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擎神情溫和, 笑著搖搖頭:“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今晚約了顧凜吃酒, 沒法過去了。”
周瑩瑩見他英俊的臉上一派溫和, 俊臉含笑,心臟頓時砰砰直跳,她心想陸擎比顧凜待人溫和許多, 想必也不會發脾氣,若能嫁給他,村裡人肯定高看她一眼,覺得她比周青青和蕭遙出色,當下笑道:
“吃酒需要下酒菜, 正好我家今晚炒花生, 到時我給您端一碗過去。”
陸擎自忖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和善了,最上說道:“恐怕不行, 我們乾部有規定, 不能拿人民的一針一線。”說完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道,“時間不早了, 我便先回去了。”
周瑩瑩見他走遠, 一顆心臟還是砰砰砰地急跳不停。
陸擎居然是乾部身份,他果然比顧凜還要優秀!
她一定要拿下他, 讓村裡人看看她的厲害, 讓大家知道,他們當初瞎了眼, 才會覺得蕭遙和周青青一個有貌一個有才,沒將她放在眼內。
可惜的是蕭遙要被送去寧古塔了,不然讓蕭遙留在這裡看她嫁給陸擎這樣的乾部才痛快。
蕭遙家裡, 原主母親回到家一邊做飯一邊垂淚,蕭遙父親一邊幫忙一邊唉聲歎氣,蕭長生則板著小臉坐在蕭遙身旁發呆,發了一會兒呆之後,他便回去翻他那個用木頭和紙一起糊的箱子,似乎想找出點珍貴的東西。
蕭遙掃了一眼,見裡頭隻有小孩子玩兒的彈弓、竹子製作的小噴筒,還有幾顆圓溜溜的石子,寒酸中帶著溫馨。
過了一陣,蕭長生端著破箱子走到蕭遙身邊,低聲道:“姐姐,你挑一個。”
蕭遙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長大了,不玩這些啦,你自個兒留著。”
蕭長生低下頭,沉默著不說話。
蕭遙看著他這樣子,忽然明白,這孩子或許是見姐姐被送走,想送她東西做念想,便想伸手拿小噴筒。
她的手剛伸出去,蕭長生便低聲道:“姐,我不要你去寧古塔,那些知青說那裡泥土都被凍住,想種菜都種不上。”
蕭遙聽著他聲音裡的哽咽,知道他難過,她想了想,腦海裡閃過一些知識,便道:“那裡雖然很冷,可很富饒,是赫赫有名的北大荒,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雙筷子也發芽”的美稱。在那樣的地方,我不會挨餓的。”
蕭長生抬起頭,眼中淚花閃爍:“真的?”
蕭父蕭母倆也湊過來,齊齊看著蕭遙:“真的?”
蕭遙點頭:“真的。”
蕭父蕭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蕭長生卻發現了不對:“如果真那麼好,顧凜怎麼會讓你去那裡?姐你彆騙我們。”
蕭遙想了想開始編:“他以為我好吃懶做,即使土地肥沃也養不活自己,所以才讓我去那裡的。”
“那你可不能好吃懶做了,得多乾活,多種地種菜,彆餓著自己。”蕭母忙道。
蕭遙點點頭。
吃晚飯時,蕭母問蕭遙什麼時候出發去寧古塔,蕭遙想著老鬼還在後山上挨餓,自己受了他送的還陽恩情還沒報答,少不得要弄點貢品給他,當下道:“第三天出發吧。我先跟你學學怎麼種菜。”
“是要學,得好好學。”蕭母忙道。
第二日,蕭遙一邊跟蕭母學怎麼種菜一邊琢磨著弄貢品去給老鬼,可蕭家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僅剩的東西是大家的口糧,她實在沒好意思拿。
正當她努力想辦法時,忽聽來串門的四伯婆神神秘秘的:
“你聽說沒?非得把你們蕭遙送去寧古塔的那個顧凜,聽說遭報應了,從昨晚起,燒得渾身滾燙,他們張羅著找大夫,依我看,是中邪了。又沒冷著,隻是喝酒,好端端的怎麼就燒起來了?就是中邪了!”
蕭母倒沒有幸災樂禍,隻是不解地問:“好端端的,怎麼就中邪了?”
“誰知道呢,說不準是欺負你們家蕭遙,惹怒了村裡的保護神。”四伯婆壓低聲音說道,
“昨晚就燒起來了,今天送去衛生院也沒降下來,周青青讓大隊長寫批條,說要和陸擎一起送顧凜去城裡。我說再拖下去隻怕不好,不如找個厲害的師父作法。他們那些小年輕都不信,還說我封建迷信,呸,分明是他們不知道厲害。”
蕭遙聽得心中一動,說道:“真是昨夜就燒起來的?”
四伯婆點頭:“可不是麼?指不定是你去上吊,叫我們這裡的社神知道了他的惡行,所以給他降罪的。”又八卦地問蕭遙,“說起來,你上吊是怎麼回事啊?從脖子上的勒痕來看,吊了好久呢。當時我們看到你的脖子,都以為你要沒了。”
蕭遙心想這話問得太好了,當下說道:“我吊了好久的了,魂魄都出來了。但那裡那個孤墳裡出來一個人,跟我說我是有福氣的,不能早死,讓我先回去,又推了我一把,我就回到身體裡了,睜開眼就瞧見你們了。”
“嗬——”四伯婆倒抽一口氣,滿臉驚駭和喜悅:“我說什麼來著?果然被我說中了,你是有神明保佑的。顧凜那小子生病,就是因為得罪了你中邪了!我這就去告訴周青青,叫她請人來辟邪。”
蕭遙忙拉住她:“四伯婆,現在這樣,誰敢光明正大地請大師啊?不怕挨批|鬥嗎?你不如讓周青青大張旗鼓地送顧凜去城裡的醫院看病,暗地裡也買些貢品去孤墳那裡拜。”
原主固然不對,可是顧凜也太過狠辣,她早想幫原主討回一點公道了,但原主上吊自儘,不能直接算在顧凜頭上,因此她不好害顧凜性命,再加上想坑顧凜出些錢買祭品去給老鬼,便這麼說了。
她顧忌的還有一層就是,若因她說些封建迷信的話害了顧凜,以顧凜的家世,隻怕蕭父蕭母和蕭長生都不會好過,她到時遠在寧古塔,又不知什麼時候恢複身體,隻怕是幫不上忙的。
為了讓蕭父蕭母和蕭長生安好,她才特地點出送醫院治病。
四伯婆忙點點頭:“是這麼個道理。”又糾正蕭遙,“那可不是什麼孤墳,是村裡蕭冷月祖上的人,叫做蕭姑姑。”
蕭遙吃了一驚,忙問:“是她家的人嗎?”腦海裡翻了一遍記憶,才知道蕭冷月的確是村裡的小姑娘,隻是那小姑娘命也很不好,十歲上下就沒了父母,靠她奶奶養大的,前些年年景不好,她快活不下去了,適逢來招女兵,她便去了。
蕭遙又在心裡算了一下白骨收祭品的時間,發現對得上,便覺得有些唏噓。
蕭冷月過得那麼苦,居然還沒忘了拜祭不知哪一代留下的孤墳。
周青青和陸擎都是不信鬼神的,加上又準備出發去城裡了,因此不想理會四伯婆,但是周青青的媽信啊,她擔心顧凜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就沒了乘龍快婿,因此讓周青青給錢。
周青青皺起眉頭:“我哪裡有什麼錢?你彆搞這些封建迷信了,生產隊知道,說不定抓你去批|鬥。”
周母道:“顧凜的錢不是在你那裡嗎?我不是舍不得給錢,而是這是他的事,自然得他出錢才靈驗,就跟我們平日裡還願一樣。還有,不許說什麼封建迷信,這種事,就是你們讀書人常說的那什麼寧可信它有,不能信沒有。”
這話說出來,周青青有些動搖了,她畢竟是村裡長大的。
陸擎見她一臉為難,想著也沒多少錢,又兼之不能再拖延了,當下道:“伯母說得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拜托伯母悄悄買些祭品去拜祭吧。”
蕭遙也被蕭父蕭母逼著去給白骨的墳墓上香燒紙——因為兩人認為她能活下來全賴白骨,所以得報答白骨。
雖然蕭家窮,隻買了三支香和幾張黃紙,但蕭遙還是覺得哭笑不得。
她去了白骨那墳墓前,正好見周青青的母親用兩個籮筐挑了貢品來拜祭,她打眼瞧去,見一隻盤好的大公雞,一大片豬肉,還有一碟飯團和一碟麵包,除此之外,香燭紙寶及紙紮的高樓大廈應有儘有。
周母口中念念有詞,上香拜祭之後,又給斟酒,乾完這些,才走到蕭遙身邊,悄悄地問蕭遙被墳裡的鬼魂救下還陽的事,問完了又低聲哀求道:“顧凜他不知利害,你不要怪他。待會兒再拜時,你跟墳裡的蕭姑姑求個情,讓她放過顧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