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即使已經聽宮人說了一晚上了,可此刻聽到蕭遙的話,腦袋還是隆隆作響。
她的兒子,即將登基為帝,而她,即將成為太後!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是她從前做夢都想不到的!
一開始,她隻是個連自己命運都把握不了的妓|女,注定輾轉於不同男人之間,老了晚景淒涼,這一生沒有半點值得回憶的,隻有數不儘的無奈和苦澀。
可是,現在不是了。
她是太後,大熙朝尊貴的太後!
她的兒子,是皇帝,天子,是大熙朝最尊貴的人!
容妃的眼圈紅了,她懷疑自己活在夢中,因此走向蕭遙,一把握住蕭遙的手:“這一切,是真的麼?我不是做夢麼?”
蕭遙看著容妃泛紅的雙眼,慢慢地點點頭,鄭重地道:“是真的,你沒有做夢。你的兒子即將登基為帝,而你,會被封為太後,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她知道容妃的感慨,因為,她見過最初的宋惜容是什麼樣子的。
最初的宋惜容,和她一樣,都是低到塵埃裡的人,她們的賣身契在老鴇手上,若找不到客人接手上岸,就會被逼著接|客,隨時被提腳賣了,是這水中的飄萍。
容妃哭了起來,眼淚飛快地從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小皇子稚嫩的臉上,弄得小皇子極不舒服,也跟著哭出聲來。
蕭遙道:“這是大日子,你們該高興才是。”
容妃抱著小皇子,不方便擦眼淚,便將小皇子塞給蕭遙,自己拿出帕子擦眼淚。
旁邊,容妃的貼身宮女見了很是焦急,覺得自家娘娘對皇後也太不設防了,竟然敢將小皇子給皇後。
蕭遙掃了一眼容妃的貼身宮女,對容妃道:“走罷,先讓新帝登基。”
她從未想過乾掉宋惜容,霸占小皇子,想必宋惜容也感受得到她的善意,不會疑她,但是人心易變,如今小皇子又即將登基為帝,若再有宮女在容妃身旁挑撥,隻怕容妃會受影響。
她到時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前朝和朝政上,著實沒有精力在後宮中斤斤計較,所以得想個法子將那宮女弄走,避免她影響容妃才是。
去前朝的路上,蕭遙跟宋惜容說先帝臨死前的遺言,說和方丞相等人商量的協理朝政結果,隨後解釋,因先帝沒有遺命,所以不好讓她也參與聽政。
宋惜容忙道:“皇後娘娘不必多說,妾曉得的。妾出身卑賤,對朝政又一竅不通,本就不該插手朝政的。”
事實上,她想到豬兒登基之後,自己會成為太後,甚至有些心虛和緊張——她總覺得,以自己的出身,不配成為太後。
不說最初是春風樓的妓|女出身,單說她曾侍候過孫世子,也曾落胎,便沒資格成為一國的太後了。
她擔心,自己成為太後,會被禦史或是大臣責罵不配,並細說她的出身和曆數她曾經的不堪。
蕭遙聽到宋惜容先說自己出身卑賤再說自己不懂朝政,便猜到,她很在乎自己的出身,並以此為恥,當下便道:“你不必多說,從今天起,你便是大熙朝的皇太後,身份尊貴。”
宋惜容聽了,感激地看向蕭遙:“謝謝娘娘。”旋即又低聲道,“若其他大臣不許,我、我不做太後也沒什麼的。”
蕭遙道:“我說你當得,你便當得。”
一行人來到前朝,在大臣的擁立下,小皇帝草草登基,成為皇帝。
而蕭遙,也升級為皇太後。
容妃作為小皇帝的生母,也該有太後之尊,所以容妃也晉升為皇太後,並無人說什麼她不配之類的話。
其中蕭遙原先的身份為皇後,所以她是東宮皇太後,容妃則為西宮皇太後,兩宮太後,以東宮為尊。
一切事畢,承恩公和建安侯一道出宮。
一路上,一些職位並不高的官員暗暗奉承承恩公和建安侯,承恩公和建安侯臉上帶著客套的笑容與之寒暄,直到上了馬車,這才擺脫那些說恭維話的人。
李維和雲逸見了,也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讓馬車跟在承恩公和建安侯的馬車後。
馬車駛離宮門不遠處,便聽到建安侯道:“萬萬沒想到,阿遙竟有這樣的造化。聽政的皇太後,隻怕曆史要濃墨重彩地記上一筆。”
承恩公歎息一聲:“大哥,我寧願她沒有這樣的造化。而是夫妻和睦,白頭到老。”
李維聽到,手指和心臟一起,一抽一抽地痛起來。
原本,蕭遙是可以嫁得良人趙闖,受趙闖寵愛,和趙闖白頭到老的。
可是因為他,一切都變了。
世人都說她以十八歲之齡成為聽政皇太後,是很光彩的事,可是誠如承恩公所言,她失去的,是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的美滿生活。
雪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
李維忽然覺得,很冷很冷。
他的馬車駛出不遠,被攔了下來。
攔車的,是他的表兄趙闖。
因為沒能和蕭遙結親,趙闖拖到現在都還未成親。
趙闖上了車,第一句話就是問:“皇後娘娘她怎麼了?”
李維看著他眼中真切的擔憂,目光又落在他頭發上、肩膀上的雪花上,輕聲道:“她如今已經是東宮皇太後了。未來,在新帝年滿十八歲親政之前,都將由她聽政。”
趙闖鬆了口氣,笑了起來:“這麼說,她將會成為大熙朝最尊貴的女人,再無人能欺負她,是不是?”
李維點頭:“是啊。”宮中再沒有人能欺負她。
但是前朝中,肯定有很多老家夥欺她年輕,欺她是深宮女子,讓她為難的。
顯然趙闖很快也想到了這一點,語氣堅定地道:“我一定會儘快做出成績,這樣有朝一日,我便可以在朝堂上為她說話。”
他說完這話,當即就下了車,說是回去工作。
雲逸掀開簾子,看著趙闖在雪中遠去的背影,輕輕說道:“其實,趙闖很不錯。”
若她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
李維輕輕地說道:“是啊。”他看著窗外的雪花默默地出神,過了許久,才有輕聲說道,“她若嫁給趙闖,說不得便會愛上趙闖,這樣的話,我光是想想便覺得痛苦。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雲逸想象了一下,道:“也許每個人都很自私。”說完很快轉移了話題,“徐大姑娘,你打算怎麼辦?當真不娶麼?”
李維搖搖頭:“在看到她幸福之前,我都不會娶妻的。”這是他欠她的。
隨後便是國喪。
因先帝死得不光彩,死因也不足為外人道,名聲更是極差,所以得到的諡號並不好聽,葬禮也辦得不怎麼隆重,最少是比不上上一任皇帝的。
國喪期間,禮部準備好了登基大典,正式扶持小皇帝登基,成為大熙朝第十一位皇帝。
而蕭遙,則以十八歲的妙齡,成為大熙朝的聽政皇太後。
朝中老臣認定,不會說話的小娃娃新帝加上十八歲大部分時間在民間的皇太後,應該是很好糊弄的。
這個朝堂,將由他們主宰。
新帝上朝的前一個月,一切都如他們所願。
朝堂和皇家無關,更和妙齡的太後無關,成了他們這些權臣翻雲覆雨的場所。
四個顧命大臣,隻有方丞相和王尚書可以和他們一戰,安國公和承恩公,根本就不足為慮。
幾乎是所有高位大臣,在這一個月裡,都變得異常亢奮。
他們幾乎已經可以料定,這個皇朝在未來的十多年時間裡,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第二個月,他們在想在朝堂上弄權,便感覺到了困難——如果說,上個月他們可以毫無障礙地大展拳腳,隻需要對付幾個政敵,和政敵們瓜分利益,那麼這個月,他們大展拳腳的時候,出現了不暢,手腳根本施展不開。
錢尚書下朝之後,回家一琢磨,忽然有些心驚——會讓他們難以施展拳腳,是因為有了掣肘!
而這掣肘,正是上個月,他們這些朝堂上的朝臣你一點我一點,互相爭取職位時,不知不覺被布置下來的。
錢尚書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在想到底誰才是主導這一切的幕後高手。
首先,可以排除安國公和承恩公,安國公隻擅長打仗,對政事不大了解,不可能布置下如此完美的局麵的,而承恩公,文武都不行,是因為東宮皇太後才有的顧命大臣稱號,也不可能。
不是他們兩個,就隻能是方丞相和王尚書了。
錢尚書從次日開始,在朝堂上和其他政敵互相弄權和分配利益時,便特彆注意方丞相和王尚書。
而且,他發現,不止自己,自己那些政敵,也發現方丞相和王尚書布局之精妙,並開始提防方丞相和王尚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