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第 988 章(2 / 2)

蕭遙也看向安國公,沉吟著沒有說話。

那日錢尚書被帶走前喊那樣一番話,她便知道,安國公肯定會心有懷疑,便是當時不多想,回去幾日,也足以想明白什麼而忌憚於她了。

很顯然,現在的安國公,便是想明白了。

他知道她有想法,也有謀略,更有行動力,而且行動很是果敢,所以開始擔心她肅清錢尚書一脈之後,大權在握,進而發動政變稱帝,將豬兒趕下台。

安國公見蕭遙不說話,一顆心直往下沉,卻沒有說話,仍舊直著脖子看著蕭遙,等待蕭遙的回答。

承恩公和建安侯原本以為,安國公是瘋了才懷疑蕭遙有那樣的野心,可是見蕭遙一直不說話,又想起在朝堂上和其他派係鬥時,很多時候都是蕭遙出主意的,便漸漸明白過來,同時跪下來:

“臣知道,娘娘絕無此野心的,娘娘大可答應安國公,以免安國公胡思亂想。”

蕭遙聽到這話,不再和安國公對視,而是慢慢看向承恩公和建安侯。

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伯父,她以為,他們應該會支持她的,不為彆的,隻為家族利益。

沒想到,他們在知道她的野心之後,第一時間便是勸她放棄,勸她答應成國公的請求。

她該答應他們嗎?

眼前三個,都是曾給予過她許多關懷和幫助的人。

安國公見蕭遙一直沉默,便沉聲叫道:“娘娘?”

承恩公和建安侯聽了,忙也跟著叫:“娘娘——”

見蕭遙仍舊不出聲,承恩公紅了眼眶,開始給蕭遙磕頭:“娘娘,臣希望娘娘一生平安順遂……”

蕭遙低下頭,看著不住地磕頭的承恩公,上前扶起他,緩緩開口:“我答應你們。”她看著三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哀家發誓,皇位是蕭京的。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安國公、承恩公和建安侯三人同時露出喜意,激動地給蕭遙磕頭:“謝娘娘。”

蕭遙擺擺手:“不必客氣。”說完看向安國公,“安國公,哀家有話要與承恩公和安國公說,你且退下罷。”

安國公跪安之後,蕭遙看向承恩公和建安侯兩人:“爹,你為何不願我稱帝?我稱帝之後,我們的家族,便是天下最為顯赫的。我們蕭家,再也不會隨便被人算計。”

承恩公忙又跪下,說道:“娘娘,你畢竟是女子,又曾淪落過那等醃臢之地,如何能為天下之主?”

蕭遙聽了,抿了抿薄唇,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轉而看向建安侯:“大伯也是一樣的理由麼?”

建安侯先前便跟著承恩公跪下了,此時便跪著說道:“娘娘,臣的想法,與承恩公一致。”頓了頓又勸蕭遙,“娘娘,為女子者,家庭和睦,未來有靠,便比什麼都好。娘娘雖前期命途多舛,但後半生卻比許多女子強,這比什麼都好。”

蕭遙反問:“爹和大伯的意思,是我太過貪心了,是麼?”

承恩公和建安侯連連磕頭:“臣不敢!”

蕭遙阻止了他們再磕頭,說道:“天色不早了,哀家事情也多,便不留飯了。”

承恩公和建安侯便起身辭彆蕭遙出宮。

建安侯沒有回府,而是跟了承恩公去承恩公府,兄弟倆極有默契地進入了書房。

坐在書房裡,建安侯臉上露出驚色:“娘娘是何時有那等野心的?”

承恩公搖了搖頭:“我亦不知。”頓了頓,歎氣道,“這想法,著實危險,也著實不該。”

建安侯點頭,嘴上說道:“所幸娘娘已發誓不會取而代之。”

承恩公臉上露出欣慰之色,但是漸漸地,那欣慰之色變成了惆悵之色,“我總覺得,娘娘在我們跪求不得不答應時,臉上的神色很是悲哀。”

建安侯回憶起蕭遙當時的神色,歎氣道:“娘娘一定會想開的。”

蕭遙的確滿心悲哀。

她想過,許多人會反對他,但是從沒想過,承恩公和建安侯也會。

而且,不是以她是亂臣賊子的理由反對,而是以她是女子,曾經淪落風塵的女子這個身份來反對。

這個世界的倫理綱常,強大又冷酷,並且牢不可摧。

所以女子不能稱帝,出身不潔的女子更不能稱帝。

縱使她有本事,有謀略,比許多男子都強,能讓天下百姓吃飽穿暖,能讓天下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終究輸給了一個男子的身份。

何其悲哀,又何其可笑。

蕭遙不用想也知道,若男子處於她這個位置,或者出身以及經曆更不堪,世人會為他美化曰“英雄不問出處”。

心情受了影響,蕭遙便迫切需要發泄。

她命人將之前收集到的錢黨為王耀光等舉子提前做策論的廢稿以及證據放給大理寺,又派人去接江南譴責舞弊的一批學子進京,一點一點地,將王城一行人打落十八層地獄。

在獄中寄予厚望的錢尚書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還沒等來張威副將,王城等一眾因科舉舞弊而下了大牢的手下,便因為舞弊證據確鑿,影響惡劣而被抄家流放。

繼這個噩耗之後,錢尚書很快收到第二個噩耗——拖字派一再拖延政事,在其位而不謀其政,為國之祿蠹,被太後以雷霆手段拿下,革職查辦!

在獄中看到曾來給自己報信的人,錢尚書幾乎一口老血吐出來。

曾經來給錢尚書通消息的人老淚縱橫:“大人,都怪小人不曾聽你的勸,從沒懷疑過太後娘娘啊。”

錢尚書將到嘴的血咽回去,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道來。”

那人忙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錢尚書。

錢尚書聽完,已經可以肯定,一切就是蕭遙的謀算,死死咽回喉嚨那口血,再也壓製不住,噴湧而出。

他居然,被一個十多歲的弱女子給算計了!

等再想到,和他合作,先乾掉方丞相、王尚書的,興許也是蕭遙,錢尚書眼前一陣陣發黑,嘴角的血水流得更急。

給錢尚書通消息的人見錢尚書這副模樣,又驚又怕,忙問:“大人,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們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錢尚書知道,的確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就算北邊張威當真立下赫赫奇功,也來不及了。

以太後的行事手段以及心性,是絕對不會拖到北邊傳來好消息的,她一定會抓住機會,先乾掉被關在牢裡的錢黨,不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

錢尚書的估計沒錯,僅僅是兩天後,他便等來了處死自己的聖旨。

處死的理由很多——結黨營私,賣官鬻爵,並暗中令百官懶政,不處理政事,導致北邊凍死老百姓無數。

錢尚書很想反問一句,若北邊老百姓凍死無數,當政者是否也得承擔責任呢?

可是他終究沒有問,因為他明白,這隻是其中一個光明正大處死他的理由。

兩天後,錢尚書要被問斬。

犯人問斬前,按照慣例都會允許家裡人去送一程,讓他吃個飽飯的。

錢尚書的妻子提著吃的去大牢裡看錢尚書,她看著錢尚書狼吞虎咽的樣子,不住地抹眼淚:“老爺,你不該和安國公他們鬥的,你鬥不過他們。”

錢尚書咽下嘴裡的食物,道:“無知婦人。”頓了頓,歎息一般道,“若張威早些有消息傳來——”

錢尚書的妻子問:“老爺說的可是北邊領軍的張威張副將?”

錢尚書聽了,目光一亮,看向妻子:“你知道他的消息?”

錢尚書妻子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如今沒有人不知道張威的消息了。大軍鎮守邊疆,浴血奮戰打了打勝仗,張威卻裝病躲在後方,如今已經被革職查辦了。”

錢尚書厲聲道:“不可能,不可能!無知婦人,休要騙老夫!”

錢尚書妻子大聲道:“這是下了聖旨的,而且是風兒回來說與我知道的,還能有假?這些我都不懂,便是要騙你,也無從騙去。”

錢尚書握著筷子,瞬間沒了吃飯的胃口,他呆呆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無法接受,自己所有的謀算,所有的前瞻性,全都不如一個深宮婦人!

尤其叫他痛苦的是,那個深宮婦人,今年才十八歲!

坐在囚車去行刑的路上,兩旁許多老百姓對著錢尚書指指點點,還有許多人扔小石頭和枝頭之類的東西。

錢尚書還沉浸在張威失利自己估算失敗的崩潰中,他不住地喃喃自語:“假的,都是假的……”

這時路邊忽然有人高興地道:“本朝這天子運氣絕佳啊,不僅拿下了那麼多蛀蟲,還在北邊打了打勝仗。寒冬臘月與北戎打,我朝還從未有如此大勝呢!”

“與其說是天子有氣運,不如說是太後指揮得當。據說這些政務,都是太後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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