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士見許先生不說話,忙又將自己的提議說了一遍。
許先生再次歎息一聲,看向李院士:
“老李,你以為我沒想到這個嗎?沒用!甄家的姻親就在管控網絡輿論的部門,隻要人家想,你公開的內容壓根就不會出現在網絡上。你不要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過去那些敏|感的時|政,你在網上看得到嗎?看不到,為什麼?就是被和諧了!”
李院士臉色灰白,許久沒有說話。
許先生這次沒有再等,而是再次逼迫李院士表態。
李院士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難道我還能有什麼選擇麼?”
許先生跟著一臉感傷:“老李,你彆想那麼多,有時候,我們都會這樣身不由己。”說完怕李院士這種耿直的回頭會繼續鬨出事來,當下又勸,“老李,你這麼做,起碼避免了蕭遙被誣陷為間|諜,避免了家人出事。”
李院士沒說話,就在許先生以為他不會再說準備走時,李院士忽然目光淩厲地看過來:“老許,你得給我保證,絕不能讓蕭遙背上間|諜|罪和受到損傷,如果做不到,我就算魚死網破,也會鬨起來。”
許先生有些吃驚:“沒想到在你心中,蕭遙這麼重要。”
李院士苦笑:“我搶占了她的科研成果,實在對不起她,如果再不能保護她,那我還是人嗎?”
許先生道:“你放心,我會將你的要求帶到,並和你一樣,好好勸甄家的。”
許先生離開之後,李院士捂住眼睛坐在辦公椅上,許久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玲進來,說蕭遙來了,想找李院士。
李院士擺愣愣地聽著,一直沒說話,直到林玲又問了一次,才聲音沙啞地開口:“你告訴她我很忙,沒空見她。”他實在沒臉見蕭遙。
林玲卻沒有走,而是問道:“蕭遙說有急事,想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李院士愣了愣才問:“你知道她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需要幫忙?”
林玲沉吟片刻,將蕭遙上午和自己說的話說了出來,末了道:“我想她是想跟你說這個。”
李院士聽完,知道蕭遙擔心他搞錯方向浪費資源,居然兩次來找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了,蕭遙把他當師長尊重,他卻搶了她的實驗成果。
那一刹那間,李院士心中甚至湧起一股衝動,那就是馬上衝出去將一切告訴蕭遙,幫蕭遙守護她的成果和名譽。
可是想到權勢極大的甄家,他終究沒有這麼做,隻是聲音晦澀地對林玲道:“你去跟蕭遙說,我最近幾天都比較忙,實在沒空跟她談。她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讓她一定要告訴我。至於實驗方向,一貫是這樣的,一邊發展一邊修正就是。”
蕭遙沒什麼需要李院士幫忙的,所以聽了林玲的轉述,沉吟片刻,說自己沒事,又將自己上午的論斷說出來,請林玲跟李院士說一下。
林玲說道:“如果是這事的話,我剛才已經跟李院士說了,李院士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樣。”
蕭遙皺起眉頭,快速打字,然後放聲音給林玲聽:“那麻煩你跟他多提提,讓他三思。”
林玲點頭。
蕭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見許先生正坐在沙發上等自己。
她有些好奇,打字用電子音問:“許先生找我有事?”
許先生神色複雜地看向蕭遙,說道:“有點事。”
他剛才已經打電話跟甄惜默請示過了,將李院士的威脅說出來,讓甄惜默做定奪。
甄惜默比他想象中很辣一點,認為可以不用證據,也不光明正大將罪名扣給蕭遙,但是要以“蕭遙和山姆國相關研究機構暗中聯係密切需要觀察”的名頭讓蕭遙主動離開研究所卻不是離職,並且對外也這樣放出風聲。
這麼一來,蕭遙不用坐牢,但是她短期內,都沒辦法出境接受任何一個國家的聘請繼續做研究,隻能留在國內。
甄家極有人脈,所以可以將蕭遙留在境內的時間延長——也不用太長,一兩年時間就夠了。
對搞科研的人來說,一兩年無法搞科研,甚至無法接觸科研,那是十分可怕和浪費的,嚴重的還可能毀掉一個科研工作者。
許先生正暗歎甄惜默手段狠辣,耳旁忽然響起機械的電子音:“許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許先生回神,看向蕭遙,神色很複雜,用惋惜的聲音道:“蕭遙,我們接到人民群眾舉報,你在709所上班後,還和山姆國的兩個研究所密切聯係,而那兩個研究所的研究項目,和我們709所的一樣。”
蕭遙挑眉,看向許先生,等著他說下去。
許先生代表甄家,所以甄家這是終於主動出招了嗎?
可是,甄家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發難?
難道是因為李院士那個研究?
蕭遙想到李院士一直說忙,不肯跟自己見麵。
她對李院士雖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也知道李院士是個和藹又耿直的老爺子,他無論怎麼忙,都不可能不見她的,怎麼都會抽空跟她見麵。
可是這次沒有。
那麼就說明,是李院士不願意見她。
而他不願意見她的原因,應該和許先生眼下說的事有關。
許先生歎了口氣,一臉仿佛極不情願但是又不得不說的樣子:“我們自然相信你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但是這是需要保密的項目,而且既然已經有人反映了,我們肯定得處理,所以隻能委屈你了。”
蕭遙低頭打字,用電子音朗讀出來:“會怎麼處置我?”
許先生見蕭遙居然如此冷靜,很是吃驚,但轉念想到或許蕭遙自己也知道甄家針對她,當下便繼續道:
“你需要接受調查,所以得暫時停止你手頭上的所有工作。不過,隻要沒有證據,你始終是我們709所的研究員,所以你還是在709所的編製內。你放心,我們709所永遠相信你,等查清楚了,你隨時可以回來搞科研。相信我,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回答他的,是蕭遙手機裡毫無感情的電子音:“不用,我直接離職。你如果不急,我馬上打離職申請書。”
蕭遙播放完聲音,馬上不顧許先生的勸說,低頭打離職申請書。
雖然離開這裡,她沒地方搞科研,但是她並不樂意一直留在這裡任憑甄家拿捏——之前之所以不走,是因為甄家隻用那些醃臢手段,不會損害她科研,而且王院士和李院士等重點栽培她,對她有知遇之恩。
可是現在許先生這一出分明表示,在許先生的帶領下,這個研究所並不尊重科研人才——許先生肯定從李院士那裡知道,自己這次做出了“貢獻”,可依然打算為了甄家而打壓她這麼個“人才”,可見,這裡並非人才為重,許先生也不是以國家利益為重。
這樣的地方,她不會再待下去。
幸好,她之前一直有思考離開這裡之後怎麼做,已經有些想法了。
蕭遙打好離職申請,將之遞給許先生。
許先生不接,勸蕭遙三思,還說了很多好話安撫蕭遙,見蕭遙始終堅持,隻得接過離職申請,歎息著說道:“蕭遙,在對你進行調查期間,你不能離開大陸,所以,得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蕭遙雖然並不打算離開大陸,但是卻還是打字問:“一段時間是多久?”
許先生道:“具體時間我並不知道,但我想,應該不長的。”
蕭遙點了點頭,低頭打字。
許先生見蕭遙打字,知道她有話說,便沒有走,留下來等著——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尤其是對一個有才華卻被他和甄惜默用陰謀趕走的人。
很快,仍然是毫無感情的電子音響起:“許先生很會審時度勢,難怪能做到709所的一把手。不過,縱使名犬也有被主子拋棄的一天,許先生最好還是為自己做一些打算。”
許先生認為自己一向有涵養,可是聽到蕭遙諷刺自己是條狗,還是出離憤怒了,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張嘴如此厲害,難怪到處樹敵,幸好不能說話,不然怕是舉世皆敵。至於我,我想無論如何,都不會比你更落魄了。”
蕭遙冷笑,很快放出電子音:“我是否落魄未可知,但你總有一天被主子拋棄,卻是必然的。”
許先生原本並不想跟蕭遙撕破臉的,但是剛才被氣得說話耿直了些,什麼都說了,知道再描補也無用,當下便不再掩飾,冷笑道:“你以為你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做夢!”
蕭遙抬眸看向許先生,手裡的手機同步播放電子音:“許先生,我還年輕。”
她的目光那麼銳利,仿佛有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所以有那麼一刹那,許先生以為這話,是蕭遙嘴裡說出來的,故忘了說話反駁。
蕭遙不再理會許先生,她很快將東西收拾妥當。
許先生怕蕭遙帶走所裡的資料,但是他沒有權利搜查蕭遙的東西,隻得一再提起蕭遙記得保密協議,一旦蕭遙泄密,就算她已經離職,還是觸犯法律的。
蕭遙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離開709研究所。
許先生自覺和蕭遙走前嘴炮輸了,又加上本就有計劃,所以馬上迫不及待地將蕭遙離開709所的原因悄悄宣揚出去。
王院士臉色難看地跑來:“我不信蕭遙有問題,一定是有人誣陷她!”又質問,“既然是所裡的研究員,那麼也歸我管,為什麼我事前不知情?”
許先生耐著性子使進法子安撫王院士,可沒什麼效果,最後王院士是怒氣衝衝地離開的。
王院士剛離開不久,李院士就來了。
許先生見李院士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馬上起身將門關上,這才看向李院士。
李院士怒火熊熊:“你騙了我,你騙了我!老許,沒什麼好說的,我們魚死網破吧!哪怕讓甄家名聲損壞那麼一點,也是一件幸事。”說完不等許先生說話,馬上轉身就走。
許先生連忙拉住李院士,急忙解釋這不是自己說的,或許是有看不慣蕭遙的人誤導,或許是有消息靈通的故意散播風聲,和他無關,甚至還拿王院士說事:“為了保密,我連老王都沒說,剛才老王還來找我問罪了,我那個冤啊。”
說完見李院士不信,又苦口婆心勸,勸了一陣見李院士仍然堅持要走,而自己拉住李院士的手已經發麻了,隻得說了狠話,
“老李,你想過沒有?你鬨出去,或許根本傷不了甄家一星半點,反而還會讓甄家覺得蕭遙是個定|時|炸|彈,然後想辦法對付蕭遙。蕭遙沒辦法說話,如果被擄走放到無人的地方,她沒法呼救,怕是連命都丟了。”
李院士掙紮的身體停了下來。
許先生見狀,知道他意動,便再接再厲:“你昧著良心獨占這個科研,不就是為了蕭遙的安全嗎?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難道要半途而廢嗎?如果半途而廢有用那還可以拚一把,可注定沒用,你還這麼做,就是無用功,而且會害死蕭遙的。”
李院士聲音嘶啞:“甄家真的這麼權勢滔天,無所不能嗎?”
許先生點頭:“權勢滔天不敢說,但是要讓蕭遙離開研究所,失去該有的榮耀,卻還是做得到的。”
李院士繼續聲音嘶啞地問:“老許,你告訴我,甄家為什麼這麼恨蕭遙?他們應該沒有任何交集才是。”
許先生道:“這個,我略知一二,是男女之間的事,甄家大小姐喜歡程展,程展喜歡蕭遙,和甄家大小姐決裂,甄家大小姐從此恨上了蕭遙。甄惜默為了幫妹妹,便親自出手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自己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忙看向辦公室內的兩個信號乾擾器和屏蔽器,見毫無動靜,這才鬆了口氣,再不敢多說,隻繼續安撫李院士。
李院士冷笑:“為了點兒女情長,居然就廢掉一個科研人才,置國家利益不顧,甄家也有臉繼續掌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說完不再理會許先生,轉身就走。
許先生見李院士走了,還是去檢查乾擾器和屏蔽器,見的確是在工作狀態,這才放下心來。
意識到自己在擔心什麼,他忍不住自嘲一笑。
也是他今天說多了,人也不對勁了,所以疑心也重了。
就老李那樣的耿直老頭,哪裡能想得到錄音和拍視頻這些?
老李從過來這裡說話到不等他回答就走,分明表示,老李是驟然知道蕭遙的離職理由便理智全失,不管不顧地過來的,過來了放下狠話,意識到多說無益,所以轉身就走。
這樣的人,絕不可能來他這裡套話並錄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