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冉看到,蕭遙用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幫自己爺爺進行麵部清潔,動作十分溫柔細致,隨後她開始幫老人修理眉毛,將多餘的眉毛拔掉,接著又拿出眉筆,在老人的眉毛上畫起來。
她仿佛給真人化妝一樣,十分認真,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細致和專注。
眉毛畫好了,她從工具箱中拿出化妝的物件,開始給老人化妝——韓冉不了解化妝品,他也不需要了解,他著迷一般,認真盯著蕭遙的動作,親眼見她用一雙白皙細膩的巧手,讓自己的爺爺從死氣沉沉變回了活著的樣子。
是的,活著的樣子,如同每天下午的休憩。
那個時候,他雖然閉上銳利的雙眼,可仍然遮掩不住臉上原有的威儀。
蕭遙給韓老爺子化好妝,抬頭端詳照片,又低下頭,再次伸出雙手,給老人做最好的整理。
韓冉怔怔地看著,見蕭遙臉上的表情乃至手上的動作,都充滿額專注和溫柔,忽然產生一種感覺——自己的爺爺還活著,他特地請了蕭遙回來給爺爺化妝……
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來入殮師不是一件晦氣的工作,它是一件充滿了情懷和人道主義的工作,他給逝者體麵,讓逝者以最好的姿態,走完在人間的最後一程。
蕭遙見一切妥當了,便衝黃小芬點點頭,又扯了扯韓冉,指指韓老爺子。
韓冉回神,看向自己的爺爺,的確宛如睡著了一般,眼圈瞬間又紅了。
蕭遙便沒有打擾韓冉,在旁靜靜地站著。
黃小芬則問道:“韓先生,你看這樣可以嗎?”
韓冉深吸一口氣,將難過和淚意壓下去,嘴上說道:“很好,和我爺爺生前一樣。”他說完,看向蕭遙,鄭重地道,“蕭遙,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爺爺即使已經去世,也維持著活著時的英武與體麵。
蕭遙擺了擺手,又拍了拍韓冉的肩膀,示意他節哀順變。
韓冉點頭,看了看時間:“是準備入殮了嗎?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黃小芬和胡金生於是便將老人運出去,裝進棺木中。
靈堂已經布置好了,韓冉跟著蕭遙走進靈堂,剛進入便感覺到了一陣壓抑。
韓冉父母走了過來,低頭去看放進棺木中的老爺子,見老爺子栩栩如生,和活著時一樣,不由得一臉驚訝:“這入殮師的水平很高啊。”
韓二伯說道:“那天去宋家吊唁,我看到這個團隊把宋家那小姑娘拾掇得很好,讓她看起來和活著時一樣,所以知道爸去了,我便找宋家要聯係方式,特地請這個團隊過來。”
韓冉父母聽了,點了點頭,看向蕭遙三人,見了蕭遙的臉蛋,臉上露出驚豔之色,但很快收斂了著神色,客氣地衝蕭遙三人道謝。
蕭遙搖搖頭,黃小芬則說是他們應該的工作。
韓冉道:“爸,媽,她叫蕭遙,是我的小學同學。我想讓她給爺爺上柱香。”
“居然是小學同學?那可真是巧!”韓媽媽說完馬上道:“孩子,真是太謝謝你了。”一邊說一邊去點燃了香,分給蕭遙三支,讓蕭遙跟著自己去上香。
蕭遙照做了,上完香又鞠躬,便跟黃小芬三人告辭。
韓媽媽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留蕭遙,便看向蕭遙和韓冉,見兩人都沒什麼表示,便讓韓冉親自出去送蕭遙。
韓冉將蕭遙送到大門口,低聲道:“蕭遙,我一直想請你吃飯,再跟你好好說話的,可是,短期內都沒辦法了,抱歉。”
蕭遙在本子上寫:“你彆多想,先幫你爺爺辦理喪事吧。”
第二天,蕭遙接到簡雍發過來的信息,說他來了京城,去拜訪老同學,其中一個老同學恰好就是學顱骨複原技術,跟他導師在博物館工作,既有理論知識又有大量的實踐經驗,問蕭遙有沒有興趣認識,如果有,可以來京城一趟。
蕭遙自然有興趣的,那天她幫姓宋那個小姑娘複原,便覺得有些吃力,當時便有心好好學一學了。
因此,蕭遙馬上給簡雍回複,然後約定明天一起去見他的老同學裴先生。
見了麵,由簡雍做翻譯,蕭遙請教了一些問題,受益匪淺,後知道裴先生師徒有自己的小型工作室,裡頭有很多模型,更是心動,得了兩人邀請,乾脆便決定在京城住一段時間,好好跟著裴先生師徒學習。
簡雍笑著說道:“這下好了,我也正要跟他們交流一些專業上的問題,正好可以幫你們做翻譯了。”
蕭遙衝他打手語:“你如果太忙,不必管我們的,我寫字跟他們交流就是。”
簡雍擺擺手:“不忙不忙。”
蕭遙回去給叔公叔婆發信息說明了事情原委,便跟裴先生師徒認真學顱骨修複技術,以及根據顱骨複原人物原型等技術,每天都學得異常認真。
一個星期後,程展發新專輯。
專輯剛發,首先在粉絲群體中傳開,但是由於這張專輯內的六首歌都異常好聽,因此很快擴散到其他圈子。
短時間內,這張專輯就爆紅了。
這種爆紅以可怕的速度傳播,很快傳到國外,東南亞一些粉絲聽了,也都沉醉其中。
至於內娛,更是大書特書:“這張專輯有六首歌,六首都爆紅,這是前所未有的!”
“六首歌太動人了,寫儘了一見鐘情、暗戀以及那種若即若離的曖昧,這是屬於夏天的歌,這是屬於青春的歌!”
“這六首歌證明,程展是天才作曲家和天才作詞家,當然,他的演繹也非常完美,聽著他的歌,我總能想起青春時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想起暗戀心中那個她的美好!”
種種溢美之詞讓粉絲歡欣鼓舞,然後瘋狂砸錢買專輯。
甄惜玉也聽了這六首歌,她聽得淚流滿麵,但是又嫉妒萬分。
如果原先她還安慰自己程展對那個啞巴入殮師的感情不是很深刻,那麼聽完這六首歌,她心中再無一絲僥幸,隻有濃濃的羨慕和嫉妒。
為什麼,這樣深刻真摯的感情不屬於她?而是屬於一個晦氣的入殮師,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程展發完了專輯,做完了宣傳,再也無法按捺住思念,馬上聯係蕭遙,問蕭遙在哪裡,他出了新專輯,想送新專輯給她,以感謝她當初幫忙叫救護車的恩情。
蕭遙說舉手之勞,不必感謝,便繼續忙碌了。
隻是很不巧,當晚跟簡雍在重遇韓冉那家酒樓吃飯,竟碰到了程展。
程展怕被人認出,吃完飯出來時,是低著頭的,但聽到蕭遙的聲音,馬上抬起頭看過去,見果然是蕭遙,顧不得其他,快步迎了上去:“真巧啊,阿遙你也來這裡吃飯。”說完才看到蕭遙身旁的簡雍,眸中頓時多了幾分冷意。
蕭遙見簡雍在旁,便跟程展打手語。
簡雍在旁翻譯:“真巧,程先生,恭喜你新專輯大賣。”然後自己也含笑道,“恭喜。”
程展想到自己約蕭遙,蕭遙不肯出來,可是卻跟簡雍一塊吃飯,心裡老大不舒服,便問道:“簡先生不是在綠島的嗎?怎麼也來了京城?”
簡雍道:“來看老同學。”
程展點了點頭,看向蕭遙:“你說最近很忙,怎麼這麼巧遇上簡先生?”
簡雍看了蕭遙一眼,對程展說道:“我和阿遙都跟我一個老同學交流技術,所以一塊工作。我偶爾,會幫阿遙充當翻譯,忙完了,便一起吃飯。”
程展聽了,眸色更冷了,但是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看向蕭遙:“你之前幫過我,無論如何,都得讓我請你吃飯道謝。”說完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簡雍,“碰巧遇上,簡先生也一起吧。”
簡雍聽得出程展的意思,可是他仿佛沒聽懂似的,就要答應,可這時,見蕭遙對自己打手語:“你剛不是遇上另外幾個老同學嗎?不如你去跟他們聚聚?”
程展請她吃飯,她沒道理帶上簡雍這個朋友的,這不合規矩。
簡雍見蕭遙這麼說,隻得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失陪了。”又看向蕭遙,“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程展忙道:“簡先生難得遇見老同學,怕是要喝酒,不如由我送阿遙,你玩得儘興些。”
蕭遙想著簡雍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幫自己翻譯,很不好意思,當下也對簡雍點點頭。
簡雍隻得作罷,看了程展一眼,這才離開。
程展見簡雍終於走了,心情大好,忙帶蕭遙去自己提前訂好的包廂。
進了包廂,他將自己的新專輯拿出來,遞給蕭遙,目光深邃地看向蕭遙:“這是我的新專輯,你聽聽看好不好聽,也好幫我品評一下。”
蕭遙含笑接過,然後低頭寫字:“我之前就聽過,你唱得很棒,詞曲也做得很好。”
程展看到蕭遙的文字,臉上馬上燒了起來:“你太誇獎了。”心花卻在怒放,隻是再抬頭看到蕭遙,見她又低頭寫字,不由得有些懊惱。
他應該去學手語的,這樣就可以和她毫無障礙地交流,省得簡雍三翻四次在自己跟前炫耀!
吃完飯,程展堅持要送蕭遙回酒店。
蕭遙沒辦法,隻得讓他送了。
她回到酒店樓下,一來有些累了,二來也覺得自己跟程展沒熟到那種程度,於是便沒有請他上去坐,隻是揮手跟程展道彆。
程展見蕭遙堅持要目送自己離開,便將車子開到一棵樹後,然後停下,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酒店。
他想,總有一天,要叫她心甘情願地請自己上去。
蕭遙回去洗漱之後,給簡雍發了信息,說自己回到酒店了,便上床休息。
第二日,她剛剛睡醒,就聽到手機響了起來。
蕭遙拿過手機,見是程展的來電,便掛斷,給程展發信息:“早上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程展回複得很快:“我是程展,我昨天和你吃飯,又送你回家被狗仔拍了,現在你的酒店樓下應該圍了很多記者,你暫時不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