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將急報拿在手上看了看, 內容果然是寫北戎犯邊的,因大軍在邊境以南的地方駐守,導致邊境兵力不足, 糧草亦嚴重不足,所以特地寫急報回來要兵要糧草的。
她將急報遞給安國公,讓他給其他顧命大臣和權臣看, 儘快擬一個章程出來。
在蕭遙看急報時,除了安國公和承恩公, 其他權臣都萬分震驚,心中一片淩亂, 滿腦子都被“北邊居然真的有戰事、太後派兄長去北邊居然瞎貓撞著死耗子有可能拿軍功”這種想法來回轟|炸。
是的, 他們都堅信, 蕭遙派小將和娘家兄長北上,不是因為提前知道什麼或是猜到什麼, 而是運氣好,碰巧撞上了。
即使安國公和承恩公,也是這麼想的。
輪流看急報時, 方丞相等幾個大臣都琢磨開了。
北邊有戰事, 兵肯定要派的, 糧草肯定也要意思意思給一些, 但是, 要不要也派族中子弟北上, 拿點軍功呢?
瀏覽完那份急報, 眾大臣們基本上已經有了打算, 一致同意讓駐軍北上,另外派人押送糧草北上,並且開始為押送糧草的兵馬展開了唇槍舌劍。
這是戰事, 蕭遙沒耐心看一群老頭子互相扯皮,因此一臉焦急地提議:“北邊冰天雪地,將士們又要與北戎浴血奮戰,消耗甚大,所以絕不能短了吃喝。依哀家看,人選容後再議,先發急報北上,同時準備糧草。”
承恩公很擔心自家兒子,聞言連忙點頭附和:“娘娘言之有理。”
安國公想到派小將北上是蕭遙決定的,如果這次仗打好了,蕭遙和皇帝的名氣都會大幅增加,更能鞏固自己外孫的帝位,也當即出列附和。
方丞相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選上,對出兵以及運送糧草是支持的,也二話不說,點頭同意。
蕭遙當即命人擬旨,然後拿了皇帝的玉璽以及自己聽政太後的印璽蓋章,命人將出兵的急報以最快的速度送達。
隨後讓諸位大臣回去推薦人選,並在次日朝會時定下人選,便宣布退朝了。
千秀陪著蕭遙回到坤寧宮,高興地道:“這次除了人選,出兵和押送糧草北上都如此及時,著實是好事。”
蕭遙卻搖搖頭:“也算不得是好事。如今天寒地凍,從北地到京城,來回便花費不少時間了,到時押送糧草速度肯定快不了的,又冷又餓,將士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之前派徐家、雲家兩位小將軍以及自己兄長北上,也想到了或許會缺衣物糧草,是提前命裴昭使人購買和調集一批冬衣和糧草北上的,但是裴昭從前沒做過這生意,準備的衣物和糧草應該不多。
想到這裡,蕭遙手書一封,讓初言出宮送到楊妍手上。
信送出去之後,蕭遙翻出北邊的地圖,對著地圖沉思起來。
午飯比平時遲一些,蕭遙饑腸轆轆了,但思及北邊饑寒交迫的將領,卻沒什麼胃口,最後還是想到若浪費了更對不起他們,才有了食欲,將桌上的飯菜吃完。
吃完飯,蕭遙淨了手,去看豬兒。
豬兒到底還是受了那毒的影響,完全不見平日裡的精神,整個人顯得蔫蔫的。
蕭遙見他小嘴透著紫色,大眼睛也不似平日有神,心中十分難受,便將他抱起來,一邊輕輕搖擺一邊輕輕哼歌。
豬兒被她搖過許多次,這次感覺到熟悉的頻率,調整了姿勢,很快睡了過去。
蕭遙輕輕放下豬兒,命初語和甘草務必守著豬兒,又吩咐道:“今日不許其他太妃來看皇上了,先讓皇上好生歇著。”
因宮中隻有豬兒一個孩子,所以太妃們根本不會做毒害孩子之類的事,相反,她們還特彆喜歡豬兒,寵著豬兒,有點什麼好東西總記掛著豬兒,有空沒空,總會跑來看豬兒,搶著抱豬兒。
初語和甘草連忙點頭答應。
蕭遙轉回自己的房間,剛想拿出畫筆作畫,青衣便進來稟告:“太後娘娘,吳太嬪一直叫嚷,要娘娘去見她。”
蕭遙聽到這話,才想起忘了處置吳太嬪,當下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也是時候處置她了。傳令下去,準備毒酒一杯。”
因皇帝、兩宮太後先後遇刺,蕭遙很是生氣,下了嚴令要肅清宮中氛圍,那些管事太監管事姑姑生怕蕭遙拿他們開刀,一個個都十分乖覺,將宮人管理得十分嚴格。
因此,沒有人在吳佩玉跟前說嘴,吳佩玉還不知道成國公夫婦不僅已經認罪還已然身亡。
吳佩玉站在房中,不住地拍門,對外麵喊道:“來人啊,來人——不是我要去行刺皇上和宋惜容的,是母後皇太後吩咐的,是她指使我的。不信的話,去找聖母皇太後來與我對質啊,去把她叫來啊!”
雖然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有動靜,她本能地覺得不好,所以希望激怒蕭遙,讓蕭遙來見她。
喊得聲嘶力竭,吳佩玉去喝了杯水,又出來喊。
外頭守衛的侍衛交換了個眼神,其中一個忍不住道:“太後娘娘就是太過善良了,麵對這等亂臣賊子,居然還給吃給喝給厚衣服穿。”
另一個瘋狂點頭:“是啊。”
說到這裡,見不遠處浩浩蕩蕩一行人正走過來,從儀仗來看,正是他們口中的主角,當朝的太後蕭遙,忙住了嘴。
蕭遙在門前停下,讓其他宮女太監停下,自己帶著青衣、粉衣、千秀和王長生開門進去。
吳佩玉看到蕭遙,眼睛馬上緊緊地盯著她,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可終於肯來見我了。”一邊說,一邊神色不安地打量著蕭遙的神色。
蕭遙緩緩走到一旁坐下,這才道:“事情比較多,抽不出時間過來。”她看得出吳佩玉眼神裡的打量,因此便直說。
吳佩玉馬上提起了一顆心,她扭了扭手指:“我是冤枉的,娘娘查實了麼?”
蕭遙一直沒有讓她和爹娘對質,應該是找不到證據,所以一切並不會像她想的那麼糟糕。
蕭遙淡淡地道:“這倒沒怎麼查,因為昨兒他們進宮沒多久,便主動招認了。”說到這裡,好整以暇地看向吳佩玉,想知道她是什麼心情。
吳佩玉即使被打,也死活不肯招供,可是她的爹娘,卻瞬間招了。
她想必很難受的罷?
蕭遙自認並不是個刻薄的人,但是想到才幾個月大的豬兒那無精打采的樣子,便忍不住想讓吳佩玉難受。
吳佩玉如遭雷擊,但是下一刻馬上叫起來:“你騙我!你騙我!你休想騙我認罪!”
蕭遙微微一笑,笑容卻沒達眼底,一字一頓地道:“你想想,你如今在哀家手上,哀家隨時可拿捏你,何須騙你?”
吳佩玉又是一震,卻還是懷疑地看向蕭遙,因為她知道,一旦她認了罪,偌大個國公府便會煙消雲散。
蕭遙看向她:“哀家來此,是因為罪臣吳遠和罪人鄭氏已然認罪伏誅,如今輪到你了。”說完回頭看了一眼王長生。
王長生小心翼翼地將那杯毒酒捧上來,道:“罪人吳氏,行刺皇上、母後皇太後,按例當誅,皇上賜毒酒一杯。”
吳佩玉看到王長生以及王長生手上那杯毒酒,不住地搖頭:“不,你們騙我的,你們騙我的……”說完快步走向蕭遙,但是剛走出一步,就被攔下。
吳佩玉掙紮著想撲向蕭遙,嘴上則癲狂地叫道:“你是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我爹娘沒死,是不是?”
蕭遙看向她:“哀家沒騙你。他們的確死了,成國公府被抄家滅族。”
說完看著渾身發抖痛苦得幾乎崩潰的吳佩玉,說道,“在你行刺皇上和聖母皇太後時,你難道沒有想過,也會有人像你現在這樣痛苦麼?”
吳佩玉厲聲道:“可我能怎麼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說完,想起自己爹娘已經不在,國公府也煙消雲散,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她哭得很大聲,哭著哭著,興許是悲傷過了,她開始罵起來:“你們怎麼能這麼沒用,怎麼能這麼沒用!我死死扛著即使被行刑都不說,你們卻直接認罪,你們怎麼能……”
她捂住了自己滿是眼淚和怨恨的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坐下,就連哭聲都變小了,輕聲道,“是了,你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賣了我,誤了我這一生。”
蕭遙看著這樣的吳佩玉,心裡很是難受,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吳佩玉聽到聲音,緩緩抬頭,看向蕭遙往外走的背影,道:“太後娘娘,你信不信,我並不想入宮,我也並不想害人?可是,我沒得選。”
蕭遙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吳佩玉:“是否行刺皇上和聖母皇太後,你是可以選擇的。”
吳佩玉聽了,眼神變幻,漸漸帶上了滄桑,憎恨慢慢爬上她的年輕的臉,她咬牙切齒地道:“先帝那樣折磨我,我為何不能報仇?他該死,他根本就不配有後,我就是要讓他無後,讓他的後代丟掉帝位!”
蕭遙默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吳佩玉卻愈發激動,她的聲音高亢起來:“那你知道嗎?才幾個月,我進宮才幾個月,可是那夢魘一般的幾個月,卻比我的童年和少女時代都要漫長,漫長得我以為我這一生,都永墜黑暗!”
所以當知道刺殺小皇帝不僅有機會救家裡人,還可以為自己報仇,她馬上便心動了,還完善了計劃,興衝衝地行動起來。
可惜,老天爺從來不肯眷顧她。
蕭遙沒有再企圖說什麼,轉身離開。
這宮裡,又有哪個女子可以說過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