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的生活重新恢複了平靜。
不過, 這份平靜, 很快被一個陌生來電給打破了。
此人自稱是孫翩然的母親, 說自己的女兒的確做錯了,可她還年輕,希望蕭遙能夠既往不咎, 幫她的女兒說說話。
蕭遙聽了一陣,才知道,孫翩然不僅將吳重諾送給她的貴重禮物給吞了,還將其他闊少或者大院子弟給她送的禮物都據為己有了,她被陷害一事曝光, 又有校領導給她作證,證明她沒收過禮物,那些送過禮物的人就都起了疑心,紛紛到派出所報案。
於是孫翩然就倒大黴了。
在人均年收入約800塊左右的年代,孫翩然個人據為己有的禮物, 價值就達到了普通人年均收入的幾倍——具體多少孫翩然的母親不願意說, 隻是含糊提了一句, 說完了還不忘抱怨:“那些是剛買進來的價格, 轉手賣出,就是二手貨,哪裡還值那麼多錢?”
蕭遙聽著, 沒有說話。
因為她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孫母都不會聽的。
孫母也不用蕭遙說, 繼續道:“按照原價來算,應該是那些人故意報複翩然的。他們喜歡你,翩然也是因為轉交禮物給你才起了貪念的,所以你如果肯出來說句話,翩然一定不會被判多重的。”
蕭遙聽她的意思,反而有種孫翩然不是幫她轉交禮物就不會貪心犯錯的意思,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事情因我而起,所以希望我出來幫點忙?”
“也不是這麼說,不過,你能幫最好。翩然她,好歹是你的朋友,你說是不是?”孫母說道。
蕭遙道:“你應該慶幸現在不是嚴打時期,如果是,孫翩然會判得更重。她霸占他人財產這件事,如果肯把東西還回去,應該判得不重的,你去勸勸她吧。”
“那麼貴重的東西,我們哪裡還得起?”孫母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除了那個大馬富商送的幾件禮物沒賣,都被拿回去,其他的早就賣掉了,錢也被花光了,我們哪裡有錢還啊。”
蕭遙道:“可隻是唯一的辦法了,你找我也沒用。”
“怎麼沒用?那些有錢人都喜歡你,隻要你去跟他們吃頓飯,隨便說幾句好話,他們保準不會計較。”孫母說道,“和有錢人吃飯,吃香的喝辣的,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一件不是嗎?你就幫幫伯母好不好?”
蕭遙差點被她氣笑了,說道:“如果我願意跟他們吃飯,我當初也願意收下他們的禮物。這是我的原則,請你不要綁架我。”
普通朋友一起吃飯沒什麼,可是麵對對她有意思的男士的邀約,她是從來不肯答應的,就怕給了對方錯誤的暗示。
孫母還要糾纏不休,蕭遙乾脆掛了電話,重新拿起一本西班牙著作看了起來。
孫翩然貪婪,犯了錯誤,本來就需要懲罰。
孫母讓她去跟人吃飯,然後抹除孫翩然該受到的懲罰嗎?
憑什麼?
說起來這件事因孫翩然而起,孫翩然就該被追究責任。
第二天,蕭遙剛和周輯從外麵兼職回來,就見蕭博等在她畢竟的一株銀杏樹下。
在人前蕭遙和周輯是不敢手牽著手的,都是在人後悄悄地牽,所以被突擊檢查也不慌。
蕭遙笑著迎上去:“哥哥,你是特地在這裡等我的嗎?”
蕭博瞥了周輯一眼,對蕭遙點點頭:“嗯。那位徐汝善先生打了電話到學校來,問我們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們在京城四處逛逛。”
蕭遙笑道:“明天有兼職,但可以請假,所以看哥哥的時間。”說完,看了周輯一眼。
是徐汝善的邀約,她不知道該不該帶周輯去。
蕭博道:“那就明天吧,心裡存著事,乾什麼都不痛快。”他看到蕭遙看周輯那一眼了,心裡歎氣,嘴上說道,“我和徐先生說了,到時會帶個朋友來,徐先生同意了。”
蕭遙一下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蕭博道:“哥哥你真好。”
周輯對見什麼人不在意,但想和蕭遙一塊,得知自己也能跟著去,馬上謝過蕭博。
然而蕭博看他不是很順眼,隻冷淡地“嗯”了一聲,就招呼蕭遙去吃飯了。
第二天,蕭遙三人在校門口坐上了徐汝善的車。
三人很是不好意思,畢竟讓徐汝善來接他們,也太不合適了。
徐汝善笑著說道:“這有什麼?你們三個上了車,我這車子馬上就發光起來了,說起來,還是我占了便宜。”
特殊的十年結束了,曾經把持外交部的老大被明升實降調離了崗位,外交部回到了他依附的那一派手中,他的日子也變得好過起來,當然,即使因為權力的排他『性』,他依附的派彆內部也開始分派,但日子也總比當初那位在時好。
工資高、福利好,這不,他都買上車子了。
蕭博開始向徐汝善介紹周輯。
徐汝善看到周輯,就跟看到蕭遙和蕭博一樣吃驚,畢竟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雖然不算少,但是好看到這種程度的,真的不多。
得知周輯也出身貧寒,但是十分勵誌,成績也很好,他照例鼓勵了一番。
此時的京城春花將儘了,但看起來並不寂寞,因為到處有充滿蓬勃生命力的綠樹青草。
徐汝善帶三人在出名的幾個地方逛了逛,派了照片,就帶三人去吃烤鴨。
吃完烤鴨,這才道:“你們幾個外語都很出『色』,周一有沒有時間到外交部看看?”
蕭遙有點吃驚,也有點激動:“方便嗎?”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想去看看的。
畢竟,她已經決定,以後就搞外交了。
徐汝善笑道:“怎麼不方便?周一上午八點,你們請個假,到今天上車的地方等著。”
這一天的功夫,他對三人有了足夠的了解——雖然是窮苦人家出身,但是都有著赤子之心,為人正直善良,可也有自己的堅持,更不要說成績還好。
這樣的好孩子,外交部一定歡迎的。
周一,蕭遙三人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將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就一起出發了。
在車上,徐汝善說道:“外交人員大多數都出訪或者在國外大使館,隻有少部分在,加上幾個回來述職的,人員並不多,大家不用緊張。且各司在各司那裡,不會『亂』竄門。”
蕭遙三人點頭,可是來到外交部之後,還是有些緊張。
不過在和領事司的人員交談時,發現他們說話風趣詼諧,緊張的心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也像平時那樣說話了。
劉先生看到三人其實也很吃驚的,早先聽徐汝善說過三個孩子都是人中龍鳳,長得特彆好看,他還沒個概念,可是真正看到人,才知道,這已經不是“好看”可以形容的了。
不過,臉蛋兒好看算是優點,但是在外交部,還需要更多的能力,當下在三人放鬆下來之後,就將語言切換成英語。
蕭遙三人知道,這是要考究他們三個了,因此也換成了英語,說了起來。
劉先生幾個聽了,都不住地點頭。
女孩子的英語水平出乎意料的好,要不是知道她還是在讀學生,他會以為她是翻譯司那裡的正式外交人員了。
滿意之餘,他又忍不住提點:“外交人員,最需要的能力,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不然,有一天作為隨員、一秘二秘等常駐國外,見國外官員時,也緊張嗎?這不是個合格的外交人員。”
英語好的,在翻譯司找個人就夠了。
蕭遙三人馬上點頭,表示受教了。
劉先生見三人都虛心接受,心裡滿意,又看了看三人,覺得三人都長得好,最適合是做新聞司的發言人。
因此,就站起身,笑著說道:“走,我們去新聞司那邊走走。”
這麼三個好苗子,新聞司見了絕對要招攬。
新聞司的人看到蕭遙三人,都嘖嘖稱奇,不住地打量三人,口中說道:“這仨孩子,是怎麼長的?一個比一個長得俊,可不得了了。”
“是有誌於加入我們外交部的嗎?收了收了,都收了!”
劉先生帶三人來時,說了三人就讀的院校,所以大家認為他們要進來是輕而易舉的事。
蕭博和周輯連忙站出來,笑著說他們另有方向,不打算搞外交。
新聞司的人聽了,滿臉失望,之後將目光看向蕭遙:“小姑娘呢?該不會也不想加入,隻是跟老劉特意過來饞我們的吧?”
蕭遙笑道:“我想等畢業之後,靠自己的能力考進來。”
“現在都是分配,不用考。這樣,你有意向就好了,到時把你分過來。”新聞司副司長笑嗬嗬地說道,“我跟你說,新聞司輕鬆點,若去了其他司,常年駐守在異國他鄉,稍微辛苦些。不過,年輕人辛苦些也好,當是鍛煉了。”
蕭遙笑道:“我倒是想到各國去多曆練。”
“有誌向!”新聞司副司長笑道。
這時他的座機響了起來,他向劉先生和蕭遙幾個做了個抱歉的表情,就走向電話。
劉先生馬上識趣地表示再帶蕭遙三人到處轉轉,不打擾他打電話。
這次,劉先生和徐汝善帶三人去了北美大洋洲司。
正好有在山姆國大使館任滿歸來的參讚,看起來雖然神采奕奕,但是卻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
彼時,他正在拍著桌子罵山姆國:“那股子傲慢,實在太過分了。都說弱國無外交,跟山姆國打交道,能充分理解這句話。”
其他外交人員也點頭,他們這些被派遣到北美大洋洲的外交人員對這句話,體驗實在太深刻了。
不說山姆國,就說楓葉國,也足夠傲慢了。
每次他們提出嚴正交涉的時候,這些國家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分明不把他們放在眼內。
可是,他們除了忍,彆無他法。
如今國家剛改革開放,還處於一窮二白的時候,沒錢,在國際上沒有影響力,誰都沒把他們放在眼內。
看到劉先生一行人,這幾位外交人員滿眼驚豔地盯著蕭遙三人看,忘了說話。
半晌,找回語言的那位參讚道:“老劉,這三孩子打哪裡來的?長得也太好看了吧?難不成是今年畢業的學生?來新聞司的?不對,如果來新聞司,怎麼是你帶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劉先生介紹一番,隨即看向蕭遙:“剛才他們的話你都聽到了,還想繼續做外交人員,繼續被派遣在國外嗎?”
蕭遙知道國家積貧積弱,在國際上很受歧視,但沒有想到,就連作為一國使節的外交人員,也會這樣受氣,一時有些吃驚。
此時聽了劉先生的話,就道:“還是想去。”
不管前路如何艱險,她都想踏腳上去,走一走。
先前那參讚聽了,讚許地點頭:“好孩子。”頓了頓,又道,“不過,估計新聞司會搶著要你們三個。”
長得好看的,作為外交部發言人,還是很合適的。
又有人笑著說道:“與其慢慢熬資曆,還不如到我們這些外派的各個司好好曆練呢。”一旦被外派到國外,一般都會被提乾,比在新聞司慢慢苦熬可快捷多了。
雖然三個孩子長得好,容易得到重用,可是彆忘了,裡頭派彆林立,人家可能想推另一個沾親帶故的呢?
與其做不確定的炮灰,還不如勤勤懇懇,一步一步升上去。
再說,被派遣到各國的大使館雖然累,也辛苦,但是得到的曆練是難以估量的。
其他人馬上點頭。
蕭遙忙誠懇地謝過這些領導的忠告。
北美大洋洲司眾人見她受教,又長得水靈靈的,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華,忍不住繼續指點:“本科畢業能分配到我們這裡來,但是如果想前途明朗一些,不妨在讀書期間多做點什麼,例如了解各國形勢和事務,翻譯些作品等。”
蕭遙認真地將這話記在心裡。
徐汝善是行政司的,和劉先生帶蕭遙三人走了幾個司,充分讓他們認識到,進外交部看起來很風光,可是裡頭每個人的工作,都是很辛苦的。
快到中午了,蕭遙三人準備離開,這時一人快步走了過來,說新聞司司長想請三人在單位一起吃個午飯。
徐汝善原就打算留蕭遙三人在外交部吃飯的,隻是蕭遙三人不想打擾他太多才婉拒了。
這下,得知新聞司副司長請吃飯,蕭遙三人就不好推搪了。
新聞司副司長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吃飯時,很是幽默風趣,充分展示了一個外交部發言人的素養。
吃得差不多了,他笑道:“我覺得蕭遙以後很適合加入我們新聞司,所以想跟蕭遙聊幾句。”
徐汝善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馬上找了個借口,帶蕭博和周輯到另一邊坐下說話。
蕭遙很不解,之前這位副司長說他們三個好看,都收入外交部,她看得出,是真心這麼說的,可不管怎麼真心,也沒必要在她還沒進入外交部之前,跟她進行什麼談話吧?
不過她心裡雖然嘀咕,麵上卻絲毫不顯,而是認真地等著這位副司長說話。
新聞司副司長汪清嚴笑看向蕭遙:“不用緊張,就是普通談談。”說完就提起蕭遙之前被陷害一事。
蕭遙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提起這件事,就認真聽著。
汪清嚴說著說著,話鋒一轉,說到孫翩然身上:“她是我遠房表妹的女兒,今年19歲,如果被判刑,這輩子就毀了。我這人最是喜歡看到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的了,著實不願意她年紀輕輕就自毀前程。”
說到這裡,就沒有說下去了,而是看向蕭遙。
他相信,以蕭遙的聰慧,能領會自己接下來的意思,並且上道地給予回應——也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蕭遙聽到這裡,才知道怎麼回事。
她笑了笑,說道:“是啊,的確挺可惜的,花一般的年紀呢。但是犯了錯,又有證據,相關人員又起訴了,也是沒法子的事,隻能勇敢承擔後果了。”
孫翩然錯了就是錯了,可不會因為有個好親戚,一切就不存在了。
汪清嚴聽了,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他經過先前的談話,可以肯定蕭遙是個聰明人,他以為,聰明人會知道怎麼回答他。
可是眼前這女孩子,怎麼就不給他想要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