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蔣鳳年握緊手中的刀, 刀中驟然迸發出強烈的刀意,驚得幾個護院下意識後退半步,他銳利的目光盯著樓擎, “今日不說清楚, 我絕不善罷甘休!”
段惜泉聽得冷笑起來:“還要怎麼說清楚?她就是樓擎刺激我的工具, 有什麼好說的?若她不小心動了心,隻怪她自己不自量力, 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樓擎聽到這話,握緊拳頭鐵青著臉打斷她的話:“段惜泉,夠了,你給我閉嘴!”他臉上火辣辣的,根本不敢去看蕭遙的神色。
段惜泉見樓擎對自己呼喝,更加惱怒了, 繼續口不擇言地說了起來:“我為什麼要閉嘴?實話實說而已,一個長相平凡又出身貧民窟的賤民——”
“你要說是嗎?好, 既然你要說, 那麼由我來說!”樓擎再一次打斷了段惜泉的話,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中帶著隱隱的瘋狂,看向蕭遙沉聲說道,
“我之所以接近蕭遙, 是因為我受命保護她!我需要找一個適合的理由接近她, 所以就用追求她作為借口,但是我沒有想到, 到最後——”
段惜泉聽到這裡,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近乎瘋狂般厲聲叫道:“閉嘴, 你給我閉嘴!”
樓擎卻沒有停,他仿佛沒有聽到段惜泉的話似的,俊臉上帶著痛苦與愧疚,仍舊看著蕭遙:“但是我沒有想到,到最後我真的愛上了她。我愛她,無法自控地愛她。”
蕭遙皺起眉頭,被人當眾示愛,她並不覺得感動,因為這愛情本身就帶著算計,而且,她並不喜歡他,所以她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
然而段惜泉再卻率先尖叫起來:“你騙人,你騙人!這都是假的,假的!”
樓擎見蕭遙臉色如常,不僅沒有被感動,還皺起了眉頭,心中失望,卻又暗暗嘲諷自己,他失望什麼呢,帶著那樣肮臟用心發生的愛情,她怎麼會稀罕?
及至聽到段惜泉的話,便扭頭看向她,俊臉上的表情帶著濃濃的諷刺與悲憫:“你知道,我沒有騙人。正因為你知道我假戲真做,你今日才故意侮辱蕭遙,不是嗎?”
段惜泉的臉又白了幾分,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樓擎,不住地搖頭:“不,不是這樣的……”臉上又是悲涼又是絕望,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從眼眶中滑落。
青梅竹馬的情誼,卻因為她對那個人口出惡言,他便當眾維護那個人,對她口出惡言。
這一刻,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蕭遙多次想插話都插不進,聽到這裡,覺得荒誕至極。
這樣刀光劍影兵荒馬亂的愛情,她居然也是重要人物,可是她這個當事人卻絲毫不知道。
蔣鳳年覺得這樣可以了,當下收起刀,道:“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不要牽扯到蕭遙。”說完對蕭遙和蘇明嵐說道,“我們走——”
對他來說,主要能澄清蕭遙不是個被人利用充當感情刺激劑的小醜就夠了,樓擎和段惜泉吵成什麼樣,感情又會如何,他半點不管,因為他認定的朋友是蕭遙。
蘇明嵐覺得樓擎親自澄清也夠了,不會損及蕭遙的名聲,因此點點頭,攬著蕭遙的肩膀就要走,可是卻發現,蕭遙沒動。
蕭遙握住蘇明嵐的手,將她的手放下來,隨後走向樓擎和段惜泉,先看向樓擎:“你有很多借口接近我,但為了刺激段惜泉,所以用了最惡心人的借口,將我當成墊腳石,是不是?”
她當時就奇怪,樓擎為什麼要用這個借口,但是她對樓擎一無所知,所以並未神思。
樓擎聽了,臉色刷白,焦急地道:“蕭遙,我不——”他在蕭遙明亮的眸光中,漸漸止住了嘴邊的話,愧疚地看向她,苦澀地道,“蕭遙,對不起。”
蕭遙沒有搭理他的道歉,轉而看向段惜泉: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但是從我見到的可以猜測,你當初並不喜歡樓擎,見樓擎和我走得近,才想爭他,使用手段讓他在乎你,結果你漸漸真的將他放在心上,卻也發現自己的手段將他推遠了,於是將一切怪在我身上。是不是?”
段惜泉見蕭遙居然知道,心中吃驚,可是見樓擎癡癡地看著蕭遙,又怨恨起來,看著蕭遙,臉上露出怨恨之色:“本來就是你的錯——”
蕭遙冷笑一聲:“其實你什麼都知道,但是你卻選擇了向我發難,一來是因為你舍不得怪樓擎,二來是因為我在你心目中是個軟柿子,不是嗎?段惜泉,今日你不跟我道歉,我不會客氣。”
段惜泉抬頭看向蕭遙,見少女的麵容依然那般平凡,可是那雙眸子,卻璀璨明亮如珍珠海中最美麗的珍珠,帶著凜然不可侵犯之色。
看著這樣一雙眸子,她想起蕭遙在過去兩年內打出來的戰績,心中湧上了一股寒氣,可是想到蕭遙帶給自己的痛苦,卻又滿腹怨恨:“我為什麼要道歉,如果不是你——”
蕭遙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讓我告訴你吧,不懂珍惜,一味將錯誤歸結於彆人身上,你永遠不會得到幸福。將玩弄感情當做調劑和借口,也就不要說什麼愛情了。”
說到這裡嗤笑一聲,“恕我直言,你和樓擎渣男賤女,可謂天生一對。”
她光是撞見樓擎和段惜泉吵架,就不知道多少回了,因為這些事與她無關,所以她從來不放在心上,但此時見事情涉及自己,略一回憶,便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拿她做筏子也就算了,居然還敢來罵她,當真以為她沒脾氣的麼?
樓擎臉色大變,可是看了一眼蕭遙,臉上痛苦愧疚之色更濃,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隻拱拱手說道:“蕭遙,對不起。”
蕭遙沒說話,轉而看向段惜泉:“你的道歉呢?”
段惜泉梗著脖子,抿著唇,就是不肯道歉。
蕭遙沉下俏臉,豎起右掌:“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手?”
這時一個年輕男子走到段惜泉跟前,看向蕭遙:“蕭遙,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你春風得意,何必跟情場失意的惜泉計較那麼多?她已經夠痛苦了,你不該雪上加霜。”
蕭遙頓時氣得笑了:“因為她難過,我就得忘記自己的痛苦繞過她?實話與你說吧,我沒那麼偉大。”說完將元氣凝於手掌之中,就要出手。
擋在段惜泉跟前的男子正是當初被蔣鳳年和蘇明嵐邀請過一起參加月考的葉奇峰,他聽了蕭遙的話拔出劍,冷冷地道:“既然你非要落井下石,那麼我便來領教你的高招。”
蔣鳳年馬上閃身攔在蕭遙跟前,微微抬起下巴問道:“怎麼,想要欺負人嗎?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蕭遙見蔣鳳年拔刀,馬上扯了扯他:“蔣鳳年,不用你,把你的刀借給我就成。”
蔣鳳年忙搖頭:“那可不行,你隻是個容根師,怎麼打得過戰鬥係的人?”
蕭遙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刀,不以為然地道:“又不是沒打過,怕什麼?”說到這裡,對葉奇峰道:“我們店外打去,彆毀壞了店裡的東西。”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葉奇峰連忙跟上,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了出去。
蔣鳳年走到蕭遙身邊,低聲說道:“葉奇峰三年級了,功力深厚,還是我來打吧?”
蕭遙沒說話,將蔣鳳年推到一邊,將元氣凝於刀中,對著葉奇峰便削了過去。
葉奇峰見了,臉上露出不屑地神色,閃身一躍,躲開蕭遙的刀芒,揮劍削向蕭遙。
如果蕭遙用精神力,他還要擔心打不過,但蕭遙居然跟他一個戰鬥係的動刀槍,這和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差不多,他打起來毫無壓力,不過,他也擔心蕭遙趁他不備時使用精神力,因此還是暗暗留意。
蕭遙的《青雲複歸錄》已經修煉到第八層,屬於高手行列了,見葉奇峰揮劍過來,忙以最快的速度躲開,同時手中大刀快速砍出兩刀,第一刀攻向葉奇峰,第二刀預判他即將閃避的地方,提前封走位。
店中戰鬥係出身的人看到這裡,都忍不住齊聲喝彩:“好!”
即使是戰鬥係的學生,在短時間之內揮出這樣的兩刀,其中一刀還是相當精準的預判,也十分出色了。
葉奇峰忌憚的是蕭遙的精神力,根本沒有將蕭遙用刀的攻擊放在眼內,故完全沒有想到蕭遙會預判自己的落點,身子跳過去才發現那刀砍過來且已經來不及避開了,頓時大驚,忙以最快的速度躲開。
然而剛躲開,蕭遙“刷刷”的,又接連砍出了數刀。
一刀直直砍向他,一刀沒中,但隱隱有封走位的趨向,下一刀繼續劈空,叫人眼看著處處是刀影,一時竟也難分清她哪刀是虛哪刀是實。
葉奇峰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可麵對連綿不斷的攻勢他根本躲不開,情急之下隻得扔出法寶保護自己。
但是意識到自己一個戰鬥係的和一個容根係的打架,居然不得不拿出法寶,他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就連躲避的身姿都略有阻滯。
蕭遙躲開法寶,趁著葉奇峰心理失衡的瞬間,調動精神力從泥丸宮激射而出,襲向葉奇峰。
“啊……”
葉奇峰頓時慘叫一聲,軟倒在地上。
蕭遙沒理會他,揮刀指向段惜泉,冷冷地道:“道歉!”
段惜泉見蕭遙是認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馬上看向樓擎。
樓擎看向她,俊臉有些發白,道:“你跟蕭遙道歉吧。此事,本來和她無關,你卻侮辱於她,本就是你的不對。”
段惜泉發白的俏臉露出不甘之色,有些怨恨地看向樓擎,隨後看向蕭遙,似乎在評估蕭遙是否真的會動手。
蕭遙冷冷地看向她:“你對我不過是口舌詆毀,我沒打算傷你精神力,若你死活不道歉,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段惜泉看到捂著頭一臉痛苦的葉奇峰,想起當初聽人說,月考時被蕭遙傷了精神力的一區二區學生,養了幾個月才好轉,心中生寒,雖然不甘,卻也不願承受那樣的痛苦,當下咬著牙道:“對不起。”
蕭遙低頭看向她:“大聲點,要剛才你跟人嘲諷我那樣的音量。另外,叫上我的名字。”
段惜泉咬牙切齒地看向蕭遙:“你不要太過分。”
蕭遙將刀還給蔣鳳年,凝視著段惜泉:“我耐心有限。”
段惜泉見蕭遙神情無比專注,以為她就要向自己發動精神攻擊,心中恐懼,馬上尖叫起來:“蕭遙,對不起——”
叫完,她趕到了無以倫比的屈辱,馬上低下頭,捂住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蕭遙沒有絲毫心軟,現在知道哭,早乾什麼去了?
她看向一臉高興的蘇明嵐和蔣鳳年,剛要招呼他們走,忽聽樓上某個包廂傳來一道尖叫聲:“蕭遙,你快上來叫顏非白住手——”
顏非白?
他怎麼了?
蕭遙心中擔憂,馬上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包廂。
當看到上方三樓探頭出來的居然是唐青詩,她有些吃驚,馬上想起顏非白剛才生氣地離開的事,便猜測他是為了她去找唐家算賬,隻是顏非白一個人,怎麼會是唐家的對手?
這唐青詩叫這一嗓子,是搞什麼鬼?
難道要殺害顏非白,所以提前倒打一耙撇清關係?
唐青詩麵上帶著擔心和焦急,眸中卻帶諷刺,極有可能就是這樣。
想到這裡,蕭遙擔心地問道:“顏非白怎麼了?”
唐青詩低頭看著蕭遙擔心的臉,眸中嘲諷之色越發深了,臉上卻仍帶著萬分的焦急:“我也不知道他發什麼瘋,大鵬精血分明是他給我爸爸的,可是現在卻帶人來殺我爸爸。”
四周知道蕭遙和唐青詩有恩怨的眾人聽了,頓時嘩然,下一刻,又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蕭遙。
這少女,實在太慘了,一天之內被兩個追求者背叛。
蕭遙聽了心中一沉,麵上卻不顯,道:“他既然給你家那麼珍貴的東西,又怎麼會想殺你父親,少來這裡胡說八道了。”
她不信顏非白會這麼做,畢竟顏非白是知道她討厭唐家的,而且,她能感受得到,顏非白這兩年內是真心把她當朋友的。
但是,顏非白的確有她送的大鵬精血,而且有時麵對她時偶爾也露出過不自然的神色,所以唐青詩說的話,也的確有那麼幾分可能性。
唐青詩想要說話,卻忽然渾身都僵住了,尖叫道:“彆殺我——”
隻叫出三個字,聲音戛然而止。
蕭遙一顆心直往下沉,她深吸一口氣,揚聲叫起來:“顏非白,是你在上麵嗎?”
她一開口,唐青詩緊繃的身體忽然鬆開了,像是能重新控製身體了,但是唐青詩臉上的驚恐,卻還是十分清晰。
蕭遙看著唐青詩的樣子,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她想再問,但是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似的,問不出口了。
蔣鳳年和蘇明嵐自然也看出唐青詩的不對勁,當下就要喝問,但是即將開口那一刹那,想到若是真的,蕭遙就太難堪了,尤其是段惜泉才揭破樓擎一開始對蕭遙的利用。
須知,雖然這兩年內蕭遙表現十分優秀,以容根師的身份力壓一眾高手在多次曆練中拿下第一名,聲名顯赫,但是她的出身實在太差,她的麵容實在太平凡,所以很多人對樓擎和顏非白追求她這事,還是調侃為樓擎和顏非白瞎了眼。
如今兩人果然彆有用心的事一旦傳出去,蕭遙會被上三區所有高校的學生取笑,笑她不自量力,笑她自取其辱。
蘇明嵐反應過來後,捅了捅蔣鳳年:“你帶蕭遙上去,悄悄問清楚,等要打再下來這裡,我幫你們一起打。”
蔣鳳年點頭,當即要拉蕭遙上去。
蕭遙推開蔣鳳年的手,抬頭看向三樓唐青詩所在那個包廂,沉聲說道:“顏非白,下來——”
對樓擎的作為,她更多的是生氣,並不十分難過,因為她早知道樓擎所謂的追求她是假的,但經過三年的相處,她和樓擎有了類似朋友的情誼,又加上是樓擎是為了刺激段惜泉,戲弄之上又多了一份踐踏,所以她多少還是難過的。
但是這樣一份難過和此刻相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彆。
經過這兩年的相處,經過多次曆險和生死與共,她將顏非白當成是摯友了,到頭來卻發現,他居然跟她最大的仇人有牽扯,她的難過,是鋪天蓋地的。
與這樣的難過相比,丟臉什麼的,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事。
蔣鳳年和蘇明嵐見蕭遙不肯上去,知道勉強不得,隻得不住地歎氣,隨後看向四周。
四周的人都在竊竊私語,不知道蕭遙和顏非白、唐家關係的被知情人科普,此刻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蕭遙。
兩人身形一動,擋在了蕭遙兩邊,希望擋住那些同情的目光。
樓上,顏非白白著一張俊臉,跳了下來。
四周的路人見了顏非白那張俊臉,馬上又低低地討論起來,有人仍然同情蕭遙,但是卻也有人低聲表示:“這樣兩個罕見的美男子,她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心喜歡她追求她的啊,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啊,她那麼平凡,看到這樣俊美的人來追求自己,難道就不會覺得不可能嗎?但凡清醒一些也不至於真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