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14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2613 字 4個月前

他似是已經決意要將那使他身死的消息交給漓池。

然而在仰蒼開口的之前,漓池卻先開了口:“你並沒有信任我,又何必如此?”

仰蒼正欲再說些什麼,抬頭間卻忽然注意到了漓池的眼睛。那雙眼原本幽深到連滿室燈火都照不進去,此時卻映出兩點明亮的光來。那是……他手中所捧的心焰。

心焰的光倒映進那雙眼睛裡,又返照到了他的身上,將他的所有心思都照了個通明。

“你無法看透我,所以也無法信任我。”漓池說道。

是的,他並沒有信任漓池,他方才所說的話仍然是在試探,而他的心思在對方目中早已被看了個通透。

可他又怎麼能不試探呢?他才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出賣,他所要做的事是他最強盛的時候都十分艱難的,而他此時已經跌入穀底,一身修為廢掉大半,他怎麼能不謹慎呢?

他對對方一無所知,對方卻像是早已知曉他的一切,雖然炎君留下“無礙”二字,可就連借炎君之力的辦法都是對方傳授的。而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做什麼呢?

“你還忘了一件事。”漓池忽然說道。

“什麼事?”仰蒼問道。

“你記住了自己許下的誓言,卻忘了彆人對你的許諾。”

仰蒼一怔。

誓言與許諾這類東西,說出口的容易,實現的卻並不太多。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卻並不太管這種事。隨便發誓的人如此之多,神明要是一一記下,估計也沒有功夫修行了。唯有天地間自然運轉的因果默默記錄下一切。

但沒有完成誓言或許諾的果並不依照誓言和許諾的內容來運轉,否則,這世間不知要多出多少個被天打五雷轟的人。

所以誓言和許諾這種東西,大多數人的對待都並不怎麼認真。有些人或許說出口的時候是真心的,但時過境遷之後的反悔也是真心的,有些人或許說出口的時候就沒當回事。

可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對每一句說出口的話,都很認真。

“我說過,我會找到他。”昌蒲說道,“如果你們有他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

“你們是什麼時候分開的?”白鴻問道。

“六十八年前。”昌蒲說道。

“他救下我的時候,我才隻有七歲。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的哥哥把我賣了。我沒有能去的地方,師父就一直帶著我,直到我長大到能自己生活的那一天。”

“那天他說他要走……”

六十八年前,雲把天空遮成了白色,太陽的光亮穿透雲層照亮大地,使得白天的光亮看起來有些冷、有些暗,像蒙了一層看不見的霧。

昌蒲已經長大了,也有了一定的修為,可以獨自生活下去,仰蒼便打算離開。

“師父,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昌蒲這樣問道。

“不行啊,我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並不能帶上你。”仰蒼說道。

“有多危險?我長得很快的,如果我長到可以麵對這件事的時候,我能去找你嗎?”昌蒲又問。

“危險到也許有一天,我會橫屍荒野。”仰蒼沒有直接說不行,但他的話已經昭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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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昌蒲想要參與,她至少需要成長到像那時仰蒼的修為才行。但那是一件很遙遠、很艱難的事情。

昌蒲抿了下嘴唇。

“不會的。”她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會讓你橫屍荒野的。”

仰蒼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留給她一縷燈焰。自那之後,他們四十五年沒有見麵、沒有消息。

“二十三年前,他留在我這裡的一縷燈焰滅了,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我來找他。”昌蒲說道。

她說得很平靜,也很坦然,好像尋找一個已經四十五年沒有見過麵的人,並一直尋找了二十三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如果你們有他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昌蒲彆無所長,但有所能,必不推諉。”她取出一張畫像,與柳穿魚手中的那張一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並沒有什麼太突出的特征。

丁芹忽然感覺到額前神印一動,她看向昌蒲,突兀道:“我能看看你的心焰嗎?”

昌蒲沒有疑問,隻道:“好。”

她雙手在胸前合捧,掌中出現一小汪如虛似幻的清亮燈油,燈油中央,一束小小的燈焰明亮而溫暖。燈光恰恰填滿了一室之內,所照之域,沒有陰影。

彼廟宇中,漓池忽然開口道:“你已等到了。”

他抬手一撥,因果冥冥而動。仰蒼掌中心焰忽然一亮,在那虛幻的燈油下倒映出一束略小的燈焰。

山長水遠外,昌蒲忽然低頭麵向掌中,灰茫茫的目中映出一大一小兩束燈焰:“我……找到了……”

“……昌蒲?”仰蒼的聲音自昌蒲掌中倒映的那枚略大的燈焰中傳入昌蒲耳中,燈油中漾起柔軟的漣漪。

昌蒲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兩滴淚水滑落,砸在心焰之上,將那小小的火苗澆得更大了幾分。

心焰相照引,可以無距離。

仰蒼霎時明悟,這才是無憂天女指點中所要他等待的。他已經等待到了,他可以信任的、可以交托的人。

漓池閉目,沒有打擾這分彆了六十八年的師徒之間的交流。

等仰蒼收回掌中心焰,再睜開眼時,正看見對麵深邃平靜的眼。仰蒼已經等到了他等待了二十三年的事,可是看起來卻並不輕鬆。

如非意外,他本是不想將這件事交托給昌蒲的。可是以他現在的狀況,已經不能繼續下去了。這並不是因為他身死的緣故,哪怕生時的修為被廢去大半,他仍可以鬼身修持,但他的情況已經暴露了,他已經被盯上了。幕後之人要他閉口,自然是知道人死並非燈滅,他死後所化的鬼身仍然可以開口說話。在二十三年前那一場身死之劫中,他也是拚了命才逃出重傷的神魂的。

因為重傷的緣故,後來他隻能借助一個凡人的力量才能來到這處偏遠的破廟之中。幕後之人必然在尋他,可這裡是無憂天女所指點的地方,他躲避了二十三年也沒有被發現。但如果他離開這裡,再去參與他之前要做的事,恐怕他在做成任何事之前就會立刻被找到。因為出賣他的那個人,正是最了解他的師父。

如果時間來得及,他可以就此重入輪回,借輪回的力量洗去此生痕跡,等待一個信任之人引他重新點亮心焰,他的心焰足以照破輪回迷障,令他想起前生之事。原本,他隻打算使昌蒲接引他的來世。可是在與昌蒲交流過,知曉外界情況之後,他才知曉,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梁國已經不是胥氏的梁國了。”仰蒼說道。

胥是梁國的王姓,如今的梁國國主名為胥昌,雖然年紀不小了,但身體還算健壯,他的繼承人也是青春正好。胥氏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可憂之處,但仰蒼這樣一個已經封閉了二十三年的人,卻說得十分篤定。

“二十三年前,我正是因為聽說了一件事,所以欲往梁都阻止那件事,但是我死在了路上。二十三年了,那件事已經成功了,無論梁國現在看上去是什麼樣,它都已經不再是胥氏的梁國、不再是梁國百姓的梁國了,它成了玄清教的梁國。玄清教在梁國的圖謀已經成功了,接下來,便是隋。”

“玄清教,欲謀國。”

仰蒼所說出的並非全部,也沒有請求幫助。他隻覺得他所說的東西,對麵之人似乎都已經知曉,而他所說的話,也是沒有辦法改變對方的決定的。

謀劃諸國隻是玄清教的一部分計劃,他所想要做的事情也並不隻是阻止玄清教謀國,但這已經成為了雙方目前的切入點。

不能放任隋國就這樣落入玄清教之手,但隋國的事情隻能交給昌蒲,否則就來不及了。而他若還想參與進這間事來,就必須輪轉一世方能重新入局。

“輪回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漓池忽然道。

仰蒼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是該為自己還沒有說李泉就能知曉此事而驚訝,還是該略過這個問題直接詢問為什麼不建議他輪回。

他沒糾結太久,選擇了後者。

“大劫已起,你已經在此地空耗了二十三載,若入輪回,又要耗去多久呢?”

仰蒼無言,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問題。可如果未經輪回,憑他師父的手段,他隻要再參與其中,恐怕來不及做任何事就會被抓住。

“明燈教是一股力量,你可以讓你的弟子不必遭遇如你一般的事。”漓池道。

“您是說整合明燈教的力量嗎?”仰蒼很快就明白了漓池的意思。

如果隻是側麵行動,將明燈教的力量悄然整合,並不直接與現在的玄清教對上的話……他或許的確有可能避開那種可怕的針對。而像明燈教這樣一股力量如果能夠整合的話,也可以使昌蒲在遇到事時不必像他曾經那樣孤立無援。此外,他並不清楚像他師父那樣能夠偽裝明燈教心焰的人究竟有多少,這種法門又流傳了多久。但假如能夠整合明燈教的力量,並借助炎君的力量,就可以將這些偽裝全部破除。

仰蒼忽然收回飄遠的神思,轉而對漓池正色謝道:“感謝您的指點。”

“那便再給你一點指點吧。”漓池道,他目中忽映出仰蒼的鬼身模樣。

身材高大,似與常人無異,唯有雙肩比常人要更厚實一些,如果按照生人的身體構造來看的話,這種異常卻又和諧的寬厚,來自於比常人更大、更寬厚的肩胛骨。這是天生異象,然而在昌蒲的畫中,仰蒼的肩膀看上去卻並沒有什麼異常。

漓池悠悠而道:“鬼身之相多為其自身所執之相,枉死者心中驚懼難忘便現死時猙獰之相,怨煞消解便現生前模樣。你如今這個模樣,又是因何而現的呢?”

仰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