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了, 鬆了口氣,忙對粉衣道:“需要什麼藥,隻管要去, 若庫房沒有, 便與孤說,孤找父皇要去。”
他這些日子被蕭遙多次不著痕跡地點化, 也明白過來了, 皇帝不信任他, 不想讓他當太子,但是礙於名聲又不會撕破臉, 所以表麵上對他, 是一如既往的。
既如此, 他想要什麼, 直接開口就是, 不要白不要。
粉衣忙應了。
太子看了一眼昏迷的蕭遙, 有些心疼,想留下來,但眼角餘光瞥見李維還在,便轉而看向李維:“老六, 這次多虧了你,如今太子妃無事, 孤也放心了, 這便與你到前頭去說話。”
李維點頭:“太子不必客氣, 這是維該做的。”一邊說, 一邊跟太子離開。
過了不知多久,蕭遙睡了一覺醒來,見千秀回來了, 便問道:“可與二姐姐說過了?”
千秀忙點頭:“說過了,二姑娘說會與侯夫人說,一起看好大姑娘的。”
蕭遙接過粉衣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點頭道:“既已辦妥,你便去歇著罷。”
粉衣坐到蕭遙身邊,低聲稟告道:“太子妃,您昏迷期間,趙貴妃與德妃奉了太後與皇上旨意來看過您,還送來了兩大車名貴的藥材,人參、靈芝和燕窩都有。”
蕭遙聽了便問:“她們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什麼,隻是叮囑我們照顧好太子妃。”粉衣道。
蕭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而是開始琢磨自己這次被刺殺一事。
按理說,皇帝沒有萬全之策,是不會對她下手的啊,她今日出門,也是因為這個。
可是,皇帝偏偏下手了。
難不成,有什麼變故?
蕭遙想到這裡,問在旁琢磨針灸的粉衣:“宮裡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粉衣搖頭:“不曾聽說過。”
蕭遙聽了蹙著眉回憶當時刺客行刺自己的一舉一動,眉頭漸漸舒展開。
此刻一開始對她下狠手,一副要她命的樣子,可是後來卻在幾個乞丐出現之後,便馬上離開了。
一開始,她以為是刺客怕乞丐是她的安排才退走的,但如今想想,應該不是。
刺客不是要她的命,那麼,是為了讓她重傷。
而刺客要讓她重傷的理由——蕭遙的眸子亮了起來。
應該是皇帝想知道那名神醫的下落或者說想將神醫控製在手中,所以讓她重傷,不得不請神醫前來,一旦神醫來了,便走不了了。
蕭遙想明白了這一點,便看向粉衣:“你們平素多與東宮中的宮人說話,也注意一下太子那頭,宮裡有哪位貴人生病,或是身體不適,都告訴我。”
她現在懷疑,是皇帝身體不適。
若非如此,皇帝完全可以將東宮和建安侯府收拾了,再逼問神醫的下落。
現在如此急切,說不得,皇帝的身體出了大問題!
吩咐完這個,蕭遙將思緒轉移到那些欲行不軌的乞丐身上。
按說,乞丐是不可能這麼大膽的,尤其是她一行人距離宮門口的大道沒多遠,很容易被發現。
可是那些乞丐就是出現了,而且大冷的天,又下著雨,竟那般興致勃勃,一上來就想非禮她們幾個。
蕭遙馬上聯想到夏之恒身上——夏之恒約蕭大姑娘出來,但是又沒做什麼,隻略微訴說一下衷情便走了,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想讓蕭大姑娘情根深種之後竊取機密或是毀掉蕭大姑娘的名譽,現在想想,說不得,隻是為了將蕭大姑娘約出來,再安排一出異常下流的損毀名節招數。
蕭遙相信自己的推測,她仰躺下來,閉上雙眼,琢磨著該如何回敬夏之恒。
剛給蕭遙看診過的太醫跪在皇帝跟前,道:“太子妃雖然受了重傷,但卻還是能救,多將養一些日子,便能恢複了。”
皇帝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放心的模樣:“既如此,便好生看著太子妃些,要用什麼藥務必慎重。”說完揮揮手,讓太醫退下。
太醫回到太醫院,還在感慨:“皇上可真是個重情義之人,不僅對建安侯府看重,還惠及太子妃。”
其他太醫紛紛點頭附和:“的確啊,不然以太子妃的出身,可做不了太子妃。”
隻有一兩個太醫低垂著頭,一直沒有說話。
卻說皇帝,在太醫離開之後,臉色馬上變得無比陰沉。
他手一揮,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道:“廢物,一群廢物!”
賈禮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子跪了下來。
皇帝急喘著,忽然喉頭一癢,再顧不得生氣,馬上劇烈地咳了起來,咳著咳著,一下子將喉嚨裡的東西吐了出來。
賈禮跪在皇帝跟前,感覺到有什麼噴在自己頭上,更是嚇得不敢抬頭,但是下一刻,他便看見,從自己頭上滴落下來的,是血紅色的。
賈禮頓時大驚,顧不得其他,馬上抬頭看向皇帝,結結巴巴地叫道:“皇上,你——”
皇帝捂住嘴,低頭看掌心,看到上頭的血紅,身體抖了起來,他聽到賈禮尖著嗓子叫自己,馬上厲喝道:“閉嘴——”
叫完這麼一句,他沒了力氣,虛弱地坐了下來。
又過了片刻,他緩緩開口:“讓張士奇過來。記住,不許聲張,不許讓任何人知道朕的身體情況。”
夏之恒去了京城西邊一個不大起眼的院子,見了安寧公主。
安寧公主含笑迎上來,目光掠過夏之恒的頭發與肩膀,眉頭皺了起來,一邊拿帕子幫夏之恒擦頭發一邊說道:“不曾想今日會下雨,辛苦你了。”
夏之恒握住安寧公主的手:“芳兒,今日所謀,失敗了。”
安寧公主臉上的笑容一收,馬上問道:“怎麼回事?”說到這裡眉頭一挑,目光淩厲地看向夏之恒,“莫不是,你舍不得那麼個嬌滴滴的美人了?”
夏之恒搖頭,語帶不屑地說道:“那樣的蠢物,如何會叫我不舍?”說到這裡情深款款地看向安寧公主,“我喜歡之人,該有公主一般的聰明與智慧。”
安寧公主聽了這話,重新笑了起來,眸光也溫柔了下來,問道:“既如此,怎地會失敗?”
夏之恒拉著安寧公主到一旁坐下,這才道:“偶遇了太子妃,太子妃送蕭家大姑娘回去。又很不巧,太子妃被幾個蒙麵刺客追殺,六殿下、安公子以及徐家三兄妹,也聽到動靜趕過來。”
安寧公主一邊聽一邊點頭:“有這許多人,怪道會失敗。”頓了頓又道,“不過,蕭大姑娘偶遇太子妃,是偶然麼?”
夏之恒看向安寧公主:“你懷疑太子妃知道我與蕭大姑娘有來往,故意來偶遇?”說完見安寧公主點頭,便道,
“這個可能性不少。不過,即使太子妃察覺到了什麼也於事無補,現下太子妃重傷,沒法子出門。至於建安侯府,他們看不住蕭大姑娘的。”
安寧公主道:“既如此,你便儘快辦妥此事罷。”
夏之恒緊緊地握住安寧公主的手,目光也直直地看向安寧公主:“我若辦妥了此事,你可要記著與皇上提退婚一事。”
安寧公主笑著回握夏之恒的手,點頭道:“這是自然。若不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何必要做著許多事?”
夏之恒似笑非笑地看向安寧公主:“我還擔心公主心悅周二公子,想儘快辦完事嫁與周兒郎呢。”
安寧公主沉下俏臉,一下子掙脫了夏之恒的手,不悅地道:“你既懷疑我,又何必來與我說話?”
夏之恒見安寧公主生氣了,連忙柔聲哄道:“莫氣莫氣,非是我要懷疑你,實在是我太愛你,舍不下你。我與你,說起來什麼關係也無,倒是你與周二有婚約。你想一想,換了你是我,你會不擔心麼?”
安寧公主說道:“擔心什麼?周二此人風|流|浪|蕩,吊兒郎當的,我怎會喜歡他?”說到這裡拿指頭戳夏之恒的腦門,“我幾乎沒把心挖出來給你這冤家了,你卻還懷疑我。”
夏之恒聽了,終於完滿了,又跟安寧公主說了幾句,再定好下次的計劃,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安寧公主送夏之恒出門,很快轉回來,叫道:“阿溫,阿溫——”
一個宮女很快一邊應著一邊快步走了過來:“公主——”
安寧公主陰沉著一張俏臉,問道:“周二這次又在煙花之地待了幾日?”
阿溫聽了,臉上露出惱怒之色:“公主,他這半個月來,一直在煙|花之地,當中也去見了一次建安侯府的二姑娘。”
安寧公主馬上問道:“他見建安侯府二姑娘做什麼?是什麼時候見的?你們怎地從來不報?”
阿溫連忙道:“幾日前了。那時公主身體不適,我們幾個怕公主因著此事氣著了,因此不敢報,請公主恕罪。”
安寧公主冷冷地道:“下次,不管如何,第一時間來報。”說完,又問周二見建安侯府二姑娘做什麼。
阿溫道:“因離得遠,聽得不大清楚,但隱約聽到,是和春風樓那個蕭遙有關,想是周二公子懷疑春風樓那個名|妓就是太子妃。”
安寧公主聽了,頓時笑了起來:“他倒是聰明得緊。”頓了頓又不屑地道,“我真想知道,太子知道自己娶了個名|妓做太子妃是什麼表情。”
阿溫聽了,沒有說話。
安寧公主的臉色重新又不好起來,她問道:“周二在煙|花|之地流連,是雨露均沾呢,還是隻與那麼一兩個廝混?”
阿溫小心翼翼地覷著安寧公主的臉色,嘴巴動了動,不敢回答。
安寧公主沉下俏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