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陸嶴大步往前跑,身後傳來砸酒瓶子罵娘並呼哧呼哧大喘氣的聲音。
無數雜物飛濺起來。
“那邊,往那邊去了!”
“快追!”
“他媽的,那小子不是開超市,是長跑運動員吧?!”
“趕緊上,那邊是河,他跑不了了!”
“長||□□,你繞去那邊堵!亂毛,你去那邊!呼——我就不信了,今天抓不住那小子——”
陸嶴在前麵聽得分明,腳步邁得更大了些,竭力想突出重圍。
混混他不怕。
醉鬼他也不怕。
十多個喝高了的混混跟在他身後追,哪怕他再能打,此時也感到有些棘手。
這夥人是高利貸催債的。
他沒借錢,借錢的是個剛跟他相過親的男人。
男人對外說是他男朋友。
這種拙劣的吹牛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信。
但混混們信了,因為他有錢。
他在本地有棟房子,還有個小超市。
比起一般人來說,已經算有錢了。
跟這種喝高了的混混講不成道理,萬一等會真被追上打了起來,無論混混那邊將他打成重傷,還是他將混混打成重傷,後果都絕不是他想見到的。
跑出來之前陸嶴已經報了警,十一點多的深夜大街裡,隱隱能聽見警笛傳來的聲音。
陸嶴心裡微鬆,再跑個三五分鐘,堅持到警察來了就行。
一分鐘,兩分鐘,還是有人不斷從四麵八方逼近。
陸嶴在黑夜裡大步大步往前跑,漸漸地開始喘氣。
混混們窮追不舍,陸嶴在這座城市生活了近十年,第一次知道這裡有那麼多混混,仿佛潮水般,源源不絕。
“砰——”
黑暗中,一個啤酒瓶子砸在了陸嶴腳下,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劈劈啪啪的聲音像下冰雹一樣。
碎片四濺,陸嶴一個踉蹌,腳脖子崴了一下,同時後頸刺痛。
背部與脖頸黏膩一片,他應當被劃傷了。
左邊身後傳來得意的聲音,“艸,你小子還真能跑!有種你他媽再跑啊!”
陸嶴咬緊牙根,跑得更快,如同一隻矯健的鹿。
他瘋狂地往前跑,身後混混們奮起直追,嘴裡發出興奮的聲音,猶如在打獵。
警笛聲越來越近。
陸嶴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身後一個粗噶的聲音大著舌頭嚷道:“彆,彆怕,條子那邊就兩三,他們不敢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陸嶴錯覺,警笛聲音雖然一直在響,但確實沒有越來越近的感覺。
他心底發沉。
那個粗噶的聲音又喊,“怕個屁!上啊,你們十四歲都沒滿!”
陸嶴額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碎片劃破,鮮血流出來,浸潤過眉毛,直接蔓延到他眼角。
他眼前一片血紅。
片刻後,他被追著跑到河邊。
身後混混們響起吆喝與大笑聲,“媽的,你再跑啊!”
陸嶴半分猶豫都沒有,直接抓著護欄,翻身躍下了河。
他的身體在空中躍起,接著矯健地沒入水中,雙手劃了幾下,往河中心躲。
他小時候在漁村中長大,水性算不得很好,也比一般人好多了。
今晚情況這麼嚴重,警察就算一時沒有上來,很快也會調集特警。
他在水裡躲一躲就好。
“艸,真跳了!”
聲音從水麵傳來,陸嶴在水下,耳邊全是咕嚕咕嚕的水流聲,聽得不太清楚,隻聽出了那個聲音的氣急敗壞。
他心裡忽然升起了點不妙的感覺,下意識往更深處潛了潛。
下一刻,一個酒瓶咚一聲被扔到河裡。
黑暗中陸嶴聽不清楚,他感覺這酒瓶離他並不算遠。
很快,酒瓶,石頭,地磚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下雨一樣砸進河裡。
陸嶴心底發沉,不得不往河心遊去。
他們市裡這條護城河跟絕大多數護城河一樣,水質算不上好,大部分時候都暗沉發腥。
陸嶴從沒來過這裡遊泳,更不要說夜晚過來遊野泳。
他遊了幾米,冒頭換氣。
他一露麵,酒瓶磚塊等就追著他砸。
水流得很快,他注意力在躲磚塊上,沒料到一股急流衝過來,他一下就被衝出了老遠。
?!!
陸嶴被水流帶得頭昏腦漲。
遊泳最忌亂了節奏。
這麼個意外事件讓他手腳一亂,而後直接被暗流卷住往河底拖。
陸嶴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煩了。
他努力冷靜下來,調整動作。
沒用。
他剛剛在追逃時已竭儘全力,現在被又沉又冷的暗流裹住往河底拉,他根本掙脫不開。
陸嶴拚命往河麵遊,奈何人力有限,實在抵不過大自然的力量。
沒幾分鐘,他不甘心地吐出一串泡泡,徹底被拖入河底。
他們市臨海,河水拖著陸嶴浩浩蕩蕩往海裡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場突然起來的災難太冤枉,陸嶴就是死都咽不下那口氣,他堅持著,竟然在河裡堅持了十多分鐘還未徹底死亡。
河水悄無聲息彙入海流中。
陸嶴被衝到了不知多遠的地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等他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大白天。
他應該漂浮在水下。
水很清澈,透過水麵,能直接看見藍天白雲。
令人驚奇的是,他完全浸沒在水裡,卻一點都不憋悶。
他有些懵,按照他的猜測,在那麼複雜的水文條件下,他一定活不下來,不知道出現了什麼奇跡,他居然有機會再次睜眼。
陸嶴下意識吐了個泡泡,掙紮起來,雙手拚命滑動。
等等,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