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真變了臉色:“這行不通,而且,蕭姑娘,恕我說得不客氣一點,你這麼想和這麼做,實在荒謬。”他激動得坐直了身體侃侃而談,
“須知,有的家族能崛起,正是靠獨門技術的。一旦公開,獨門技術不再獨門,那麼,這一家也就泯然眾人了,根本得不到發明獨門技術的任何好處。這麼一來,誰還願意花費心思創出獨門技術呢?”
蕭遙一怔,旋即說道:“你這樣思考,也的確是問題,原先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不過,我並不打算靠繅車崛起,所以我還是堅持,公開圖紙。少東家所圖,恕我不能答應。”
李永真聽了大急,連忙又勸,但見蕭遙始終不為所動,不由得有些焦急,他努力壓下焦急,說道:“蕭姑娘,你暫時彆做決定,回去想想,思考一下行麼?你如果不要金錢上的報酬,我可以給你分紅。”
蕭遙見少東家著實不願聽自己的答案,隻得歎息一聲,站起身:“少東家,希望你有心理準備,我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
李永真忙道:“蕭姑娘,你回去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行麼?”語氣近乎哀求了。
蕭遙隻得點點頭,之後又去結了這一批蠶絲的賬,便準備告辭。
此時適逢中午休息時間,趙娘子和呂麗娘等見蕭遙要走了,全都激動地出來相送。
呂麗娘神色複雜:“沒想到,你當真改良了繅車,並得了少東家的另眼相看。”她說這話時,有些茫然若失。
蕭遙笑道:“隻是做生意而已。”
趙娘子一把握住蕭遙的手,激動地說道:“蕭姑娘,你可太有本事了,居然當真將繅車改良出來。要知道,一開始,我們都不看好你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又問蕭遙是怎麼會有這樣的奇思妙想,拉著蕭遙追問了好一會兒,才意猶未儘地送蕭遙出門。
走到門口了,一個女工想起一事,忽然說道:“蕭姑娘,你跟少東家做生意,便是和少東家一個階層了。徐娘子原先處處為難你,你莫若與少東家說,換個主事?”
蕭遙收起跟趙娘子等說話時露出的笑容,淡淡地道:“徐娘子是少東家請回來的,她做得好不好,自有少東家處理,如何輪到我多嘴?”說完,衝趙娘子和呂麗娘點點頭,便回去了。
有徐娘子的眼線聽到這對話,回頭覷著沒人的時機,將對話告訴徐娘子。
徐娘子聽了,又氣又恨,恨不得抄家夥去跟慫恿蕭遙讓少東家辭退她的女工乾一場,但念及才犯了錯,還不知少東家會如何處置她,到底不敢鬨事。
及至思及蕭遙,覺得她沒有趁此機會落井下石,心裡滿是羞愧。
卻說蕭遙,她回去之後,將錢給了負責管錢的伴月,便坐在桂花樹下納涼。
孫娘子在蕭遙身旁坐下,問道:“姑娘可是有心事?”
蕭遙扭頭看向孫娘子:“我們刺繡,在教授弟子時可會留一手?”
“姑娘這是何意?”孫娘子瞬間變了臉色。
蕭遙先前在思考問題,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孫娘子問,下意識就回答,沒察覺自己的話會讓人懷疑,聽了孫娘子這話,回過神來,這才道:“師父你誤會了,我沒有彆的意思。”
旋即將自己打算公開繅車以及少東家勸她的話一一說了出來,隨後才問孫娘子是什麼想法。
孫娘子聽完,知道蕭遙不是懷疑她什麼,便說道:“若要我說,自然不公開的,畢竟這是吃飯的手藝,一旦公開,人人都來搶這碗飯,我便吃不起飯了。”
蕭遙聽了,沒有再說話。
她原先還是太想當然了,沒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孫娘子又道:“李家也算這一帶的望族,如今李家公子又這般,隻怕圖謀不小啊。”
蕭遙點頭:“的確圖謀不小。我聽他的意思,是想衝擊那些大作坊,例如什麼樓家——”
孫娘子聽了這話,臉色大變,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姑娘,你沒聽錯,李公子說的是樓家?”
蕭遙看向孫娘子異常難看的臉色,猜測她應該和樓家有仇,當下說道:“的確是樓家。遷城樓家,似乎能產出最頂級的蠶絲?”
孫娘子聽了,臉色數變,不再說話,隻是低下頭沉思起來。
過了許久,她回神,抬起頭看向蕭遙,一臉的鄭重:“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蕭遙問:“是什麼事?”孫娘子對她有授業之恩,她肯定要想辦法滿足她的要求的。
孫娘子沉聲道:“答應李公子,暫時先不公開繅車,讓李家作坊出產的蠶絲對樓家造成衝擊。”
蕭遙皺起眉頭看向孫娘子:“師父,你原先身受重傷躺在路邊,正是樓家所為?”
孫娘子咬牙切齒,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恨意:“正是如此。就連我的寶兒,也叫他們搶去了!”
蕭遙聽了,快速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我答應你。”
大不了,繅車過一兩年再公開好了。
她這些日子和孫娘子相處,看出她不是壞人,也不會無理取鬨。
樓家能對孫娘子這樣的溫和婦人下如此狠手,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確該收拾一番。
孫娘子聽了,目光瞬間紅了,她起身,就要對蕭遙跪下。
蕭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沉聲說道:“師父,你這是要折煞我麼?古往今來,有哪個師父會對學生下跪的?”
孫娘子擦了擦眼淚,道:“姑娘,對不住。我知道這不妥,可是你對我有如此大恩,我實在想不到彆的方法報答你了,隻好給你磕個響頭。”
蕭遙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茶,這才說道:“你教我刺繡,就是我的師父。自從你做了我的師父,我就會孝敬你,維護你,你以後再不許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了。”
孫娘子點了點頭,又將臉上的淚水擦乾,便問起蕭遙的刺繡。
蕭遙想著今天還沒刺繡,因此回去將繡繃和針線翻出來,和孫娘子在桂花樹下刺繡。
刺繡的陣法和手藝,孫娘子已經教了她大半,如今正要通過繡一副作品好好熟練孫娘子所教。
孫娘子見蕭遙專心致誌地繡花,眉目帶著淡然,好似一副畫一般,不由得看呆了。
回神之後,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對蕭遙道:“姑娘,我還有雙麵繡以及其他一些技術,並非不想教你,而是打算在你熟悉了那些基礎的繡法之後,再慢慢教你。”
蕭遙笑著抬起頭:“我明白的。”說完,又低頭繼續刺繡。
第二日,蕭遙托人給李永真捎口信,說願意答應他,讓他找個時間出來見麵,商談一下合作事宜。
因為大家都有心,所以見麵吃了個飯的功夫,蕭遙和李永真便正式合作了。
蕭遙將繅車技術和圖紙給李永真,五年之內不外傳技術,李永真作為報答,每月給蕭遙繅絲、紡織和絲綢的一分利。
雙方簽訂合同之後,蕭遙乾脆將自家隔壁的小作坊並入了李家作坊,交給李家管理,自己則埋頭學習刺繡。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三個月疏忽而過。
孫娘子開始教蕭遙雙麵繡,並且讓她將從前製作的一些作品拿去給李永真,托李永真找有眼光的賣家。
蕭遙熟悉了針法,刺繡水平不僅高,刺繡速度,還比普通人快,在過去的三個月裡,她繡出了一副大的,兩副中小繃,經過孫娘子的認證,這些繡品,都達到了大師級彆。
蕭遙也想知道自己的繡品在市場上會得到什麼樣的反響,因此欣然答應,托李永真幫忙將繡品賣出去。
李永真沒舍得賣,他這些日子找著機會跟蕭遙見麵,希望拉近一些彼此的關係,然而蕭遙總是忙於刺繡,極少出門,因男女大防,他也不敢逼迫,更不敢上門去,隻徒留滿腔的思念,見了蕭遙的繡品,如何舍得賣出去?
他一邊讚揚這繡品精妙絕倫,工藝高超,一邊將之珍而重之地放在書房,打算好好收藏,偶爾拿出來賞玩。
這天,他正在書房處理生意上的事,他的母親,李大太太由丫鬟們攙扶著走了進來。
李永真忙出去相迎,將李大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又親自上茶,同時擔心地問:“娘,你的臉色很不好,可是出事了?”
李大太太疲憊地歎息一聲:“朝廷派的人就快來了,我們還未找到好的刺繡大師以及繡品,這皇商一事,隻怕還是不成的。你爹去世時,一直遺憾於此,可歎我當時以為這非難事,答應他會想法子讓家裡成為皇商,如今經曆過方知,委實太難了。”
李永真聽了,臉色變了變,問道:“原先不是說結交了一位大師麼?怎麼,她又不樂意了?”
李大太太點了點頭,臉色難看:“被樓家截胡了。樓家大小姐在刺繡上很有天賦,親自去拜訪林大師,林大師便跟樓大小姐去了樓家。”
李永真聽了,目光下意識看向自己收藏蕭遙繡品的地方。
這時李大太太又說話了:“永真,娘是不中用了,以後這個家,還得靠你啊。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先前我給你相看的邱家大小姐,你意下如何?”
李永真搖搖頭:“娘,我暫時不想成親。”
李大太太聽了看向李永真,目光變得銳利了幾分:“原先你有些鬆動了,但是後來忽然又說不急著成親,可是有了心儀之人?”
李永真聽了這話,腦海裡下意識浮現起蕭遙那張宜嗔宜喜的臉蛋,耳朵一下子燒了起來,他連忙欲蓋彌彰地搖搖頭:“並非如此。”
李大太太見了,一顆心直往下沉,兒子是她生的,她哪裡能不懂他的意思?
隻是,李家很是需要和邱家結親,因道:“永真,你是李家的當家人,要撐起李家的。兒女情長最是要不得,你若真喜歡,到時納來做妾便是,邱家大小姐,你是一定要娶的。”
李永真聽了這話,心中很是煩躁,便道:“娘,我真的不想那麼快成親。”說到這裡,目光觸及李大太太銳利的眼神,便又道,“我們繼續想辦法成為皇商,旁的以後再說,好不好?”
李大太太聽了這話,複又皺起眉頭:“沒有刺繡大師,也沒有好繡品,能有什麼好法子?”
李永真聽了這話,劇烈思索起來,很快目光一亮,做了個決定。
他起身,去將自己收藏起來的大幅繡品拿出來,示意丫鬟們上來幫忙打開,自己則走到李大太太身旁:“娘,我收到一副繡品,你看看,能不能拿去競爭皇商?”
李大太太剛要讓李永真不要依靠這個轉移話題,目光就看到了那幅繡品。
隨後,她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中滿是驚豔之色,激動地道:“這、這是哪個大師的作品?是尋月大師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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