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1 章(1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3536 字 4個月前

風悠然穿過樹林,卷得落葉打了個旋,將不慎跌落的雛鳥托住,被風承著又落回了巢中。

等受驚的雛鳥以稚嫩的嗓子發出驚聲時,風早已吹過了這片樹林,唯留下葉聲颯颯和一段清涼。

在即將吹出樹林的時候,風突然停下了。

沾染了森林中植物與泥土清氣的風落地而散,化作一個衣袍暗青麵貌灑然的修士,背負琴囊廣袖籠風,袖尾沾著林中石上的露水氣。

他目光落在山林偏斜處,似是看到了什麼,抬步向那邊走去。

……

林冠掩了陽光,林下愈加清幽。然而隨著太陽將落,林下的清幽便逐漸變作了幽冷。

這個時候,一般不會再有人留在山林裡了。馬上就要入夜,哪怕最嫻熟的獵人,也是不會樂意在這樣的山林裡過夜的。然而此時的山林裡,卻有著兩個人,一個麵上生者溝壑,雖然因為年紀而縮得乾癟瘦小,但卻顯得很有力氣的老漢,和一個高大健壯,看起來十分憨厚的年輕人。

老漢名叫徐田,他背著筐,另一隻手緊緊拉著旁邊的年輕人徐立。現在林中的溫度越來越低,吹得肌膚生涼,徐田卻出了一頭的汗。

他當然是不想在山上過夜的,早在兩個時辰前,他就準備下山了,然而這兩個多時辰裡,他和徐立一直在這片林子裡打轉,怎麼都走不出去。太陽已經越落越偏西,他們卻越走越靠進了山林深處,不知不覺間,竟然連腳下的道路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給走丟了。

徐田咽了下發乾的喉嚨,抓著徐立的手更緊了幾分:“阿立,你還記得路嗎?”

徐立個頭高壯,眼神卻木愣愣的,看著他茫然問道:“四叔,什麼路?”

徐田心中焦灼,火氣騰地就竄上來了,但在抬頭看見徐立懵懂憨傻的麵孔後,又把火氣重新壓了下去,他歎了一聲,找出根布條把兩人的手腕綁在一起,對徐立說道:“抓緊四叔,彆亂走。”

徐立乖乖點頭,他站在徐田身側靠前的位置,另一隻手拿著藥鋤半擋在身前,高壯的體格讓人很有安全感,可他們現在遇到的並不是什麼密藤野獸之類凡人可以解決的事情,而是鬼打牆。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徐田深吸一口氣,在地上擺開幾塊石頭,又在中間立起一根樹枝,看著影子的方向,大致推算了一下。他站起身,定了定心,拉著徐立在山林中艱難地穿行起來。

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等死是最糟糕的選擇。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冠下的光線越發昏暗,凡人的目力想看清周圍情況漸漸變得吃力,越來越濃重的樹影仿佛也變得猙獰。徐立忽然指著林間空地的一塊地方叫他:“四叔。”

那是一小塊林中空地,上麵有規律地擺著幾塊石頭,中間還橫著一根樹枝。那正是徐田之前用來確定方向而擺的。

“嗯。”他沉沉應了一聲,臉色難看得厲害。

他早就瞧見了那堆東西。走著走著這附近的樹木地形就開始重複,他不會沒有注意到,注意到之後再打眼往那一瞥,就瞧見了自己之前擺的東西。

徐田隻是沒說出口。徐立心智不全,也不知道害怕,根本沒法出主意,他就是跟徐立說出來,也隻是徒增自己的慌亂而已。

林下的天色越來越暗,眼看就要徹底黑了。冰涼的晚風吹過皮膚,徐田打了個寒戰,他的胃中空蕩蕩地抽緊,身上的肌肉酸痛地僵硬著,但他還得驅使它們移動,他不能困死在這裡,更不能帶著徐立一起困死在這裡。可他實在需要休息一會兒了,更何況天快黑了。

徐田停下來喘了喘,說道:“準備準備,在這兒過夜吧。”

夜晚的森林是沒法穿行的。如果不趁著現在天光還亮著的時候把駐地收拾出來,那夜晚就更不好過了。

徐立憨憨地應了一聲,正準備轉頭收拾東西時,眼角突然看到了一抹光。

“四叔,那是什麼?”

徐田跟著看過去,幾點暖黃的燈火在遠方點起,數道淡薄的青煙掩在暗色的天空上。那是……

“有村子!”徐田驚喜道,但緊接著就生出了一點不安和狐疑。

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在這座山林裡砍柴打獵,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附近還有彆的村子。但……迷路了這麼久,這附近早就不是他熟悉的山林了。

在林中苦轉許久的苦痛催生出了過大的希望,轉眼就壓住了一點猶疑。能不在林中過夜最好,大不了先小心去看一看……

徐田定下主意,拉著徐立道:“我們去看看。”

兩人越走離村子越近,眼見著已經瞧見了村落的輪廓,就快離開山林,徐田心中也越發鬆快,隻要能夠離開山林就好。

在日落的最後一抹昏黃輝光中,一縷柔軟的風忽然在山林間吹過,這風吹得人心頭清涼,連昏暗的林下仿佛都亮堂了許多。

徐田感覺到牽著他的徐立突然一停,對他說道:“四叔,有人。”

徐田心中一凜,看了過去。

在他們身側的林中,一個人影正站在樹下,緩步向這邊走來。

樹下有那人的影子,腳步踩在斷枝落葉上的聲音也很清晰。徐田心下略鬆幾分,但仍警覺地拉著徐立。

就這麼一打量的功夫,那人已經從樹下走了出來,那是個衣袍暗青、背後負琴的青年,相貌氣度十分不凡。

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偏遠的林子裡?莫不是什麼山精野魅?之前的鬼打牆是不是與他有關?

徐田愈發警惕:“這位……先生,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不是迷路了?”

“迷路?”那人笑著搖了搖頭,伸手一指,“路不就在那裡嗎?”

徐田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條小路正隱在不遠處的林蔭下,似乎正是他們之前上山走的路。

徐立心智不全:“四叔,找到路了!”他挺開心地就要往路上走。

徐田一把拽住這傻小子,扭頭對那新出現的背琴先生說道:“既然先生的路在那邊,就請先走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也要回村子了。”

他故意對著那邊的村子示意,含混地暗示好像自己就是從那村子裡來的人。徐田並不是真的想要進那村子,他做這些隻是為了不跟這突然出現的人同行。他們之前被鬼打牆,來回走了不知多少遍,都沒有找到原本的道路,現在這背琴的先生剛一出現,那條路就跟著一起出現了,誰知道那條路究竟是不是真的?又會把他們引向哪裡?

徐田正祈禱希望與那背琴的先生就此分彆,卻見他望了望不遠處的村子,笑道:“也是,天色已晚,還是在這村中借宿一宿為好,不如同行?”

徐田無法,隻好跟著一起向那村子走去。

村子看著不遠,但等他們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

去了,許多戶人家裡都點著燈火,從窗紙裡透出一團朦朧暖黃的光。

徐田隱隱覺得不安,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他小心乜著旁邊背琴的先生,卻見他神色十分安然,已經走到一戶人家門前,開始敲門借宿了。

那是一戶瞧著情況不錯的人家,屋舍占地頗大,至少有五間屋子。天黑之後,村子裡靜得滴水可聞,背琴的先生屈指敲在老舊的木門上,咚咚的聲音從耳朵裡直鑽進心底,一下一下砸得人心驚。

敲門聲響起之後,門裡很快就傳出問詢的聲音,聽見是要借宿後,門開了一條縫隙,一個人從縫隙裡打量著他們。

徐田聽著背琴先生與屋主交談,越聽越是心驚,那背琴的先生直說三人要借宿,仿佛早就知曉他們並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而那個開門的屋主……現在隻在門縫裡露出大半張臉來,但看起來確實是個普通的莊稼漢,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屋主麵上沒什麼表情,顯得很是冷淡,但扭頭看了看他們後,還是拉開了門,請他們進屋。

屋內就是普通的土牆,粗木桌上擺著一盞燈,照出昏黃的光來。昏暗的光仿佛一層朦朧的霧,晃得整個房間裡都顯得朦朧不清。

“沒什麼好招待的,喝點水吧。”屋主找出幾個碗來,舀了水遞給他們。他的動作有些慢,好像已經很累了。這沒什麼不對,莊稼人,乾完一天的活,沒有幾個還能精神抖擻的。

徐田觀察得很小心,也很細,但他沒有注意到,那位背琴先生的眼中,倒映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個燈光昏黃,農舍粗糙,有一雙常年乾活的手的屋主正端著盛有淨水的粗碗,而另一個……屋舍倒塌,陰氣彌漫,粗碗中的水,渾濁青黑。

燈火如幻,迷了世人的眼,漓池從屋主手中接過碗,然後才轉遞給離得更遠些的徐田和徐立。那一碗青黑汙濁的液體在經過他的手後,倒映出來的便全是潔淨清澈的水了。

但在那幻景之下,徐田對此渾然不覺。他接過碗,卻並沒有喝,並不是因為覺察了什麼,也不是因為嫌棄簡慢。現在這年頭,能招待一碗水已是不易,若不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場大雨,將水中鹹苦儘數去了,恐怕連一碗水也難得。

徐田不喝,隻是因為謹慎。他的心中仍有擔憂,正想暗示提醒一下徐立也莫要入口,卻見這傻小子接過碗後像渴極了似的,已經一口給喝儘了。

徐田:……

這傻小子!他瞪著眼睛看過去,徐立瞧見了卻不明所以,還對他憨笑兩聲,道:“四叔,甜。”

徐田隻覺無力,擺了擺手。

那邊的屋主仿佛沒看見這一場官司,抬起手臂緩緩指了靠邊的兩個房間,歲他們道:“今晚你們就睡這兩間吧。”

徐田忙放下碗,對屋主道謝後,拉著徐立進了其中一個房間。

關上門後,徐田在這隻有他和徐立的房間裡,才算真正鬆了一口氣,他坐在炕上,緊繃的神經一點一點鬆下來。再看徐立,他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隻覺得腹中饑餓,正從背簍裡翻找乾糧。

徐田瞧他這樣子,不由氣不打一處來,低聲喝道:“就知道吃!什麼東西都往嘴裡擱!”

徐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生氣,就衝他憨笑,把才找出來的乾糧遞給他:“四叔,吃。”

徐田看他這樣子,火氣又散了,愁苦歎道:“你……唉!你怎麼就不知道怕呢?怎麼什麼都信,什麼都吃!那是能隨便進口的嗎?你看這都是什麼地方?這一趟是什麼情況?”

先是鬼打牆,又是那突然出現的奇怪先生,現在這村子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在梁國這境地各種妖魔鬼怪還少了嗎?不小心這點怎麼活得下來?

徐田看著徐立的懵懂樣子,歎了口氣:“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

他接過乾糧胡亂咬了幾口,又從籮筐裡找出一個小布包,小心打開。裡麵是一個小爐子,還有幾根粗糙的信香。

徐立把香爐擺好,點燃信香,虔誠地拜了幾拜,口中念念有詞。他念的是請附近所有神明鬼魅享用香火,莫要與他們為難,若能平安回去,必當奉上更多的供奉。等這一切念完後,才把香插進爐子裡。

青灰的煙氣飄忽而上,香火的味道在屋子裡已經散開來,眼看就要飄出屋外。

與此同時,另一間屋內。

漓池已經看到了那間房裡發生的事情,他搖了搖頭:“太亂來了。”

他一拂袖,無形的神力將徐田二人的房間包裹住,那力量像風一樣輕靈無形,並未引起任何動靜,隻是將那點剛剛飄忽而且的香火攔在屋內,半縷氣息都沒泄露出去。

在這種地方,沒有指向的隨便亂祭,引來的可不一定是什麼。若是不巧,甚至可能引來成群的陰靈精魅之類的。偏偏他祭祀後,又許諾回去大祭。若是他的祭祀不能使被引來的精魅們滿意,很可能就此被纏上,很難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他也從徐田的態度上,看出了梁國這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