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等目光大盛,馬上紛紛附和。
他們原本還擔心自己戰鬥力不足,吵不過那三派呢,沒想到蕭遙一個人抵三派,才說了兩次,便把王丞相等人的臉都打腫了。
王丞相三人的爪牙回過神來,連忙反駁。
兩派展開了劇烈的爭論。
本來,禮部尚書和皇帝的心腹人數不多,是吵不過那三個派彆的,奈何那三個派彆有兩度南逃的名聲,先天便矮了一大截,又有蕭遙當麵打過臉,所以吵起來根本不占優。
第二日,王丞相、許尚書和大學士等,紛紛上折子給皇帝——如果不是被勒令賦閒在家,他們是要親自進宮對皇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不行就噴皇帝一頓的,可惜不能進宮,所以隻能上折子。
在折子中,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表達了同一個中心思想:“蕭將軍驍勇善戰,若讓她嫁到海原國當細作,摸清楚海原國的兵力和布防,將來大興朝養精蓄銳之後進攻海原國甚至滅掉海原國都輕而易舉。”
如果是從前,皇帝還會被眾口一詞說得心動,可是當他明白,蕭遙權勢越大,自己受到的掣肘越小,他便決定,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蕭遙離開北軍,放下手中的權柄。
所以對這種說辭,皇帝毫不心動,批複:“蕭將軍為大興朝立下奇功,是大興朝的功臣,朕不會罔顧蕭將軍的意願行事,讓蕭將軍這樣的大功臣寒了心的。”
王丞相、許尚書和大學士以為三派合作起來,皇帝不願意也得願意,所以收到批複,吃驚之餘,又滿心不快。
不過,皇帝有理有據立於不敗之地,禮部尚書和皇帝的心腹又嘲諷他們企圖一直讓蕭遙立功,自己卻從來不肯為國儘力,所以他們就算不快,一時也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而這時,京城的街頭上有很多學子寫詩嘲諷百官,至於嘲諷的話,直接就是蕭遙在宮宴上說的那些。
為了讓廣大老百姓都聽得懂自己的諷刺,還有書生將之改變成通俗易懂的順口溜,教給孩童,讓孩童到處唱歌。
除此之外,前人寫的詩句,也被提起並到處吟唱。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許大太太帶女兒去首飾鋪子裡看首飾,回去時就聽到許多小童唱童謠,童謠都是諷刺她們這些南逃的人的。
許大太太瞬間黑了臉,馬上讓車夫加快車速。
可這京城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權貴的馬車,根本快不起來。
於是許大太太便聽了一路嘲諷百官的童謠,其中有一兩首還特地暗示了許尚書、王丞相和大學士等身為朝廷命官,在國家有難時,竟不肯出力,而是讓家眷南逃,反讓滅掉北戎的蕭將軍去和親。
回到家裡,許大太太麵沉似水,問明許尚書在書房,便馬上直奔書房。
許尚書聽到許大太太說起聽到的童謠,本來就因為被皇帝打回折子而不高興的老臉顯得更陰沉了,他想起自己之前聽到童謠時的惱怒和羞憤,想起昨天被蕭遙嘲諷的難堪,心中湧起雷霆之怒。
王丞相和大學士也紛紛從身邊人口中聽到如今滿京城都是罵他們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齒。
海甫卡很是不高興,因為他命人放出去的關於海甫哲好|色和勾搭父王小妾的消息,關注量居然沒有想象中高——大興朝人都忙著罵那些逼迫蕭遙和親的文官!
他很不甘心,喬裝打扮之後,便到市井之間,打算親自再抹黑海甫哲一次。
可是將抹黑海甫哲的消息說出去之後,跟他聊得還挺投契的幾個婦人附和幾句之後,興致勃勃地拉住他,跟他科普大興朝那些沒用又沒有國家大義的文官,並唱起了順口溜。
這順口溜還彆說,真的很順很溜很精彩,還朗朗上口,以至於海甫卡也學了幾首,跟大媽分彆後,還不由自主地哼出來。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海甫卡連忙捂住嘴。
可是,他一路回去不時能聽到小孩子唱童謠或者順口溜,聽著聽著總是下意識就跟著唱起來。
回到番坊了,海甫卡還是忍不住繼續哼唱,帶得好幾個使臣也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
被京城百姓罵得火冒三丈的王丞相、許尚書和大學士忍了又忍,忍不下這口氣,下定決心一定要弄走蕭遙,於是暗中會晤了一次。
他們會晤的第二天,城外西山寺便傳出,昨夜寺中著名高僧空智大師夜觀星象,發現將星微動,似有北去之兆,若此鬆動了的將星歸於原位,不是順勢北去,大興朝恐會多災多難。
空智大師還推算到,去年年尾雪災,正是因為將星早已出世卻不受重用,直至皇上伯樂識千裡馬,使將星歸位統領北軍,大雪才漸漸停了。
空智大師觀察到的星象以及天下勢態,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鄉鎮村落。
又有人言之鑿鑿:“將星出世卻一時不得重用便降下百年難得一遇的雪災,導致生靈塗炭,如今將星微動,即將北去,若被拘著不肯北去,硬要歸位,隻怕上蒼降下的災禍比雪災更嚴重!”
因為有人推波助瀾,很快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了。
而且,這些老百姓在知道蕭遙不願到海原國和親時,都很恐慌,紛紛表示蕭遙為了天下百姓,一定要去和親。
有些人還直接來到將軍府的門口,圍在門外,大聲喊道:“請蕭將軍北去和親,讓將星順應天下大勢!”
蕭遙在府中練武,忽見夏天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姑娘不好了……”
她進來之後,也顧不得休息,一邊急喘一邊將外頭發生的事告訴蕭遙。
蕭遙聽完夏天的講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夏天一臉焦急:“姑娘,這可怎麼辦啊?海原國那麼遠,又那麼冷,你可不能去!”
這時梅三幾個聽到消息也一臉惱怒地趕了過來:“那些混賬,竟敢胡說八道!自古是戰敗或者勢弱才和親,我們將軍乃北軍統帥,又才滅了北戎,如何能屈辱地去和親?”
蕭遙點點頭:“我自然不會去和親的。”
梅三和夏天異口同聲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蕭遙微微一笑,纖手摸著腰間的軟鞭,道:“自然有辦法。”說完吩咐夏天去買自己需要的東西。
李公子、唐二公子和許四公子等知道空智大師說了什麼,都摸著下巴忘了說話。
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敢拿大師的話來設計蕭遙?
論起裝神弄鬼的手段,還有人比得過蕭遙嗎?
那可是個讓北戎人嚇破了膽的妖女啊!
李公子啜了一口茶,看向許四公子:“你沒跟家裡提過將軍的戰績嗎?”
許四公子搖搖頭:“並未。”他過去在家族中不受重視,因此跟家族的感情很淡薄,這次從北邊回來,因為掙到的軍功比較多,族裡比從前更重視他,可是他卻很難起好感。
尤其是,這次許尚書為了一己之私,居然逼迫蕭遙這樣立下赫赫戰功的將軍去和親,實在自私自利到了極點,引起了他嚴重的反感。
唐二公子笑道:“他們想是聯想不夠遠。先前便有折子說過北戎懼怕將軍才連敗,他們若仔細想一想,認真查一查,應該能查到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多想的。”
海甫卡回到番坊沒多久,知道很多人聚到將軍府門口,心中一動,忙也去了。
在彆的地方散布海甫哲不好的話,將軍府有可能注意不到,他在將軍府大門口說,將軍府還會聽不見嗎?
必須不會啊!
到時這些話傳到蕭遙耳中,海甫哲便徹底出局了!
海甫卡來到將軍府門口,見老百姓都在大聲叫蕭遙順應大勢和親,高興得瞬間翹起了嘴角,馬上將自己要散布的內容說了出去。
老百姓聽了,紛紛道:“蕭將軍英武無雙,絕不能嫁給海原國三王子那樣既好|色又無恥的人,嫁給四王子吧,四王子聽起來還不錯。”
有心人見帶來的老百姓都義憤填膺,心中滿意,正準備悄無聲息地退去,忽聽有人高聲叫道:“將軍府開門了……一定是出來回應了。”
海甫卡聽到將軍府開門了,頓時精神一震,想要繼續說,讓老百姓幫自己喊話。
哪知剛張嘴,就看到海甫哲不知何時也混進了人群中。
海甫卡悻悻然地閉上了嘴,抬頭看向將軍府大門。
大門徹底打開,一身紅衣的蕭遙領著一高大一纖細的女子走了出來。
海甫卡和海甫哲看到蕭遙,俱是目光一亮。
老百姓們看到蕭遙,叫得更大聲了。
蕭遙衝眾人擺了擺手,沒有說話,等府上人將三匹馬牽到門口,她瀟灑地翻身上馬,手裡捏著韁繩才開口:“我碰巧也學過一些玄術,對空智大師說的不大認同,所以決定去找空智大師聊一聊。”
轟——
人群中一下子沸騰開來了。
“她居然不信空智大師!”
“她居然敢去找空智大師對質!”
“快快快,去叫馬車,跟著去看熱鬨!”
海甫卡一臉愛意地看向蕭遙:“蕭將軍真是,太不像大興朝女子了,她如此直率爽利,合該是我們海原國的人!”
海甫哲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蕭遙,恨不得馬上抱著她親一親。
她這樣美,性子還這樣好,實在是這個世上最契合他的女子了。
蕭遙說完話便不再理會四周的百姓,而是一夾馬腹,策馬走上大街。
梅三和檀雲連忙跟上。
老百姓們看見,二話不說便跟了上去。
李公子和唐二公子幾個聽到街上熱熱鬨鬨的,忙從窗戶看下去,當看到蕭遙,又聽到老百姓們的討論,馬上站起來,決定跟著一起去。
五皇子也一下子站起來,笑容滿麵地對跟在身邊的袁旭說道:“那個死丫頭要去鬨事了,走,我們也看熱鬨去!”
他自恃帝子身份,沒少為難蕭遙,可卻總是吃虧哪一個,所以他潛意識便堅信,世上沒人能讓蕭遙吃虧,這次看到蕭遙要去找空智大師算賬,便認定蕭遙要去教訓空智大師了。
他自己被壓迫得慘戚戚的,所以迫切希望其他人也被蕭遙壓迫。
街上的百姓,知道蕭遙要做什麼之後,都跟了上去。
這時忽然有人高聲道:“空智大師不在西山寺,他就在城中,據說去平陽侯府給平陽侯講經呢。”
蕭遙一聽,馬上揚聲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那人馬上回道。
蕭遙於是一扭馬頭,直奔平陽侯府。
平陽侯是提前約空智大師來講經的,並不知道空智大師會得罪蕭遙,等聽到空智大師夜觀天象那些話,他馬上就命人送信去西山寺,說今日沒空,等有空了再去西山寺找空智大師,不想空智大師來得早,他的信剛送出去,空智大師便到了。
由於怕得罪蕭遙,平陽侯聽空智大師講經時,一直心不在焉的,聽了一陣便開始裝身體不舒服,希望空智大師趕緊走。
空智大師隻得起身告辭。
平陽侯見空智大師願意走,大喜過望,馬上便命人送客。
然而下一刻,府上的下人便衝進來:“侯爺不好了,蕭將軍帶領著大隊人馬來到我們平陽侯府跟前了!”
平陽侯聽到“大隊人馬”頓時眼前發黑,恨不得馬上暈了過去。
可是他也知道,這種關鍵時刻是不能暈倒的,因此強撐著,讓人扶著自己到前院,而且命人開正門,自己也走正門——他從正門出去,夠給蕭遙麵子了,蕭遙如果敢帶領兵馬胡來——好吧,他也不敢怎樣,隻能進宮哭了。
當看到大門口所謂的“大隊人馬”,平陽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他壓下怒意,狠狠地瞪了來傳話的仆人一眼。
混賬,什麼大隊人馬,這根本就不是大隊人馬。
空智大師是從側門出來的,一出來就看到正門大開,平陽侯從大門口走出來,頓時有些尷尬。
不過,他很快就顧不上尷尬了。
蕭遙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向空智大師:“你就是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點了點頭,念了句“阿彌陀佛”。
蕭遙道:“少給我念經。聽說你夜觀星象發現我是將星,而且即將北去,是不是?”
空智大師再次點了點頭,一副高人模樣:“此乃貧僧夜觀星象所見。”
蕭遙冷笑一聲:“很不巧,我正好學過一些道術,跟你看星象看到的不一樣。我覺得,一定是你看錯了!老和尚不沾葷腥,一時眼花也是有的。”
空智大師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怒意:“夜觀星象之事,可容不得開玩笑。還請施主莫與貧道開玩笑。”
蕭遙道:“誰與你開玩笑?”說完伸出手指開始算了起來,一邊算一邊說道:“你三歲被送到蓉城的碧山寺,在六歲那年差點溺水身亡,才被送到西山寺的,是不是?”
這些都是她從手下那裡知道的,說起來就那麼巧,先前布下的人,竟探聽到空智大師從前的事。
之前她知道空智大師的事,但從未想過會派得上用場,今日竟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