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4255 字 4個月前

在東南方向的天空中,一大片灰影正向這邊飛速地移動著。

“那是什麼?”同樣抬起頭的鄭麥問道。

是陰雨雲嗎?可是和他以前見過的好像不太一樣?

鄭糧瞳孔緊緊收縮到一起,喉嚨又乾又緊:

“快去!去祠堂裡!蝗災——來了啊!”

……

飛蝗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才冒出青意的大地眨眼又是一片枯黃。水固鎮是盧國最鄰近大青山脈的城鎮,也是最先受到蝗災的地區,然而水固地神,此時卻不在轄域之中。

大青山脈,蛇口崖,黑水潭。

水固地神正坐在潭旁,手中捉著一隻比巴掌還大的蝗蟲。這隻蝗蟲雖然長得與普通的蝗蟲十分相似,但本質上卻相差很大,不止體格上要大上至少一倍,這隻蝗蟲的外甲也十分堅固,翅膀和腿部十分有力,口中生滿利齒。

除此之外,這群飛蝗身上還凝聚有一股凶戾之氣,若是捕捉驅趕,少不得被它們反過來襲擊。

而水固地神手中的這隻,隻不過是他在來此的路上隨手捉的一隻而已。這群飛蝗已經凝聚出了自己的氣勢,它們能夠翻越了大青山脈,以鋪天蓋地之勢襲來,其中必然會有蝗王。

想到此處,水固地神不由歎息。

他是來拜見鬼王的。大青山脈綿延萬裡,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若想解決那源源不斷的飛蝗之災,將它們阻攔在大青山脈是最好的選擇。

大青山脈中多有不凡的修士隱匿,鬼王因自身來曆的緣故,與凡人還會偶爾有所接觸,與水固地神也打過幾次交道。而且,她所坐鎮的區域,正好在盧梁二國交接的地方。飛蝗會危害生靈,但對於鬼物們卻造不成多少傷害。若鬼王願意出手相助,這場飛來橫禍則可以解了大半。

水固地神已經在這裡坐了有一會兒了,潭水波濤起湧,浪花一次次拍到岸邊,鬼王卻一直沒有從潭水中出現。

又過了片刻,林中仿佛突然幽暗了一瞬,不知何時,一具白骨已經悄然無聲地坐到了地神對麵。

這具白骨瑩潤如玉,骨骼上水色盈盈,眼眶中有幽藍色的火焰在靜靜燃燒。雖為白骨,看著卻不令人恐懼,反而生出一種寂靜安寧來,黑水潭中起湧不止的浪潮霎時弱了幾分。

“鬼王。”地神頷首禮道。

這是鬼王的白骨相。在鬼王所斬出的諸相之中,嫁衣相怨戾最重,白骨相最為幽寂。

白骨相頷首不語,但她目中的幽暗之火已經將自身的意思傳達。

她已經知曉了地神的來意,但她拒絕了。

地神微微斂眉:“為何……”

鬼王的目中幽火擺動,她在看地神掌中的飛蝗。

那不是普通的蝗蟲,它們因這場怪異大劫而生,以眾生心田之旱為引,受三日含煞苦雨孵化,最終成了這場凶戾的蝗災。鬼物的確並不畏懼蝗災,但這些飛蝗中攜帶著極為可怕的煞氣。

之前為了庇護周圍鬼物不受苦雨中的煞氣影響,鬼王將落入此地範圍的苦雨全部引入了黑水潭中,那磅礴的煞氣使原本平靜無波的黑水潭浪濤起湧不止,直到現在,鬼王都未能徹底解決那些煞氣。

鬼類因執妄怨戾而得強大的力量,但若想修行,卻必須先消解自身的執怨,使心性不要偏頗,才能夠踏上鬼道正修。而這些尚未消解自身執怨的鬼類正修,最畏懼的就是煞氣。

煞氣能夠讓他們的力量急劇增長,卻也能夠吞噬他們的理智,化作不顧一切的怨戾大鬼。

執怨越深,便越是強大,越是強大,執怨便越難消解。鬼王的力量強大到足以鎮壓一方,她的執怨也尤為深重。

鬼王的執怨當初已經消解了大半,又以斬相法將剩下的怨戾斬出化作了嫁衣相,故而可以借黑水潭之力納化三日苦雨中的煞氣,但現在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斬相法並非消解怨煞的正途,隻是在這一過程中用以維持自身神智不被怨戾吞噬的手段。如今黑水潭的承載力幾乎已經到了極限,若再多一些煞氣,怨戾最重的嫁衣相可能就要反噬了。

鬼王若失去了神智……且不說她自身有多強悍,若是她所鎮壓的這一方鬼蜮失去了控製,其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白骨相目中的幽火波動著,靜謐幽寂的韻律籠罩了周圍,將她無言的意念傳遞出來。

水固地神明白了鬼王的意思,歎息一聲,不再強求。但他心中焦灼難言,盧國好不容易才熬過之前的苦旱,現在卻因梁國的緣故受了牽累。

這一場大劫下來,不隻是凡人們受不了,山野的其他生靈也受不了啊!那些飛蝗,可不是隻吃田裡的作物的!

若是無法從大青山脈這邊阻斷這場怪異的蝗災,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

章寧城。

城外郊田上到處都是勞作的人,那都是才安排好的流民,有了田地,這些本來就是普通百姓的人們,也就重新有了家。

陸宏和仲永望扮做兩個普通的士人從田間小路慢慢走過,郊野裡新冒頭的綠意令人心生歡喜,可兩個人心中都隱著憂,麵上也露不出笑來。仲永望忽然彎下腰,從旁邊的田中捉了什麼東西出來。

陸宏瞧見他掌中蝗蟲後,不由歎息:“這裡也出現了蝗蟲嗎?”

仲永望默默無言。陸宏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他們已經焦急、驚怒不起來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過來這麼久之後,他們已經太累了。

章寧城地處盧國腹地,東南邊的飛蝗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大批量地趕到這裡來,但已經有個彆健壯的蝗蟲飛來了。

“孤……或許要做這盧國的亡國之君了啊……”陸宏雙目茫茫地看向遠方。

“王上!”仲永望不由得喚道,“還是有解決辦法的,琅越城西南方向有座毒山頭,那裡也落了飛蝗,但蝗蟲們吃了山裡的東西都死絕了,人們反而可以用山中的東西果腹。”

“那得好好謝謝那位山中修士才是。”陸宏平靜道。

“王上……”仲永望聲音低哀。

毒山頭的特殊性是不可複製的,也沒有辦法推廣。這件事他知道,王上也知道。可他已經沒有彆的事情,可以用來安慰王上了。不隻是王上,連他自己也忍不住絕望,盧國……還能熬過去嗎?

“回去吧。”陸宏平靜道。

仲永望默默地陪著陸宏回到了王宮,再看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凡人之力,何其微也……

……

王宮宗祠,陸宏令負責照看這裡的宮人退下,獨自一人呆在裡麵。

他抬頭看著那塊被青黑之色逐漸侵染的銅盤,靜靜地看了許久之後,點起信香,對祖宗牌位鄭重拜下。

許久之後,他聽見一聲歎息。

陸宏沒有抬頭,仍維持著叩拜的姿勢,聲音低徊,既像是說給神明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孤不想做亡國之君。”

“凡人的大劫運轉至平穩,修行者的大劫才剛起第一波浪潮。天地間的靈機已經不再活躍,欲施術法愈發困難。若要解決這場蝗災,神明需要有舍身的覺悟,你已經擁有同樣的信念了嗎?”先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陸宏再拜:“宏已決定,三日後以身禱於壇。”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什麼不能做的了。

這是遠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祭祀方法,隻在記載中存在,已經許多年沒有舉行過了。至少,自盧國建立以來,還從未舉行過這種祭祀。

所謂“以身禱”,便是親自去與神明溝通交流。在遠古之時,凡人與神明之間並沒有直接溝通的手段,雖有信香傳遞心念,但那時的神明們並不一定樂意搭理凡人。若對神明有所求,卻又數次祭祀之後也沒能得到回應,以身禱便成為了最後的手段。

至於如何以身禱……焚其肉軀,神魂上升,以見神明。看起來與點燃信香使心念上升傳遞給神明的道理一樣,但這種粗蠻悲壯的祭祀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處。哪怕死後化作鬼物,若神明不想相見,又有什麼用處呢?

可遠古之時以身禱於神明的儀式之後,卻大多成功達成了所願。這當然不是因為祭祀者死後的神魂真的見到並且說服了神明。

凡人畏死,自願以身禱於神明的人,全部都飽含著純粹且博大的心念信仰,神明收到了這份信仰,哪怕是原本懶得理會的事情,隻要不是什麼惡事,大多也就出手隨了祭祀者的心願。

這才是真正使這種祭祀生效的緣由。

若欲動神明,莫有畏死心。

以一國君主之軀舉身祭祀,動一國子民之哀,虔心決意。為著這樣的心念,神明……可能夠被打動?

先祖的聲音在他耳邊歎道:“縱神庭未有動作……以此心念,我拚上一拚,或也可解我盧國一時之困……”

陸宏聞言,閉目再拜。

先祖雖然是神庭的鬼神,卻也始終是向著盧國的。

陸宏目中有淚滾過。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先祖的。

凡人力弱,富貴榮華皆是生時珍寶,今舍性命,便舍一切,以此心念,請上蒼指點,盧國在這大劫中的生路,究竟在何處?

……

凡世之中大劫酷烈,夢境之中大霧起湧。

按著左目下方無力顧及夢境邊緣破碎的神明忽然停住,慢慢起身放下手來,一身白衣寸寸化作墨黑。

神明向夢境邊緣破碎的混沌之色看去,目光幽冷晦暗。

那左目下方原本平滑的麵上,赫然出現了一枚紫金色的隱鱗。

作者有話要說:昔者湯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湯乃以身禱於桑林,曰:“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於是勢其發,故鄺其手,以身為犧牲,用祈福於上帝。民乃甚說,雨乃大至。——《呂氏春秋》

這種祭祀古代是確實存在的,所以文裡也因為劇情需要寫了一下。但現實中不要這麼乾啊!不會有用的!凡是勸人這麼乾的都是缺了大德的騙子!文中隻是裡因為劇情需要,借古代曆史的靈感,虛擬創作了這樣的情節。

現實中不要當真!不要當真!不要當真!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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