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坐下來聞了聞味道,感覺到了放鬆和鎮定, 猜測這味道應該是催眠安魂的。
她發了一條信息出去, 就安之若素的坐著等。
偽裝成美食愛好者的催眠大師很快到來,他來了以後, 先跟蕭遙說美食上的事,聲音溫和沉穩,讓人聽得昏昏欲睡。
在說話中,他還不著痕跡地套話。
隻是蕭遙不是普通人,她沒有睡著,而且為了不打草驚蛇, 並沒有反套話,隻是故意裝出注意力不專注的樣子,回答得很慢, 不被催眠大師套話而已。
催眠大師套話不成功, 卻也從中知道, 蕭遙的意誌力很頑強,而且她對心理學相當了解,不過並沒有著急, 蕭遙有點渙散的注意力讓他胸有成竹。
隻是還差一點點, 就差一點點, 如果蕭遙能被套話,那幾乎就可以直接催眠了。
催眠大師一邊說話一邊看著蕭遙,心想,果然是被姚婷和王健忌憚的存在, 雖然吃下了不少藥,卻還能不被套話,沒吃藥的話肯定也是個專家。
他看了看手表,覺得時間不早了,不想再拖下去了,於是啟動第二個計劃——叫下午茶。
他已經買通了一個侍者,隻要把藥放進下午茶裡,蕭遙喝下去,昏昏欲睡,很快就會被催眠。
蕭遙點的是紅豆沙,等紅豆沙上來的時候,她特意注意了一下催眠大師的神色。
催眠大師也是心理學方麵的專家,本來是很擅長管理自己的情緒的,可是現在的蕭遙讓他覺得沒有威脅,所以他放鬆了,露出了平常人絕對看不出來的一點點破綻。
可是這一點點破綻,對蕭遙來說已經夠了。
她端起紅豆沙,剛想吸一口,就打了個哈欠,扶了扶額頭,“哎呀,好困呀,怎麼突然這麼困了?”
她又打了個哈欠,眼睛越來越呆滯了。
催眠大師見了,看了看旁邊的熏香爐,有點詫異,這熏香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啊。
為了安全起見,他笑看著蕭遙,說:“可能喝點紅豆沙就沒那麼困了,要不你喝一點吧?”
蕭遙覺得這人是老狐狸,如果自己不喝一點,他可能不敢盲目動手,於是一邊點頭一邊假裝想起什麼事似的,從包裡拿出一份資料用右手遞給催眠大師,
“這是我下次介紹的美食,你看一看?”
左手拿起紅豆沙,趁著嘴巴被資料遮住,吸了一口,又趕緊吐在手腕衣袖的內側上。
她穿的比較多,一小口的飲料完全可以被吸收。
催眠大師的視線被擋了一下,但是他看到蕭遙吸吮和吞咽的動作,謹慎的性格讓他心裡剛想分析她是真喝了還是沒喝,就聽到蕭遙打著哈欠,充滿困意的說:“真的好困呀……”
催眠大師用審視的目光看了蕭遙一會兒,覺得她這個狀態不可能是騙自己的。
不過他還是等了一會兒,打算讓藥效發作再動手。
蕭遙似乎真的很困了,她的小腦袋不住的點著,點一下,她睜開眼睛一下,然後又點了一下,如是再三……
催眠大師覺得差不多了,用輕柔的聲音叫蕭遙:
“蕭遙,你怎麼困啦?你不是說要和我討論美食上的事嗎?你看著我,我們好好說話,好不好?”
蕭遙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好啊,我們聊天呀。”
“好的,但是你現在很困了,想睡覺了……自己的大床上,慢慢躺下,慢慢閉上眼睛……”催眠大師的聲音越來越輕柔,越來越低沉。
一分鐘後,催眠大師看著竭力要保持清醒,但是眼神越來越呆滯的蕭遙,在心裡滿意的笑了,不過他是個專業的催眠大師,他臉上沒有笑,很認真地用溫柔的聲音催眠。
為了效果更好,他還拿出了一條項鏈,放在蕭遙眼前輕輕的搖動。
快了,快了,很快就成功了……
看著蕭遙閉上的雙眼,趴在了桌子上,催眠大師的臉露出了笑容。
她重新睜開眼之後,將聽他的號令。
一個大美人,從此將聽他的話!
這時,包廂的門突然被打開,接著有腳步聲走進來。
催眠大師有點不高興:“我說過,我辦妥以後,會主動聯係你們,讓你們不許進來的。”
“楊先生,如果讓你辦妥以後,我們才進來,那我們還不如不要來。”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催眠大師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閃過驚慌,不過那慌張一下子就不見了:“你怎麼會來?”
來人看著催眠大師出色的表現,不僅鼓起掌來:“楊先生,我忍不住再一次稱讚你的心理素質。”
“趙先生,彼此彼此。”楊先生溫文爾雅的笑著。
齊凜走到蕭遙身邊,拍了拍蕭遙的肩膀,擔憂又焦急的道:“蕭遙,你醒醒,蕭遙,你沒事吧?”
趙先生身邊穿著警服的警察看向楊先生:“我們接到報案,你企圖給人催眠,控製人的心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楊先生還是一派鎮定。
這時仿佛被催眠了的蕭遙站了起來,拿起那杯紅豆沙看向楊先生:“我想這杯紅豆沙會告訴你,我們在說什麼。”
齊凜看到蕭遙沒事,就站在一旁,讓蕭遙發揮。
楊先生臉色大變:“你沒有被催眠?你早就知道,所以將計就計?”
這時,門外又有腳步聲響起,另一個警察推搡著一個神色慌張的侍者進來。
楊先生再度臉色大變,如喪考妣。
這個是侍者,這正是他買通的那個!
警察看向楊先生:“主謀和次謀的量刑,我想不用我說,楊先生你也應該清楚。”
楊先生畢竟也是個人物,他很快恢複了鎮定,臉色複雜的看了看蕭遙,又看了看趙先生:“真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你們手裡。”
他當場就交代了是誰指使他的,指使他催眠蕭遙的人還讓他催眠了誰,很顯然,他知道的比大家想象中的還多。
蕭迎在激動地等待消息,她覺得,這比等待高考成績還要難熬,還要叫人激動和振奮人心。
杜弄晴也一樣開心,隻要蕭遙被催眠,一切就會回到從前,不,或許她們會比從前更好,因為現在蕭先生任由她們拿捏,她們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要等待蕭先生的分配。
母女倆在家裡翹首以盼。
蕭先生最近精神狀態不好,沒有去公司,他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看向兩人:“你們在等什麼?”
“沒你的事兒,彆吵!”杜弄晴的語氣失去了以往對蕭先生的溫柔和尊重。
她最近已經進入公司處理事務了,接觸的事情多,眼界變闊,早就不是從前那個隻懂得討好蕭先生的你蕭太太了。
有點呆滯的蕭先生並沒有生氣。
蕭迎看了看臉色呆滯的蕭先生,又看向自己的母親:“媽,你對爸爸好一點,語氣不要太差了。”
蕭先生是她的父親,在過去的20多年裡,一直對她不錯,她不願意對這個父親太差。
杜弄晴點點頭,笑著看向自己的女兒:“蕭迎,你會這麼想就對了,永遠不要得意忘形。媽媽讀的書不多,骨頭有點輕,有時候未免會忍不住抖起來。”
蕭迎點點頭,握住杜弄晴的手,仿佛確認一般:“媽媽,從今天開始,蕭遙還像從前一樣,任由我們揉搓,對不對?”
“沒錯。”杜弄晴摸摸女兒粉嫩的臉蛋,“她永遠隻能任由我們擺布,永遠是你的墊腳石,永遠都彆想逃脫。”
蕭迎的眼睛亮了起來,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期盼:“我不要她的命,我要讓她繼續吃東西,什麼都吃,變回原來那個大胖子,臉上還要長痘痘!我要她永遠都是個胖女人,隻能是我的陪襯!”
她說到這裡,咬牙切齒,充滿了怨毒:
“那樣,應城不會再喜歡她,齊凜不會喜歡她,韓旭也不會因為她而疏遠我,所有的人都不會喜歡她!網友會重新罵她是個胖女人,再也不會喜歡她!他們會喜歡我的時裝,喜歡我!”
杜弄晴笑眯眯的聽著,看著女兒發泄心中的憋屈和怒意。她想,因為她的存在,她的女兒就是要比張汾的女兒優秀,永遠踩在張汾女兒的頭上。
蕭遙折騰的這一陣子,可能是她這一生唯一的輝煌了。
杜弄晴正在神遊物外,忽然聽到門鈴聲響起。
蕭先生也呆滯的站起來,“有人來了,去開門吧。”
蕭迎激動地看向杜弄晴,臉蛋都紅了,“媽,一定是表姐!我們成功了,一定是成功了!”
杜弄晴眼中含笑,卻壓抑著激動,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笑著說:“我們去迎接你表姐吧,她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兩人懷著激動的心情把門打開。
當她們看到門外的人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她們想見的姚婷在,王健也在,不過兩人都很頹喪,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們的身後,站著蕭遙和齊凜,齊凜的俊臉上全是冷意,目光如同寒霜一般。蕭遙則明眸善睞,半點看不出被催眠後的呆滯。
蕭遙的身後,有兩個警察和幾個陌生人。
杜弄晴和蕭迎意識到應該是出事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蕭遙看向兩人:“我要見蕭先生。”
蕭迎心中發慌,竭力冷靜下來,“姐姐,你這是做什麼?爸爸好好的,你帶警察上門來做什麼?”
蕭遙道,“我懷疑他被你們請催眠大師催眠了。”
“催眠?還催眠大師?這麼荒謬的事說出去誰信?”蕭迎大聲的說:“姐姐,你不要亂開玩笑!”
被齊凜專門叫過來的何應城看向蕭迎,“蕭迎,這裡有兩個全球聞名的催眠專家和心理醫生,到底蕭先生有沒有被催眠,讓他出來一見就知分曉,你沒必要阻攔。”
齊凜提過讓他小心蕭迎的,他沒有放在心上,覺得一個愛慕自己的女孩子,即使因為嫉妒而對彆的女孩子做些什麼,也是自己魅力的體現,沒必要太苛刻。
甚至,他還反過來因為韓旭對蕭迎的疏遠而有些不高興。
女孩子之間跟貓露出爪子鬥一鬥的小戰爭,男人也摻和其中,實在太不應該。
可是如果涉及到催眠蕭先生,那就不是小打小鬨了。
杜弄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看到姚婷和王健,看到胸有成竹的蕭遙,看到警察,已經意識到,她們這次完了!
她本來不想說話的,因為說的越多,錯的越多,但是她不說,女兒會說,她不能讓女兒牽扯太深。
她上前一步,“我先生隻是最近太累了,精神狀態有些不好……蕭遙,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我,可是拿著你爸爸做筏子針對我,就太不應該了。我做得再不好,也養大了你啊。”
姚婷大急,背對著蕭遙不住地向杜弄晴打眼色。
杜弄晴沒有看到,她為了避嫌,不願意和姚婷及王健兩個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蕭遙笑了笑,“你既然說我故意冤枉你,不如就讓蕭先生出來給專家檢查一下,洗清你的罪名,揭穿我汙蔑你的真麵目?”
杜弄晴一滯,她沒料到蕭遙的嘴皮子會這麼利索。
這樣的話說出來,她用什麼借口去拒絕讓大家去見蕭先生?
警察卻已經不耐煩了,推了一把楊先生,“你是對蕭先生實施催眠的人,你來說一說吧。”
杜弄晴的臉再度變得刷白,她隻是想多說幾句讓人懷疑自己,把自己女兒摘出去的,沒想到警察同誌壓根不願廢話。
楊先生上前,“我接受了姚婷和王健的委托,給蕭先生催過眠……據我所知,姚婷和王健是受蕭太太和蕭二小姐委托的。”
“和我女兒無關,是我自己做的!”杜弄晴連忙叫起來,“他現在對蕭遙越來越好,對蕭迎越來越不好,我氣不過,所以才找心理醫生催眠了他的,和蕭迎無關!”
楊先生看向一旁臉色刷白的蕭迎,“我聽過姚婷和蕭二小姐的電話,蕭二小姐要求姚婷把握催眠蕭遙的過程錄下來,我想如果沒有深仇大恨,都不會做這樣的事。”
蕭迎的臉色又是一白,身體搖搖欲墜,無力的辯解,“我、我沒有……”
“姚婷你來說——”楊先生看向旁邊臉色難看的姚婷。
蕭遙讓楊先生、姚婷和蕭迎PK,自己沒說話,要是蕭先生對原主有幾分真心的疼愛,她現在第一時間就是讓楊先生給蕭先生解除催眠,可是蕭先生沒有,她自然就不急。
生了女兒卻又不管,活該要受罪的。
不是說離婚之後不能繼續娶妻生子疼愛新妻子的女兒,而是在疼愛新妻子和新妻子生的子女的同時,也不能這樣漠視前妻生的孩子啊。
蕭先生倒好,對原主漠視了個徹底!
比起楊先生這人,姚婷手上顯然更多硬錘,她原本是打算看在親戚的份上,不把蕭迎錘死的,可是蕭迎在何應城麵前恨不得把所有都撇清,越說越急,人身攻擊都出來了,惹怒了姚婷,姚婷乾脆把備份的信息和電話錄音都弄了出來。
蕭迎一聽到自己充滿怨毒的聲音,看都不敢看何應城,立馬委頓在地。
杜弄晴大聲尖叫,“不是她,不是她,和她沒有關係,是我,主要是我指使的,她隻是知道這事,隻是知道而已。”
又焦急地看向滿麵寒霜的何應城,“應城,你不要聽姚婷胡說,她是因為憎恨我不幫她父母,才故意這樣說蕭迎的。”
何應城冷冷地看向杜弄晴,“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事,畢竟這和我沒什麼關係。”
蕭迎渾身一震,抬頭楚楚可憐地看向何應城,“應城……”
何應城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竟然還在這跟我扮可憐。”
他以為女人都是撒嬌的貓咪,偶爾露出利爪也是可愛的,現在才知道,這利爪能把人抓死的程度!
蕭迎見了何應城如此冰冷的眸光,想起他先前看向蕭遙時滿目柔情,頓時大受刺激,瞬間跳起來,對著何應城嘶吼,
“我為什麼不能?憑什麼你能對不起我,對我負心,我不能為自己謀算?”
她不知道法律如何,她隻覺得自己一生都被毀了,和何應城再也沒有機會在一起了,心中恨極,因此舉起雙手就往何應城的臉上撓。
何應城一時不察,竟被撓了幾道血痕,而且撓得還不淺,不僅流血,還到了需要打破傷風針的程度!
看蕭先生,他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女人的利爪,而此時此刻,他是作為當事人直麵,那感覺真是酸爽到了極點。
看著蕭迎一副瘋婆子的模樣,何應城擦去臉上的血跡,不住地後退。
可是蕭迎仍舊跟上去,還打算繼續撓。
何應城忍無可忍,抬手對著蕭迎臉上就是一巴掌,“你給我冷靜一些!”
蕭迎被重重的一巴掌打醒了,怔怔地看著何應城,忽然笑了,
“何應城,我知道你後悔了,我知道你後悔為了我和蕭遙解除婚約,但是你隻能後悔一輩子,因為蕭遙她不會再喜歡你的。何應城,我求而不得,你也一樣。你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
何應城捂住自己的臉,挺直了背脊,沒有去看蕭遙,對著蕭迎說道,
“我和你不一樣。蕭迎,我和你不一樣。最起碼,我不會害人,尤其,不會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手。”
“我不想的!誰讓他不肯給錢我做生意?我讓我媽要好好對我爸……”蕭迎說到這裡看向蕭遙,
“蕭遙,都怪你,都怪你,你為什麼不能一直又胖又醜?你那樣,我們大家都高興,家裡也不至於一團糟,我和媽媽也不至於讓爸爸吃藥,都怪你你知不知道?”
蕭遙見蕭迎和何應城發完瘋又開始對自己狂吠,就平靜地道,
“蕭迎,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我之前那個樣子,你們高興,可我不高興。被人肉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是從未有過的絕望,我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人愛我,我想到了去死。”
這是原主的想法,最終原主也死了。她在這個身體上活過來,活得成功,卻已經不是原主的靈魂了。
齊凜聽得心如刀割,連忙伸出手來握住蕭遙的手。
蕭遙掙了掙,掙開了齊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