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帶來的小將聽了,一聲令下,讓跑來的一半步兵四處散開將樓家團團圍住,另一半去拿人。
樓老大、樓老二和樓慕顏作為樓家的主人,是被優先拿下的。
樓老大和樓老二被拿下時,心中絕望,卻還是高喊“冤枉”,可是不論他們怎麼喊,那些小兵還
是將他們拿下。
樓家沒有爵位,又不是士人階層,所以來拿人的兵卒並不區分男女,像拿下樓老大樓老二一樣拿
下樓慕顏
樓慕顏死命掙紮,想掙開抓拿她的小兵,但不得要領,隻能被押著走到一邊。@無限好文,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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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蕭遙不遠處經過時,她咬牙看著蕭遙:“你們是怎麼拿到那些東西的?“
蕭遙看著她眼中的恐懼,腦海裡,閃過的是她曾說的話——那些被樓四看中搶回去的姑娘不會痛
苦,隻感覺到榮幸,因為跟樓四回去,就能吃穿不愁,還有樓四那些小妾被殉葬,會不會也有樓慕顏
的努力呢?
和這些惡臭的想法和做法比起來,樓慕顏曾經做過的惡心她算計她的事,都不算什麼了
蕭遙回神,看向樓慕顏,問道:“樓四那些小妾被迫殉葬,你管是幫凶麼?你如實回答我,我也
會如實回答你。”
樓慕顏此時隻想知道賬冊和書信是不是自己拿的,又覺得自己並未做錯,因此點點頭道:“我給
她們娘家一筆銀子作為交換,解決了他們家的困境。所以那是她們的榮幸,她們應該感激我和我幾個
哥哥的。“
蕭遙心中暴怒,她上前,走到樓慕顏身旁,微微低頭看進她的眼睛裡,認真且緩慢地道:“賬冊
和書信,都是你親手交給我的。“
為了那些可憐的女子,她很樂意痛打落水狗。
樓慕顏臉色大變,眸子裡的恐懼和痛苦如同碎裂的華美瓷器,一下子崩開,她痛苦地嚎叫起來:
“我不信,你騙我的,你騙我的!“
即使她隱約猜到和自己有關,可是她不願意承認,問出來也是為了破除心中那無由來的感覺,然
而這一刻,她絕望了。
蕭遙盯著她的眼睛:“我沒有騙你。“
“不!”樓慕顏不住地搖頭,美麗的臉上滿是痛苦,“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蕭遙看著她臉上的痛苦,心裡沒有半點同情,因為她知道,那些被殉葬的年輕女子,那些被樓四
強擼回去又殺害的少女,比樓慕顏痛苦一萬倍。
她不想再看樓慕顏痛苦得崩潰的臉,示意小兵帶樓慕顏離開。
樓慕顏被攙扶著離開,嘴裡兀自大叫“不可能”,走出幾步她忽然停止了叫喊,回頭看向蕭遙,
惡狠狠地道:“隻恨我大哥手段不夠高超,不然弄死你,讓你下去陪我四哥,就斷不會有今日這
事!…
蕭遙多次遭到樓家的刺殺,但不知竟然是因為樓家人想讓她給樓四陪葬,此時得知,心中直犯惡
心,對樓慕顏道:“我倒不會這麼對你,但我相信,依照我朝律例,你下半生會過得很慘。”
秦越卻氣得很,隻是他不打女人,便對著樓老大樓老二一人給了兩大耳刮子,隨後走向樓慕顏:
“按照我朝律例,你最大的可能,便是流放到北邊軍營。
本朝女子不能從軍,因此被流放去北邊軍營,絕對不是當小兵,而是成為軍妓。
蕭遙和樓慕顏都聽懂了這意思,兩人同時色變。
樓慕顏瞬間尖叫起來:“不,我不要—”
秦越冷冷地道:“帶走——”隨後關心地低頭看向蕭遙,見她臉上有濃濃的同情之色,便低聲說
道:“我也知道,這樣對那些女子很不公,也很殘忍,隻是這是本朝律例。至少,我們目前是改變不
了的。以後,我們再努力,好不好?”
蕭遙苦笑:“我知道。隻是想想還是不舒服,憑什麼犯事的是家中男子,結果女眷卻這麼慘?“
又不是個個女子都像樓慕顏這般,幫著做幫凶,窮凶極惡,視人命如草芥
奏越握住蕭遙的手:“一般這樣判女眷的,都是因為闔府男子都被處斬了。”所以,男女都付出
了代價。
蕭遙皺著眉頭:“我想,在很多女子看來,寧願一死。”
“那我們以後便努力,改變這條律例。”奏越認真說道。
蕭遙點了點頭,隨後已經沒有了興趣再看樓家如何,托張賢關照好孫娘子,自己便打算回去了。
秦越看得出蕭遙心情不佳,便陪蕭遙一起回去。
雖然奏越是欽差,遇上樓家這樣的事可以便宜行事,但由於牽連甚廣,又事關先帝時期的事,所
以奏越並沒有自行處理,而是派人將賬冊書信的內容帶回京,請皇帝處理。
蕭遙打聽了樓四那些被殉葬的小妾的娘家,得知有幾家的確拿了錢高高興興給兒子娶媳婦的,隻
有兩家為女兒的死而傷心,心中不由得測然,認真思索過後,跟秦越提議:
“江南樓家一倒,亂象頗多,不如成立一個官府的織造機構,聘請江南一帶的女子進來幫工?另
外再鼓勵當地養蠶、繅絲、紡織、染布、縫製、刺繡等,讓更多女子就業。“
秦越點頭:“這個法子好,讓她們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而非一味攀附男子,地位自然能上去的。
假若做得好,掙得比男子還多,隻怕在家裡的地位還要更高一些。”又讚堂地看向蕭遙
“我以為你知道那些小妾的家裡人的做法,要難過一段時間,沒想到你將難過化作動力。“
蕭遙揉了揉眉心,說道:“因為我知道,難過沒用啊。改變不了任何人的命運,也綁不了任何
人。
薑泓拍著掌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這話說得沒錯,難過是最沒用的東西。“說完見蕭遙和秦
越都看過來,便道,“你們不會怪我不請自來罷?“
蕭遙搖搖頭:“怎麼會?你快坐。”隨後親自倒茶遞給薑泓,“你原本是在京城的,這會兒也回
了江南,想來是知道樓家發生的事,所以想在江南做大動作了,是不是?”
薑泓接過茶說道:“倒不是我要做大動作,而是我想,你下江南總不會隻看孫娘子的,說不定要
大力發展織造業,鼓勵更多女子工作,提高她們的地位。因為單是官方鼓勵立女戶,並不能從根源上
提高女子的地位。”
秦越臉上露出讚莫的神色:“你們兩個想一塊去了,而且都是高見。”說完叉手行禮表示佩服。
蕭遙笑著看向他:“你鐵定也和我們一般的想法,不過你忙得很,所以不必跟著我們忙,隻提供
政策上的援助則可。”又看向薑泓,“那麼,接下來我們一起做這一番事業出來罷。”
薑泓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不過,我想還要加上半夏那小姑娘。“
蕭遙點頭:“加上許多女子,我們一起做。”說完奕發奇想,扭頭看向奏越,“你說,這織造業
交由我拿管和統領,皇上那兒可會有意見?“
她是女子,若這織造業是掛她的名頭,相信很能提高天下女子的地位,更容易招來江南一帶的女
工加入。
若將來做得好了,傳到彆處去,一走會在某種程度上提高女子的地位的。
秦越和薑泓目光一亮,同時點頭,異口同聲道:“這個提議好!”
秦越又加了一句:“你有雙麵三異繡,我與皇上也算有些情分,我們兩個一起,總能說服皇上
蕭遙幾乎有些迫不及待起來,當天就跟奏越一起商量擬給皇帝的折子,斟酌了許久,想足了理
由,這才定下最終措辭,寫成折子命人送進京。
她的雙麵三異繡名氣實在太大,且這織造機構最終的頂頭上司是皇帝,因此皇帝隻是略微考慮便
同意了,當即命人擬旨南下給蕭遙,並派去了幾個官員,叮囑他們凡事聽蕭遙的,不許陽奉陰違。
蕭遙收到聖旨之後,大為高興,先和薑泓根據手持聖旨去當地知府要走一部分稅收作為建造資
金,隨後便投入了忙碌之中。
為著這個,她甚至顧不上樓家被如何判了。
還是奏越告訴她,樓家奉扯出了一大片官員,作為主謀的幾家抄家,男子斬立決,女子或充入教
坊司或被扔去北邊填充軍營,下場十分淒慘。
奏越說完,揉著蕭遙的頭說道:“我知道,你覺得那些女子慘,但我儘力而為,也隻能讓一部分
女子稍微好過一些,去了教坊司,更多的,目前無能為力。不過,我相信以後會好的。“
樓慕顏十分歹毒,還曾想殺了蕭遙,讓蕭遙給樓四陪葬,所以他並未為她求情,任憑她去了北
邊。
蕭遙點頭,目光堅走:“總有一天我會讓皇上和文武百官相信,讓女子學養蠶、繅絲、紡織、染
布、刺繡比流落煙花之地更有價值!讓他們在處置犯人時,第一時間想到,在大牢裡設立作坊讓他們
創造銀兩。”
蕭遙、薑泓、趙半夏三個一起辦理的江南製造廠十分成功,以至於江南多了許多小作坊,其中部
分小作坊是女子創立的
而其他地方見了江南這種模式,都想仿效,再加上薑泓和蕭遙出點子,由奏越呈給皇帝,再由皇
帝點撥各處地方官,因此各地都因地製宜,發展起了一些收工作坊,由女子或者男子工作,或是農閒
時一起工作,以至於各處的稅收都提高了。
進入小作坊工作的女工越來越多,她們有了收入,腰板比平時挺得更直,在家裡的地位也節節攀
升。
蕭遙和秦越、薑泓期待中的,提高女子的地位,也算是做到了,隻是距離她們理想中的,還是有
比較大的差距。
三人並沒有沮喪,因為她們都知道,沒有徹底的變革,隻是這樣一步步改變,過程隻能是漫長
的薑泓臨終時,讓所有人出去,隻留下了蕭遙。
她混濁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蕭遙:“當年,我管想過造反的,因為隻有我們女子坐在最高那個位
置,才能真正提高女子的地位。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皇朝還沒完,造反不會成功……真是可惜啊。“
蕭遙低下頭看向她,微微一笑:“我當年想的是入宮殺出一條血路,再仿效太後攝政,一步步將
權力搶到手中,君臨天下。可是,太後十分防範我,不許我進宮,而我也愛上了秦越。“
薑泓笑了起來:“如果有下輩子,時機又正好,我們一起造反吧。”
蕭遙認真地看向她:“好。“
薑泓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緩緩閉上了雙眼,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的臉上,尤帶著笑意
蕭遙睜開雙眼,聽到耳旁一人道:“那可是唐家,唐家啊!雖然不是十大世家,可人家跟十大世
家有親,讓你嫁過去難為你了麼?原本,人家世家是絕對不會跟我們的小家族聯姻的,如今肯娶你,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蕭遙看向說話人,見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她身穿薄紗,頭上戴著較為簡單素雅的釵環,似乎
想要營造一種灑脫飄逸之意,但因釵環及耳飾等搭配不當,瞧著有種不倫不類的怪異感。
婦人見蕭遙不說話,臉上閃過厭惡:
“怎地不說話?難不成你還想著你親生的父母?他們又不是不管接過你回去住過,可你行事粗
鄙,比鄉巴佬還多巴佬,成了整個世家圈子的笑柄,人家受不住,才送你回來的,你以為你還有資格
再進崔家麼?你以為,崔家會再管你的婚事麼?少做夢了,他們便是要忙婚事,也是忙我家阿妙
的。”
蕭遙腦子亂糟糟的,更要理清腦海裡的記憶,就見外頭跑進來一個丫鬟:“夫人,蘇家來信
婦人頓時大喜:“信在何處?快拿進來。罷了,我出去看罷。”又看向蕭遙,“你好生在屋子裡
反省,晌午等你阿兄回來,再送你去莊子上,讓你知道沒有家族庇護,淪落為奴隸是怎麼個日子,省
得有那麼好的婚約還挑三揀四的。"
那丫髮聽了,忙道:“夫人,還有一封信是給二娘子的。”
婦人不解:“蘇家還有人給她寫信?“說完看了蕭遙一眼,揮了揮手,“你跟著來罷,不過可不
許亂跑。“
進了正廳,婦人得知給蕭遙寫信的是崔家三娘子,便嘟嘌道:“不是說你行事小氣,毫無世家風
範,被帶回崔家跟誰也合不來的麼?怎地崔三娘子還給你寫信?莫不是那女郎叫你哄騙住了?“
蕭遙淡淡地道:“並無此事。”
婦人急著看崔家托蘇家給她寫的信,沒心思再問其他,拿了信到一旁坐著看
蕭遙見了,也拿了崔三娘子給蕭二娘子的信來看。
信不長,開頭寫了些普通的問候,隨後又說了一些她讀書的典故並說了她的看法。
蕭遙看得飛快,隻是看著看著便覺得措辭有些怪,不由得又回去去看。
看著看著,她看出來了,這是一頭藏字信。
正當她想細看崔三娘子通過這種隱秘的方式告訴她什麼事,蕭大夫人想起她還有信,忙抬起頭
來:“崔三娘子給你寫了什麼?你先給我瞧瞧,彆是不適合女郎看的。
蕭遙冷冷地道:“倒想不到,你竟敢懷疑崔家的教養。”@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蕭大夫人嚇了一跳:“你怎地這般胡說?”又道,“我隻是瞧一瞧罷了。“說完一把搶過蕭遙手
中的信。
蕭遙搜索了一下腦海裡的信息,知道蕭大夫人雖然也識字,但僅限於閱讀,複雜一點的,她都看
不懂,便鬆了口氣,任憑蕭大夫人看,隻希望她趕緊看完,讓她拿信回去細看。
蕭大夫人急匆匆掃了一遍,見前麵是無趣的問候,後麵則是說讀書的事,心中不耐,一目十行看
完,便將信還給蕭遙:“你回房中去,收拾幾套衣服出來,準備下午到莊子上去。
蕭遙拿了信回房,屏退了侍候的婢女,低頭找藏字信的內容。
當將崔三娘子暗中傳給她的內容提取出來時,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
“天下大亂,小世家依附大族以避險,蕭家擬將你嫁與姑蘇唐家三子以托庇於唐家。”
唐家三子在世家圈子裡,和原主一樣是個笑話,而且為人十分荒唐好色,因與其他愛習文的世家
子不同,他尤喜武,沒少打架鬥毆,以至於瞎了一隻眼,由此性情暴躁,尤愛對女子施虐。
這樣的人,不說與之地位相當的中等世家了,便是普通小世家,也不肯與之聯姻的。
蕭大夫人要臉,跟原主說時,說的是嫁唐家二子,從來不曾提過是唐家三子。
若崔三小姐說的屬實,那麼蕭大夫人就是騙她。
蕭遙揉了揉眉心,閉上了眼睛,決走先清理一下腦海裡的記憶,省得自己一無所知。
這是個世家坐大的世界,即使皇族,也得看世家門閥的臉色行事。
在這片大地上,有大大小小的世家,其中最頂級的,是十大世家,包括王、謝、崔、鄭、盧、
李、楊,其中王、崔和李三家,則各有兩處望族,太原王氏與琅琊王氏;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隴西
李氏與趙郡李氏。
而原主,原是博陵崔氏女,但出生時崔大夫人正好回盧家省親,於路上發動,崔家的仇家使壞
拿原主跟放在酒樓裡的蕭氏女交換,從此便開啟了不同的命運。
崔氏後來打擊了仇家,也知道了此事,據說大受打擊,因為十四歲的崔家嫡長女被教養得極具世
家風範,備受幾大世家同齡男子的喜愛和追捧,故崔氏仗著勢大,不打算換回來,隻想養兩個,他們
料定蕭家這樣的小家族不敢不從的
蕭家並非那個出名的世家蘭陵蕭氏,隻是小世家,的確不敢跟崔氏這樣的頂級望族對著乾,甚至
還為能因著這個跟博陵崔氏扯上關係而高興,因此很是主動地將原主送回了博陵崔氏。
然而蕭家所謂的世家教養,在頂級望族博陵崔氏眼中,跟田舍翁並無什麼不同,行事顯得相當的
沒規矩,也相當的小氣,原主從小也知道博陵崔氏是頂級望族,因此也有些小心翼翼,故在崔氏人眼
中,原主十分上不得台麵。
除了上不得台麵,原主在崔氏眼中還自私小氣和陰狠毒辣,總是跟崔家嫡長女——跟她交換了身
份那個大小姐過不去,時常逮著機會辱罵人家搶了她的人生,還做了許多小動作,因此惹怒了崔氏。
崔氏一族忍無可忍,最終決定將原主踢出門——也就是送回蕭家,並表示他們不要這個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