倉促而來,不可能帶大隊人馬,大概率隻帶了一小隊機動部隊前來救人,這些機動部隊當然不止是你停在營地門口那些,
“那帶著運輸機的三兩隻小貓,隻是你放在前麵吸引注意力的誘餌罷了。”
寂冷的風吹起了絡腮胡男人的發縷,也吹起了何奧的衣擺,在這宛如地獄吹來的帶著徹骨寒意的冷風中,絡腮胡男人看著何奧,語速漸快,
“你真正的救援部隊,應該是一支機動性極強的純粹機動部隊,其實就潛藏在周圍,等待著有機會直接突入營地,救走幸存者。
“而這,也是你最後的底牌。”
絡腮胡男人長歎一聲,他看著何奧,臉上漸漸浮現笑意,
“林恩,你的魄力真的很強,你從進來以來所表現出來的從容態度,讓我真的以為你還潛藏著其他能讓你全身而退的力量。
“但是,我的市長先生,同一種計策,不可能在同一個人身上生效兩次,
“前天晚上,我選擇撤退,是因為你的牌都蓋在桌麵上,我看不到你的牌,而你以逸待勞,成功的詐到了我。
“而現在,”
他抬起手中的軟劍,目光冰冷注視著眼前風中的老人,“以逸待勞的是我,而你的牌也全都展現在了我的麵前,你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你來了,也不加強空艇附近的防禦嗎?”
他語氣微頓,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為那裡本來就是個陷阱,誘導你打出最後一張牌的陷阱,讓你真正置身於危險區域的陷阱。
“你以為你依舊可以靠這種仿佛真的有後手的氣魄嚇到我,再次全身而退?”
絡腮胡男人咧開嘴,嘶啞著笑道,“林恩,戰場不是遊戲,不要把你的敵人都當成傻子。”
周圍的炮口緩緩移動,對準了站在中間的何奧,遠處的戰機如同蜂群一般,向著中心區域收攏而來。
“林恩,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
絡腮胡男人抬頭看著何奧,“人類的力量團結起來,的確是強大的,單個普通的人類士兵,加上武器和同伴,可以對付任何B級的異獸和超凡。
“現在,你站在科佩斯礦業傭兵團的最中心,站在我的主場,而你最後的部隊,也去救那些普通人了。”
濃鬱的陰雲掩蓋了最後一片光輝。
在這漆黑的陰影下,絡腮胡男人語氣平靜而冰冷,“沒有人能來救你,也沒有人可以救你了,死亡的鐘聲已經敲響,一切都結束了,
“賭徒終將在賭桌上死亡,我親愛的市長先生。”
寂冷的風拂過冰冷的機械,拂過不斷湧出士兵的營地,拂過那調轉的炮口,也拂過噴湧出澎湃火焰的推進器。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在賭博?”
那風中的老人平靜的看著絡腮胡男人,手中的金色手杖壓進泥土裡,“或者說,你什麼時候,有了,你已經看透我的錯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