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從茶水間外往裡麵看,那就是一個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大惡魔,向著三個無辜可憐的女孩子步步緊逼,那絕對是個恐怖故事了。
但如果是從趙桂枝幾人的角度看過去……
嘶!
恐怖當然還是非常恐怖的,但小公爺那模樣卻並不是什麼惡魔,而是活脫脫的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精神病人。
明明長得一副硬漢型男的模樣,按說他就算不是特彆受女孩子喜歡的那類男生,但也是一個大帥哥了。反正比土得掉渣的石二苟、凶得都能當門神的陳仵作,那是要帥氣太多太多了。甚至就算幾人原就知道這位小公爺是個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也不會一見麵就討厭上他的。
然而,就是這麼個得天獨厚的外形,眼下愣是滿臉都是悲痛欲絕的神情,但兩眼又放著無窮無儘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麼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但與此同時他臉上又滿是淚水……
就挺神經病吧。
看著一點兒也不像是正常人能看出來的事兒。
趙桂枝和尤菜花還算是經曆過不少事兒的,就這樣都被嚇得夠嗆,倆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最慘的還是要數盛錦娘了,可憐的孩子本來就膽子不大,又愛哭鼻子,要不然也不會被趙桂枝起了小哭包的綽號。而眼下這情況實在是太挑戰她的神經了,因此隨著小公爺的步步逼近,她兩眼一翻脖子一歪……
吧唧一下,暈過去了。
“你、你不要過來!”趙桂枝感覺到了盛錦娘歪倒在她的腳邊,腦袋還磕到了她的腳背上,生疼生疼的,感覺腳背肯定是青了。但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而是要先將當前最大的禍害給解決了。
尤菜花也下意識的想要開口,但她這個人,屬於典型的智商不夠直覺來湊的。本來她也是要學趙桂枝讓對方彆靠近,但這話是廢話中的廢話,她剛張了張嘴,直覺突然告訴她,情況不太對。
小公爺突然發瘋,應該是有兩種情況。
要麼是他本來就有很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要麼就是突發情況刺激到了他。甚至這兩種情況都可以並為一類,因為哪怕是精神病患者,在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刺激的情況下,一般來說也不可能發病的。
她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就發現,對方雖然是衝著她們仨來的,但目光一直都是平視的。
也就是說,小公爺的眼裡從頭到尾都沒有盛錦娘。
好了,刺激的源頭又減少了三分之一。
“老姐啊!你仔細想想,咱們家還有其他親戚嗎?”尤菜花就算膽子再大,眼看著這瘋子都快走到離她們隻有三五之遙的地方了,就連臉上的眼淚鼻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她慌啊!
趙桂枝瘋狂的搖頭,沒有,當然沒有啊!
他們家的親戚本來就不多的,僅剩的那些還一個不落的全都穿越了。沒穿越的大概就是在她出生前就過世了的爺爺、在她上幼兒園小班時過世的外公,還有就是穿越前半年剛過世的外婆了。
可她爺爺和外公就算真的穿越了,也沒有可能認出她啊!
她爺爺從來沒有見過她,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孫女,甚至連趙閏土這個孫子都不知道。她外公沒了的時候,她還是個身高腰圍差不多的小肉團子,女大十八變,彆說她了,隻怕她外公連她小姨都認不出來。
至於外婆……
性彆是個大問題,但更大的問題是,她外婆與其說會認出她來,難道不應該先認出她媽麼?
盛淩雲啊!
穿越前都是個退休的小老太太了,眼下芳齡三十九!
年齡變了,相貌沒變啊!最多也就是變年輕了變漂亮了變精致富貴了。
“不可能的!絕對不是我家的親戚!菜花花你自己想想吧,也許是你家親戚呢?”趙桂枝非常以及特彆確定自家親戚已經團滅了。
但尤菜花更確定啊!
“我是孤兒,但我不是被父母拋棄的那種孤兒啊!我是父母沒了啊!也沒有至親了,那些遠親不願意收養我,就丟給了政府。”
尤菜花突然頓了頓,然後飛快的掙脫了趙桂枝的熊抱,整個人猛的往下一墜。
咣當一下,肥花墜地。
趙桂枝人都傻了,不明白這傻花到底在乾什麼。
但很快,她就懂了。
因為小公爺仿佛是傻子一樣,完全沒發現視線範圍內少了一個人,依舊目光平視著直勾勾的往前看。
於是,趙桂枝就懂了,想要逃出生天,就得不顧形象的蹲下。
她照做了。
但小公爺他不按牌理出牌啊!
小公爺隨即單膝跪地:“女神……”
趙桂枝:???
您是少說了兩個字吧?咱幫你加上去,女神經病。
“女神你真的沒死……哎喲!”小公爺整個人往後仰倒,隨即就被人製住了。趙閏土上前摁住了他的雙手,而石二苟乾脆利索的一個飛撲,就跟那武鬆打虎一般,坐在了小公爺的肚子上。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小公爺嗷嗷叫著,但很顯然就算他的個頭不矮,可眼下這個姿勢。雙手被挾製住,石二苟又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了他身上,他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的。
“你讓開!我要吐了!”
石二苟會讓開才叫怪了,他非但不讓,左手摁住小公爺的脖子,右手握成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小公爺的鼻梁上。
他的力量是不如黑塔般的漢子陳仵作,但要知道他打小就乾粗活累活,加上從去年開始,就忙著折騰水泥和紅磚,這兩樣屬於技術活,但也同樣屬於重體力活。
一拳下去,小公爺臉上就冒出了血花花來,然後他兩眼一翻,也步了盛錦娘的後塵,就這樣暈過去了。
趙閏土立馬鬆開了他,氣急敗壞的怒罵石二苟:“你打他乾嘛?”
“誰讓他欺負我姐和我媳婦兒!”
注意了,姐姐在前,媳婦兒在後。
當然,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重點在於,石二苟覺得沒錯啊,這無論如何都屬於見義勇為的行為吧?或者正當防衛?都談不上防衛過當的,因為他隻是給了一記老拳,既沒有動用武器,也沒有在對方失去了威脅之後又連續攻擊。所以說……
石二苟覺得自己特彆講道理,還是個懂法的好青年,甚至他在確定了小公爺真的暈過去之後,立馬起身讓開了。
趙閏土想說你清醒一點,這裡是古代不是現代啊!
但他不敢說,畢竟茶水間外麵除了盛淩雲之外,還有俞九少爺。就連茶水間裡麵,這不是還有一個正悠悠醒轉過來的盛錦娘嗎?
盛錦娘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好像剛才暈厥過去的時候,砸到了什麼東西,她一手扶著腦袋,一手撐著地麵,很勉強的坐直了上半身,然後就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滿臉是血的小公爺。
“他、他、他死了……”啪嘰一下,盛錦娘再度暈倒。
趙桂枝覺得自己的腳背肯定是青了,哭包二胎的腦袋好重啊!
石二苟忙擺手:“沒死沒死,死不了的,我老跟人打架,最多也就是鼻梁骨斷了,再添個腦震蕩啥的,肯定死不了的。”
其他人:……
也跟著進來的盛淩雲沉默了一下,隨後吩咐道:“桂枝、菜花,你倆照顧一下錦娘。閏土你去外頭吩咐管家先讓丫鬟把老太太身邊的大夫喊來,再派人去請外頭的大夫。二狗你背著他出來。”
幾人紛紛照辦。
趙桂枝和尤菜花其實沒怎麼動,因為茶水間裡本來就是有椅子的,她倆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後,這才起身攙起盛錦娘往椅子上去,生怕這倒黴孩子坐著坐著又摔著,她倆就跟那左右護法一樣,一左一右的護著她。
而站在門外空地上舉著一根手指頭的俞九少爺,整個人仿佛就像被施了石化咒一般,如同一具雕塑般的立在原地。
注意了,這不是靜止的畫麵。
石二苟出去時還想著,幸好剛才俞九是用食指去戳了水泥花壇,因此他舉著的也是食指。這要是中指的話,那就更有畫麵感了。
“需要我把他丟出去嗎?”石二苟把人背出茶水間後,猶豫的是該往正廳走,還是應該直接去門口。
俞九猛的回過神來:“彆丟!彆丟!”
“有害垃圾不丟出去還留著乾嘛?”石二苟想也不想就開懟,“咋地?還要給垃圾一個家啊?”
這話太過於通俗易懂,哪怕俞九完全不知道這個梗,但垃圾是什麼意思,加上有害兩個字後,又是什麼意思,他一下子就聽懂了。
聽懂之後他就更抓狂了:“彆丟啊!他是鎮國公府的嫡出三少爺啊!”
石二苟還想開懟,但幸好這一次被趙閏土阻止了:“停!就當爸爸求你了,閉上嘴吧,憋說話了!”
行吧行吧,爸爸的話還是要聽一下的。
最起碼,在外頭總該給爸爸一個麵子的。
於是,石二苟聽話的閉上了嘴,之後又在趙閏土的要求下,把人送到了正廳裡。跟茶水間的普通靠背椅不同,正廳的椅子清一色的都是太師椅,也就是那種有扶手的。
石二苟把人往椅子上一丟,小公爺的上半身就咣當一下砸在了小幾上,但至少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俞九少爺快嚇哭了,趕緊上前扶他,又忙不迭的催促趕緊請大夫,快點兒啊!!
看到這一幕,已經退到了一旁的石二苟,忍不住壓低聲音跟趙閏土逼逼:“爸爸啊,你看他倆,那個俞九少爺還是你的情敵呢,我咋覺得小公爺才是他的心上人呢?盛家大小姐剛才也暈了呢,都沒見他著急,這會兒……你說他倆誰是攻誰是受?”
趙閏土無言以對,並且感覺一陣陣的窒息。
“你平常到底在看什麼玩意兒?”
“不是我,是菜花花,她跟我分享的。”
“我求求你了,我跪下來求你成嗎?你就閉嘴吧,當自己是個啞巴,行嗎?”
很顯然,石二苟還沒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但好在這一次之後,盛淩雲發話了,讓他閉嘴外加麵壁思過,還特地選了個犄角旮旯讓他待著。
石二苟最怕盛淩雲這個親姑姑了,瞬間沒了在趙閏土跟前皮皮狗的模樣,轉身就奔到了正廳的角落裡,麵朝牆壁蹲下。
與此同時,盛家的府醫也被請來了。
府醫本來就在後宅那頭長期守著盛老太太,來得自然是很快的。但有個問題,像盛家或者趙府那樣的富貴人家,他們請的府醫多半都是擅長治病的,而非擅長治療傷勢的。
用現代的說法就是,乾府醫這一行的,基本上都是內科醫生,甚至是專精富貴病、老年病的。他們不是外科醫生,最多也就是處理過一些磕磕碰碰的傷勢,像這種被人一拳打斷鼻梁的情況,確實是沒有的。
大概……武將世家有?
因此,府醫在查看和診脈之後,隻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連藥都沒開:“家主,我是疾醫,像這樣的傷勢您得去外頭請個瘍醫來。省城這邊,濟世堂有好幾個擅長外傷還會接骨的瘍醫。”
到底是同行,他很快就幫著推薦了幾個,畢竟在富貴人家走動得久了,光看受傷那人身上的衣料,就知道這人身份絕對低不了。
盛淩雲這才想起,方才忘了特地強調是受傷而非生病了。
又匆忙吩咐了之後,她也沒放府醫回去,而是讓他去看看盛錦娘。府醫是盛家用熟了的人,倒是不怕他透出什麼口風去。至於小公爺這邊,那就不是大夫的嘴嚴實不嚴實了,而是看他自身了。
一番折騰之後,小公爺被挪到了客院的客房之中。
盛錦娘也被她的奶嬤嬤和丫鬟們帶走了。先前,府醫瞧過後說無大礙,讓好好養一養,回頭再喝兩副寧神安心的藥膳就可以了。
眼下看來,盛錦娘是沒啥問題了,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在了小公爺身上。
彼時,趙桂枝和尤菜花也終於將剛才察覺到的異樣都告訴了盛淩雲。趙桂枝還有些不太放心,詢問自家是不是還有遺落在外頭的親戚。
“真要是有,還能認識你不認識我?”盛淩雲非常肯定地說,“除非不是我這邊的親戚。”
“我爸的那邊的?”趙桂枝遲疑的看向趙閏土,“哥你仔細想想,咱們家還有什麼親戚吧?”
“沒了吧?除非你算是我的外公外婆。”趙閏土皺了皺眉頭,他上輩子是父母雙亡,但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是在的。但跟打小拿他當心肝來疼愛的奶奶不同,他外公外婆並不在意他。
原因倒是沒什麼複雜的,無非就是重男輕女罷了。哪怕他是個男孩兒,可他是外孫啊!外孫當然沒有自家兒子、孫子來得重要了。
當然,那邊的親戚也沒那麼冷血,假如趙閏土真的是淪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估摸著那邊還是會接手的。但他有奶奶,還有叔叔嬸嬸,趙家這邊的條件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反正絕對不愁吃喝。畢竟趙桂枝父母都是吃公家飯的,而她奶奶不光有退休金,還有軍人遺孀的補助金。
趙閏土依稀記得,在自己上幼兒園時,他媽那邊的親戚偶爾還會來看望他。像中秋節送兩盒月餅,過年了送一件衣裳,還有他過生日送個小玩具小蛋糕啥的。
但這種情況隻持續到了他上小學,那邊就逐漸跟他斷了聯係。
在趙閏土的小時候,通訊其實還沒那麼方便,那邊甚至跟他們不在一個區的,如果是後世那種交通,私家車半個小時就能到了,但在當時卻是要特地去汽車站坐車顛簸近兩個小時才能到的。至於電話,趙奶奶家裡倒是裝了電話,但手機還屬於稀罕貨,兩邊隻是都留了座機的號碼。
偏偏,剛斷聯係的時候,其實是沒有感覺的,因為本身聯係也不頻繁。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過去兩三年了。趙奶奶不稀罕那邊出錢出力,反而有些害怕對方跟她搶孫子。趙閏土倒是偷偷的撥過去電話,但卻是無人應答。
畢竟隻是親戚而非親人,兩邊就這樣斷了來往。
即便,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
“……你說他們會認識你嗎?”趙閏土就覺得很離譜,“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還是我上小學前。我舅舅好像買了個小書包給我,讓我好好學習。大概是這樣吧,但他沒見過你吧?見過嗎?”
趙桂枝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我跟你幼兒園不在一塊兒呢。”
小學和初中倒是在一起的,高中是按照成績劃分的,兩人又分開了。但既然趙閏土說最後一次見麵是上小學前,那就是沒見過的。至於趙閏土父母還在世時的事兒,那就更扯淡了。
“我倒是覺得,真要是認識的話,也該認識我二嬸。我媽那邊的親戚跟我斷開聯係的時候,二嬸應該是三十歲了吧。”
三十歲跟三十九歲,就算有差距,也絕對不可能認不出來。
反而幼兒園的小胖妞和如今二十幾歲的已婚婦人,那差彆可就大了去了。
幾人一合計,皆表示沒有親戚了。
盛淩雲還是不放心,橫豎小公爺還沒醒,她索性讓趙閏土跑一趟,親口問一問趙爸。畢竟,對於趙家的親戚,除了遠在府城的趙奶奶外,應該就是趙爸最清楚了。
萬一不是趙閏土親媽的娘家親戚,而是趙家這邊還有什麼遺漏呢?趙爺爺總不能是獨生子吧?
趙閏土覺得有道理,很快就離開了。
而在他回來之前,小公爺先一步清醒了過來。
哦不,也不能說是清醒,應該說是蘇醒來得更恰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