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31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7697 字 5個月前

金六山再拜而後緩緩退下。神明未言,但金六山已經明白這裡不是他所能待下去的地方了。

神明澤被天地,神明不可觸及。就像那輪照耀萬物的浩日,眾生可承接它的光芒,卻不可直視它的光輝。用不了多久,這座新立下的通天之脈就會自然生出使常人無法靠近的威勢,就像曾經的天柱山一樣。

金六山自山巔回到李府之中,一路上穿過無數隱匿在大青山脈中的修士們的領地,他們注視著他,但沒有誰試圖攔下他。他們都看見了他隨行神明一路見證了地脊,而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機緣。

後李看見他獨自回來,神情複雜地看向遠方。他已聽見了那聲地脊的長鳴,也聽見了神明的宣告。

神明不會再回來了。

這裡隻是一處淺淺的小池而已,或可作為神明潛匿時的暫息之所,但卻無法承載已經顯化自身神明。

“我該離開了。”奉傳慨然道,他已見證了這一場壯舉,神色逐漸收斂,看向一旁的後輩,“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壞事。”

後李躬身:“晚輩明白。”

他們與神明相差太遠,在神明顯化之後,一舉一動所生的風波都不是他們可以承載得起的,與神明的一段聯係是他們此生中最難得的一段機緣,如今已經到了結的時候了,貪執過重隻會焚毀自己。後李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此前奉傳已經點過他不要太依賴神明,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幕來得這樣快。

奉傳離開,後李起身,環視了一圈宅內,不由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曾經他是一個自身難保的物靈,銀魚是個將要消散的魚魂,文千字是個初生神智的小獸,猴群隻是山野裡懵懂的野獸,移山大王是一個久困於未證神位的大妖,還有泥鰍兒……他們互相之間縱然相識也無聯係。如今門前老鬆重生,銀魚化泉靈,文千字已經能夠流利地開口說話,最機靈的白頰小猴已經在山下黎先生的學堂裡開始識文斷字,移山大王也成為了真正明悟何為天地之神的一方地神,泥鰍兒抱著懵懵懂懂的小水獺,握著它的小爪子對後李擺了幾下。

後李不由一笑。神明已經為他們昭示了前路。像一彎小河偶經壯麗的山峽,如今也該回歸正常的河道,而那壯麗的山峽,已經在河水中留下了巍峨的倒影。

水固鎮中,雲家藥鋪。一個斑領灰衣的清瘦男子站在門口,遙望大青山脈方向。已經化形的謹言深深一拜,目中雖有眷戀不舍,亦生堅毅。

……

涉州城。

李拾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準備……回到李氏的族地。他心中其實很有些茫然。

他去尋找曾經有恩於常安渡的李泉先生幫忙,沒抱什麼希望地請求他看一看能否解決李氏背負的詛咒。結果先祖留下了,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就聽說,詛咒解決了?!

發生得太快他不太有真實感。

李拾把最後一點東西收拾好,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先祖?”他低聲問道。

自他從李泉先生那裡拿回玉佩後,先祖除了開始確定了李氏詛咒已經解決了之後,再就沒說過話。

“怎麼了?”先祖的回答好像有點遲鈍。

“我們要回去了。”李拾沉默了片刻,又道,“您是不是也覺得太突然了?”

李氏為了這個詛咒奔忙了無數代,一代代人付出了艱辛努力,卻還是沒能看到一絲渺茫的結果。到他父親那一代,李氏已經幾近絕望了,李拾甚至也已經並不對能夠解除詛咒抱有希望,可偏就在他這一代,這件事輕輕巧巧地就解決了。

不是他努力的結果,他也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他隻是恰巧遇到了一位修士,然後向他請教……

“嗯……”筆靈遲鈍地應了一聲。

神明……他已見過了執掌因果的神明,他的因果不再有錯漏,強行續接到李氏身上用以轉嫁孽煞的因果已經重回他自己身上,李氏所謂的“詛咒”自然也就解除了。

神明取回了他所竊記的名,但似乎卻並沒有將真相告知給李拾,他還在把筆靈當做李氏的先祖。不過對於筆靈來說,告不告知都沒有什麼區彆,哪怕自己已經淪落至此,也不是李拾所能動搖的。他的因果也已經回歸正常,再不會生出漏洞,也再無法對其他人的因果動任何手腳。

他可以選擇是否告訴李拾真相,可這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嗎?他隻想要消亡,這個選擇會對他的消亡有什麼幫助嗎?

他已經交出了自己所能交出的一切,卻還要忍受著纏身的孽煞,因為他並沒有種下消亡的因。

可他連一絲怨憤不滿都不敢生出,半點另尋他路的想法都不敢思索。他被孽煞纏身十二萬年,神智幾度沉淪癲狂,又幾度不得不掙紮清醒。而當年於一瞬間壓至長陽身上的遠勝於此,那是眾生的怨戾與大劫的劫煞。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每一個向長陽求助的生靈,都恨著這個世界。

筆靈強行打斷了自己的念頭,往玉佩深處瑟縮得更深了些。

玉佩外頭,和李拾一樣收拾行囊的還有常安渡。李拾要回盧國去,這對於常安渡正是個天大的喜訊,他家在盧國,卻流落梁國不得歸,現在能與李拾同行歸家,思念之情已經無法抑製。

在離開之前,常安渡尋到李泉先生拜彆,除了路上所需要的盤纏行囊,常安渡將梁國的所有東西都轉贈給了李泉。

“先生莫要推辭,若非先生相助,我如今已成河底一具枯骨,更何況先生還助李拾兄解了所困。我已不打算再到梁國來,這些東西留下也沒什麼用,不如留給先生。”

李泉含笑應了,兩人與他拜彆離開,踏上回家的路。

而在這座涉州城中並不起眼的一座宅院裡,陽光從敞開的大門撒入,停在暗青色的袍角邊。李泉橫琴膝上,坐在主屋的陰影裡,嘴角笑意寒涼。

他指尖繞著一縷絲線,那是自筆靈身上摘下的欲。

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替琴換上一根弦,幽深的目中倒映著茫茫因果。

示之以動,利其靜而有主,益動而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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