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越看臉色越白, 不住地搖頭:“不可能的,我娘不可能這樣對我們的,這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林誠見他不僅臉色蒼白, 額頭上還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便伸手拿過遺書,低頭看了起來, 看完後,他沒有說話, 而是將遺書遞給林炎:“爹, 你看看罷。”
林炎此時心情十分複雜, 有羞愧, 有歉疚,更有難過,他作為入贅蕭家的男人, 另娶和帶著兒子改姓的確不對, 所以他覺得羞愧和心懷歉疚, 可是想到發妻在臨死前竟便做好他會離開的打算, 為此還留下討債的遺書, 他便十分難受。
當時, 他們成親沒幾年, 彼此正是感情親近的時候,那時他心裡隻有她, 得知她病重,甚至想隨她去了,一直以來,他以為發妻和他一樣, 深深地愛著他,舍不得他,卻不想,她竟已經寫好遺書,而且是討債的遺書。
這是不是說明,發妻並不愛他?
至少,不像他當時愛她那樣,深深地愛著他。
除了這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封遺書是假的。
林炎心裡祈禱著,接過信,低頭看了起來。
當看清信上的筆跡,看完信上的遣詞,林炎如遭雷擊。
遺書的確是發妻的筆記,遣詞造句也是發妻的語氣,如假包換,這是發妻留下的遺書。
她並不愛他。
柳芊芊見林炎臉色蒼白,有些擔心,便上前握住他的手:“炎哥,你沒事吧?”
林子健、張千貞和蘇千嶺滿以為林炎出馬,蕭遙就隻能任他們拿捏的,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一時都不解地看向林炎。
林炎回神,搖搖頭:“我沒事。”可是神色卻十分慘淡,握著遺書的手,更是連青筋都露出來了。
柳芊芊見狀,便柔聲說道:“我瞧著你很不舒服,不如今日先回去罷。”
蕭遙也不想跟他們廢話,聞言便道:“沒錯,你們回去吧。一日未曾歸還嫁妝,便一日不要上門來擺長輩架子。”說到這裡目光掃過一再給自己招惹麻煩的張千貞和蘇千嶺,道,
“還有這兩個,你們最好也好好管教,不然,哪日當真惹惱我了,便彆怪我不客氣。他們一再阻撓我去讀書,還企圖殺我劫財,可以說是罄竹難書,這樣的人品你們也收,難怪要三代還宗的。”
柳芊芊聽到蕭遙一口一個三代還宗,隨著她的話,林炎的神色越來越難看,便看向蕭遙:“小姑娘,到底如何,我們會查清楚,在查清楚之前,還望你說話客氣一些。”
蕭遙淡淡地道:“我已經夠客氣了,不然說的就不是三代還宗,而是渣男和背信棄義的小人,哦,還有兩頭白眼狼。”她特地瞥了林誠和林信兩人一眼,隨後進入屋中,“啪”的一下關上了門。
林信被這關門的聲音一震,回過神來,馬上看向林炎:“爹,那遺書是假的,是不是?是那個黃毛丫頭偽造的,對不對?我娘那麼疼我和大哥,她不會這樣對我們的,是不是?”
林炎看向林信,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白著臉道:“恐怕是真的。”
林信一怔,隨後瘋狂搖頭:“我不信,我不信,我娘不會這樣對我和大哥的。”
林誠也是滿心苦澀,他拍了拍林信的肩膀,努力找借口安慰林信:“阿娘當時病著,興許有些神誌不清了,我相信,那不是阿娘的本意。”
張千貞和蘇千嶺聽到這話,目光俱是一閃。
一路輾轉回到林子健置辦的屋子,林炎一臉傷春悲秋地回房歇著了,還特地跟柳芊芊說他想靜靜。
林信備受打擊,漫無目的地到附近的小公園亂竄,林誠因為擔心他,便也跟了上去。
林子健心情很糟糕,他特地讓兩個徒弟將蕭遙的為人說出來,好讓父母去教訓蕭遙的,卻沒想到,完全沒用,還被蕭遙給趕出來,丟臉程度跟上次差不多。
張千貞湊到林子健跟前:“師父,那什麼嫁妝單子,我們不會真的要還吧?”
林子健點點頭,用理所當然的聲音說道:“自然要還的,沒有人家會占用妻子的嫁妝的。”他長大的那個時代,他後來待的時代,都是這樣的。
蘇千嶺忙道:“可嫁妝不一定是師祖用的啊,兩位師伯從小到大,肯定會用到。再者,兩位師伯是那位蕭姑姑的兒子,嫁妝由他們繼承理所當然,斷沒有拿去給一個出嫁女的後代的道理。”
張千貞不住地點頭附和。
他們可不是從小沒吃過苦的師父,不知道錢財的重要性,他們在紅塵中打滾的時間門夠長,小時更是吃過許多苦,所以他們知道,錢財有多重要。
據說蕭姑姑家是富商,家產十分豐厚,若要將家產全部歸還,隻怕他們拿出所有的積蓄都不夠賠的!
到時,漫說沒法住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了,怕是連飯都吃不上,如今住的房子,還得賣出去湊錢!
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十分好玩的新時代,他們可不想自己淪為窮光蛋。
林子健歎著氣說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兩位兄長改姓了,便等於不是蕭姑姑的兒子,而嫣姐兒沒改姓,還讓一支後人一支隨母性,這便相當於是蕭姑姑的後代,財產給他們,也是合理的。”
張千貞和蘇千嶺沒想到自家師父不食人間門煙火到這種程度,連忙苦勸。
一個說,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無論如何,那些嫁妝都不能由蕭姑姑處理,要麼由林炎處理,要麼由兩位師伯處理。
一個說,兩位師伯是蕭姑姑的兒子,財產該由他們繼承。
說了老半天,見林子健隻是略微意動,便又鼓勁繼續勸他,說蕭姑姑的財產被拿了許多去做好事,那是為天下百姓做的,理所應當的事,蕭姑姑不能將這些用之於民的財產收回去。
這一點說動了林子健,他點點頭:“的確是這麼個道理。”頓了頓又道,“隻怕我爹是不認同的,若他堅決要還,那我們也隻能還了。”
張千貞和蘇千嶺聽了,幾乎沒哭出聲來。
師父簡直是他們的小祖宗,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為大家手上還有很多財產,卻不知,在世間門的衣食住行花去了不少,雖然行俠仗義掙了一些,但為了置辦產業,幾乎全數花出去還貼上不少,剩下的根本就沒多少了。
因此,兩人勸林子健跟柳芊芊說,讓柳芊芊勸林炎。
柳芊芊聽了林子健的勸,皺著眉頭說道:“那到底是蕭姐姐的財產,她要回去分給彆人,我們無權置喙。隻是,我瞧著你兩位兄長似乎大受打擊,疑蕭姐姐心中沒有他們,因此,還是要留下兩份財產給他們的。”
林子健想到林誠林信當時的表情,想到他們回來之後便出去散心,不住地點頭:“的確如此。”
當晚用飯後,柳芊芊便問林炎歸還財產的事情,她先將自己為林誠林信操心的事說了,這才問道:“炎哥,你是怎麼想的?”
林炎搖了搖頭道:“林誠林信已經跟我姓,是沒資格得到財產的。嫁妝單子上的,理應全部歸還回去。”
林信紅著眼圈看向林炎:“爹,那我和大哥算什麼?她既心中沒有我們,當初又為何要生我們出來?打小我們就沒有母親,隻能羨慕彆人有。我們以為,她雖然去了,心裡也是記掛著我們的,可是她卻那般——”
他難過到了極點,說不下去了。
林炎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心裡還是愛你們的。”頓了頓,又黯然說道,“或許,隻是怨我。”
柳芊芊見林炎已經做了決定,便不再全,問:“既然要歸還嫁妝單子上的物件,那少不得要清點一遍了。夠的話,儘快還過去,省得落人口實,若不夠,我們也好儘快去籌辦。”
張千貞和蘇千嶺大驚,忙看向林子健,見林子健臉上神色不變,知道他不用當家,根本不知道還這一大筆嫁妝意味著什麼,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張千貞說道:“師祖,那些嫁妝,若非您保管,隻怕早就遺失在曆次戰爭中了,這怎麼還能算是蕭姑姑的嫁妝呢?”
他還想再說,卻被林炎打斷了:“不必多說,我們即刻清點手上的財產。”
林炎直接將儲物場內的藏品一股腦兒拿出來放在桌上,狠狠地道:“我還給她,從此便不再是她的兒子了。她既不要我,我也不會死賴著她。”
林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必如此。”說完也將自己的藏品拿出來。
張千貞和蘇千嶺一看,相當心動,但也隻限於心動,兩人始終覺得,大家的財產加起來,應該不夠換嫁妝單子上的東西的。
下一刻,林炎將自己的藏品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