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第 1110 章(1 / 2)

楊越看著蕭遙明亮堅定的雙眸, 有一刹那難以呼吸,他的眼睛裡夾雜著欽佩、思慕、愧疚以及痛苦等種種感情,最終, 他沙啞且有些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

“蕭姑娘, 太後不是個好相與的,而且,小皇帝即將成年想要親政, 而太後不願還政, 他們之間有矛盾,而我, 算是親近小皇帝那一派的。你若去,我根本幫不上忙。所以,你、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可以以後再幫那些可憐的女子報仇。”

這樣的事,他本該衝在前麵的, 可由於身份的問題,不但沒有,反而要讓蕭遙出頭,他光是想想便羞愧得無地自容,痛苦得難以接受。

蕭遙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就夠了。”說完看向楊越, 正好看見他臉上和眼裡殘留的愧疚, 便安慰道,

“你不必愧疚, 也不必為我擔心,我既要做,一定會想好萬全之策的。這樣的事,我自己本就想管, 所以是我自己想做的,也是我自己能做的。”

楊越聽得一怔,看著蕭遙臉上的剛毅和堅定,這一刻心跳如擂鼓,蓋過了一切的聲音。

這一刻,淡淡的桂花香,仿佛都成了他無法掩藏的心事,將他,將蕭遙,緊緊地包裹其中,卻又曖昧著膽怯著,嫋娜成飄忽不定的淡香,隨風而去。

對,一定會隨風而去的。

意識到自己的心事,楊越如同被燙著了一般,來不及欣喜,便狼狽而又痛苦地移開目光,抬頭看向天空。

他最先看到的,是細細密密無處不在的黃色小花,它們似乎要將天空都撐滿了。

蕭遙大概打聽清楚太後的喜好,便開始刺繡。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同時繡兩幅繡品,一幅雙麵繡,一幅單麵的繡品。

雙麵繡無論拿到哪裡去都不會失色,單麵的繡品,在見慣繡品的太後心目中,隻怕隻有大幅或者彆出心裁的才會出彩。

蕭遙沒有時間繡大幅的,隻能在彆出心裁上下功夫了,她為了讓單幅的繡品出彩,開始嘗試劈絲,將一根絲劈成128份。

蕭遙一邊繡一邊苦練劈絲,終於將絲線劈成128分了,這樣的線很細很細,足以讓她將繡品繡得無以倫比的出色。

伴月給蕭遙換了一杯熱茶,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房頂上的楊越,轉身到隔壁院子拉了圓月到一旁竊竊私語:“姑娘和楊公子是不是吵架了?”

圓月正在刺繡,聽了這話分了一些注意力給伴月:“沒有啊,哪裡吵架了?”

伴月跺腳,一把將圓月的繡繃拿下來,這才道:“你就沒發現麼?平日裡姑娘在桂花樹下刺繡,楊公子定要坐在旁看書或者舞劍的。可這兩日,兩人都不在一處了。楊公子仿佛避著我們家姑娘似的,躲屋頂上去了。”

圓月托著腮想了一下,眨巴著大眼睛說道:“楊公子畢竟是外男,他曉得避嫌,不是好事麼?”

伴月氣了個倒仰,磨著牙低聲道:“你就不想著點姑娘的親事麼?楊公子長得俊,又溫柔,從衣著來看家境也是不錯的,若他喜歡我們姑娘,我們姑娘以後便有個好歸宿了。”

圓月想了想,認真點頭,隨後又道:“那楊公子避嫌,興許是不喜歡我們姑娘?”

伴月聽了這話,皺著眉頭想了想,覺得也有可能,便嘟囔著回去了。

她剛回去,便聽到敲門聲,忙過去開門。

來的是李大太太,她說李家聯合作坊的高大圍牆終於圍起來了,負責守衛圍牆的人員也安排下來了,她特地來請蕭遙住進去的。

說完這事,李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蕭姑娘你的刺繡水平著實高超,將樓家繡娘的繡品都給比下去了。”

蕭遙有點吃驚,說道:“不至於罷?”她的刺繡水平雖然高,但跟成名已久的刺繡大師,應該還是有那麼些差距的。

李大太太笑著說道:“哪裡便不至於了?”隨後將自己打聽到的那些收藏繡品的人對蕭遙以及樓家幾個刺繡大師作品的評價一一說來,末了露出五分痛快之色五分譏諷之色,

“因陳老爺等行家不買賬,樓家那繡品拍賣會,到底沒開起來。這可笑死人了,整個江南地區行商的,就沒有不笑的。樓家的聲勢,都一下子衰弱了下來。”

蕭遙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吃驚之餘,心中又湧上淡淡的欣喜。

她做的沒有白費,正在一點點蠶食樓家的聲譽。

李大太太抒發完暢快之情,含笑看向蕭遙:“不知蕭姑娘打算哪天搬?你這次接連重創了樓家,隻怕樓家容不下你的,若可以,還是要儘快搬進去。”

蕭遙當即就做了決定:“既如此,明兒便搬罷。隻是這宅子,我住著有感情了,請李大太太將它賣與我。”

李大太太已經充分見識過蕭遙的本事了,心裡存了讓李永真娶蕭遙的心思,聽到這要求,當即滿口答應:“隻是一個宅子,哪裡就要收你的銀子了?你這次為我們李家出了風頭,這宅子,便當是給你的謝禮罷。”

蕭遙飛快地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這次為李家帶來的利益,覺得收這宅子不算占便宜,當下含笑點頭:“既如此,我便厚著臉皮收下了。”

楊越躺在屋頂上,聽著蕭遙跟李大太太的對話,心裡有些惱怒,又有些自豪。

惱怒的是,一個小宅子,也值得李大太太鄭重其事地拿來打賞蕭遙,自豪的是,蕭遙有能力,憑她自己,便能掙下所有她用得上的,並過上好生活。

隻是惱怒和自豪,都不及心中的悵然。

明天過後,她便要搬走了。

她再也不會留在這宅子裡等他回來了。

他以後受傷了,順著心意回到這裡,再也見不到她了。

細細密密的痛楚自心臟而起,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楊越幾乎是自虐一般,感受著這種痛楚。

天空太亮,陽光太過燦爛,一切都顯得刺眼。

楊越伸手捂住刺痛的雙眼,心想,她走了也好的。

他放肆而隱秘的心事,本來就不應該的。

蕭遙想著離開這裡,以後和楊越可能沒什麼見麵的機會了,而他幫了她那麼多,她就這樣走了,有些不厚道,便讓李大太太的人出去幫買菜,自己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請楊越吃飯,順帶為自己踐行。

楊越還是和最初見麵那般,笑出一臉的神采飛揚,隻是眼睛內,到底與當初不同了,仿佛忽然有了重量一般。

他咧著嘴,笑出一口白眼,拿著個酒壇子,對蕭遙道:“今晚為你踐行,我喝一點助興。”說完給他自己倒酒,將酒壇子放下,端起酒杯,目光深深地看向蕭遙,“我乾杯,你隨意。”

蕭遙笑著說道:“我也喝一杯。”說完伸手去拿酒壇子。

楊越聽了,笑著放下酒杯,爽朗地道:“我來,你且坐著。”他拿起酒壇子,很快給蕭遙倒了酒。

蕭遙端著酒杯站起身,對楊越道:“乾杯。”頓了頓,加了一句,“為相遇相識乾杯。”

感謝楊越,讓她知道,這世上,還有男子是看得見女子的悲哀和無奈,並願意伸出援手的。

楊越手一抖,幾乎沒拿住手中的酒杯,他竭力握住,可還是有酒水泄了出來。

他感受著酒水沿著手背流下,沾濕了指縫,溫溫的癢癢的,如同他此刻的心,他深深地看著蕭遙,聲音沙啞地道:“為相遇相識乾杯。”說完,端著酒杯的手伸出去,跟蕭遙碰杯。

酒杯相碰的聲音清晰傳來,重重地撞在楊越心上。

蕭遙跟楊越碰了杯,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結果飲完了,卻發現楊越捏著酒杯怔怔的,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不由得問:“楊公子,你這是?”

楊越如夢初醒,目光看向蕭遙,原本就紅的俊臉更紅了,他狼狽地咳了咳,馬上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而由於慌亂,酒嗆進了喉嚨裡,讓他嗆得更厲害了。

蕭遙關心地看向他,見他咳得停不下來,隻得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背。

隻是拍了兩下,發現楊越的身體瞬間僵直了,忙停下,歉疚道:“抱歉,一時情急。”

楊越看著蕭遙清澈得可以一眼看清的眸子,心中閃過失望,也閃過慶幸,他搖搖頭:“沒事。”忙又解釋,“我、我隻是……”隻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

這時忽然傳來喜悅中帶著羞意的女聲:“楊公子,這杯敬你的,謝謝你救了我。”

隨後,楊越便被他救回來的那些姑娘包圍了。

蕭遙含笑坐在一旁,一邊吃飯一邊看豔福不淺的楊越。

當晚酒席散了,已經三更,蕭遙不習慣晚睡,很快打著哈欠去洗漱,隨後早早上床休息了。

楊越帶著幾分酒意,也回房躺下,隻是到底睡不著,不得不披衣起來,走到窗前看秋日裡月光。

看一陣,他看了一眼蕭遙的屋子,忙又回去躺下,但是仍舊睡不著,隻得又坐起來,如是再三,他乾脆不睡了,腳下一點,上了屋頂,在蕭遙那屋子的屋頂躺了下來。

更深露重,天地仿佛蒙上了一層白霜。

楊越原以為自己隻躺一陣,可等他回過神來時,東方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他翻身坐起來,手一摸,發現衣衫早已被秋霜打濕了。

蕭遙搬進李家聯合作坊時,四周全是護衛,因此一路有驚無險。

她安頓下來,第一時間便是去四周熟悉環境。

剛走近繅絲作坊,便聽到一陣驚喜的聲音叫道:“蕭姑娘——”

蕭遙扭頭去看,見是原先在繅絲作坊認識的呂麗娘,也笑了起來:“呂姑娘,你最近可好?”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