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1597 字 5個月前

“蠢笨成這樣,你大抵也活不了多久,白瞎了我的好酒。”

數千年前,龍君倚在浪濤上,醉眼朦朧轉著掌中的小龜。

小龜的頭足都縮在殼子裡,一副怕極了的模樣。方才他正在江邊遊著,一隻大鳥忽然俯衝下來,將他抓起來飛向高空。他年歲還小,雖怕得很,卻隻知道把頭尾四爪都縮在殼子裡。

倚浪飲酒的龍君正瞧見了這一幕,抬手潑出半盞殘酒,裹了那大鳥的翅膀。大鳥受驚,雙爪一鬆,他便掉了下來,被浪濤送到龍君掌中。

香氣撲鼻的酒液從鳥翼上滑落,半點也沒沾濕羽毛,大鳥這才撲騰著翅膀重新飛起來,驚叫著飛速逃遠了。

小龜仍縮在殼子裡,龍君閒閒轉著龜殼:“隻知道縮著有什麼用?你倒是伸腦袋出來咬它的爪子啊!還等著那鳥把你帶到高處扔下來,在石頭上摔個稀巴爛,好吃你的肉?”

小龜聽懂了,嚇得不輕,知道龍君救了自己,於是怯怯地探出頭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瞧著龍君。

“喲,還是個開了靈智的。”龍君一怔,手指在小龜腦袋上一點,送了他部修行法門後,順手將他扔回了江中。

小龜在江麵上砸出噗通一聲,入水前,隱約聽見龍君的話:“這蠢笨樣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

“……三千五百三十一年。”老龜倚著護陣喃喃道,“不算短啦……”

三千五百三十一年,他從一個不過巴掌大的小龜,長成如今能將整個淮水君府護在殼子內的大小。他還是像小龜時那樣蠢笨,隻是縮在殼子裡,不會抻頭去咬人。

其實也不是不能,但他要是分出力氣去,殼子上的法力少了,就沒那麼結實了。因為他要的,不是逃命,而是守護。

老龜雙腿盤坐著,雙手交叉縮在袖子裡,脊背佝僂頭顱低垂,像一個忍苦的修行者。幾滴暗色的血在水著飄蕩開。

龜甲上裂紋越來越多了,護陣卻越來越結實了。

一道凶威赫赫的刀光向龜甲裂紋最多最密的地方襲來,這大約是最後一擊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

當!

沒有疼痛。老龜緩緩睜開眼睛。

一隻巨大的鼇鉗擋在刀光前麵,那是……一隻巨蟹的鼇。

“我看誰敢在神君府邸撒野?!”身披青甲的巨蟹中氣十足大喝道。

江水波動著,一個個水族從江中浮現,口牙猙獰的巨鱷鐵尾一擺,將修士們的陣法抽出一道口子、豎瞳森冷的水蛇在修士外圍盤曲而起,巨大的身軀掀起旋渦、鱗甲耀耀的大魚吞波吐浪……除了這些走古道妖修的大妖外,還有身披袍甲化作人身的妖修,一身血氣悍烈,將浪濤都激得更急更烈。

“老龜,你是自己獨個兒修行的,但神君當初麾下,可是有萬千水兵的!”大青蟹將老龜護在腹下,悍勇揮鼇,“誰與你們單打獨鬥!”

悍烈的凶氣在江域內漫延。

“神君、神君……淮水神君啊……”

這可是淮水,這可是此方大陸最重要的水脈!

十二萬年前,天柱山摧折,天地大亂,神道初現,天地間無主的山水靈脈,都被無數欲修神道的修士爭奪,龍君當年從僅占淮水的一段流域,到成為整條淮水之脈的神君,可是一段一段——打下來的!

淮水神君的赫赫威名正是在那段時間內所成就的,如今歲月掩傳說,底蘊不厚的修士們已然不知曉過去的事情,但作為一代代傳下來的淮水之兵,怎麼會丟失掉曾經的傳說?

“吞了這些敢於冒犯神君的家夥!”巨鱷第一個凶悍地撲了上去。

長蛇驟然縮身,旋渦浪濤攜著巨大的力量向內擠壓,來此的修士們不甘被困,連續兩次在即將成功之時被生生打斷,亦使得他們暴怒起來:“淮水神君已經被囚兩千多年了,不過一群殘兵敗將!有何可懼?!”

兵甲交擊處處,怒喝嘶號不停,江水幾乎成了淡紅色。

老龜被護在最內處,緊貼著淮水君府的護陣外,他已不需要戰鬥。他看著這些兩千多年都不曾散去的淮水神君舊部,感覺到胸中有血在激蕩。

可就是這種感覺,讓老龜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不、不對!不對!都停下!”他大聲高呼著。這裡的煞氣太重了,所有人的神智都受到了影響,不止如此,這片水域中還有彆的影響神智的東西,一縷縷無形無質的火焰在江中燃燒,那是——嗔怒毒火!

“這裡有問題!有人以嗔怒毒火布置了陷阱!不能再打了!”老龜想要阻止,然而剛走出兩步就被一個浪頭掀了回去。

有人聽見了他的呼聲,也覺察出不對來,然而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了。所有人都在攻擊,有的修士已經徹底失去了神智,雙目變得通紅。在這樣的戰場上,隻能被拖進不停戰鬥的旋渦,直到倒下,或者成為最後一個站立者。

再這樣繼續下去所有人都會死。淮水神君的府邸,竟被人用做布置陷阱的誘餌!戰場中的修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這其中有那些覬覦淮水君府的修士,也有神君的舊部!

老龜胸中騰起怒火,那怒火似乎要燒儘他的神智,就像燒儘身陷戰場血肉旋渦中的修士神智。

你想要我憤怒嗎?

老龜閉目,斑駁的龜甲虛影逐漸浮現,那上麵的裂隙,已經多到幾乎再承受不起一次撞擊了。

你擅以怒殺人嗎?

龜甲,古之響器,可以通神明。心之主曰神。透徹通達曰明。龜甲響器,亦可使神明。

老龜撫了一下龜甲,除了裂痕,那上麵還有天然的紋理。那是他這三千多年的道。以三千五百三十一年之龜甲,儘此身修行之道韻,鳴此生最後一聲裂響,當可震去一切迷亂,使神明。

那便怒吧,以我怒聲破儘虛妄!

淮水君府神光耀耀,江水之中血色彌漫,河底喊殺聲音癲狂,老龜舉起手臂,佝僂的身軀猛然挺直,目光平和而蒼茫,雙拳如擂,轟然砸下!

“嗡——”

琴鳴乍響。

雲石驚破玉璧碎,鐵馬奔突波濤怒。

淮水忽然掀起驚濤,狂浪拍岸,如龍怒鳴。這聲音震得所有人都心中一空,仿佛突然破開了纏繞著牽拉著自己的密繭與絲線,身軀終於獲得了自己操控的意誌,眼前幻象似的渾濁散去了,就連之前心底烈烈焚燒的怒火都熄滅了。因這突然降臨的空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抬頭追逐那聲鳴響看去。

斑駁的龜甲浮在空中,雖然裂痕密布,卻並沒有碎裂,一根絲弦牽住了老龜的手腕,他並沒能敲下去。

那聲清神散怒的嗡鳴,是從那根絲弦上響起的。而絲弦的另一頭,繞在一位白衣廣袖的神明指尖。

神明目光垂落,江中血色如日下之影驟散。

老龜最先從那聲琴音中回過神來,他仰頭看向那救了他一命的神明,其氣清冽,純澈浩渺。一聲琴音破妄,目若垂天之光。

老龜作揖。

方才那聲琴音,對其他人來說是聽入耳中震心,但那琴弦卻是纏在他腕上的。在他以怒生決絕,以決絕集一身道韻,鳴通神明之音行破妄救人之願時,那聲琴音震徹他的腑內與心神,幾乎牽著他一起震動了起來。

那聲琴音並不是以平和之音熄滅嗔怒,而是以更浩大、更堂皇的怒音震散了江中毒火。便如浩日降臨,螢火便不見了蹤影。

老龜卻在這琴音中,聽到了另一種道。

鬼王怒目,震懾魔障斬儘不平,是以慈悲大願。

神明指尖輕點,絲弦收落掌中,廣袖流風衣擺拂浪,墨黑的眼看向下拜的老龜:“不必謝我,是你的心境恰合了此弦之道。”

老龜欲發絕響之時的怒心,正有幾分與琴音相契,琴音的震鳴破開了他修行關隘。但老龜聞言卻再拜之後方才起身:“尊神於我還有救命之恩。敢問尊神,您……是淮水神君的朋友嗎?”

“朋友……”漓池嘴角翹了翹,“算是吧。”

他看向那些水兵又道:“我要是你們,就會離開這裡。”

巨蟹不太高興:“您既然是神君的朋友,怎麼……”他是走古道妖修的,最喜戰鬥,方才酣戰中早已起了興,並未聽見老龜的呼喝,隻以為這突然出現的神明打斷了戰鬥。

老龜咚地敲了他腦袋一下,巨蟹被他敲得話音一卡:“你乾什……你什麼時候跑我頭上的?”

老龜無奈,與他傳音,蟹將軍是神君手下的戰將,悍勇忠誠,就是憨了點。

覬覦淮水君府的修士中也有搞不清楚狀況的,警惕問道:“你也是為淮水君府來的?”

漓池懶得瞧他們,看向那座光華耀耀的府邸:“我沒有救人的興致,卻也不想如了你的願,不如……”

話音未儘,卻見那府邸上的光華突然一收,整座府邸驟然消失不見。

漓池手掌向下虛虛一籠,隻見一隻足有屋子那麼大的彩紋大貝正張殼欲逃,卻被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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