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醉眼朦朧地看了一下四周,愣是沒想起來這裡是哪裡。
他滿眼茫然地往四周看,問道:“我們這是哪來著?”
陸嶴有些看不下去,剛想開口。
旁邊項興昌一把拿過他的手機,“黃教授,讓他明天醒了再跟您細談吧,我們現在正在外麵吃宵夜。”
手機那頭的黃寧納忙道:“不要緊,不要緊,你們在哪裡吃宵夜,我現在過來談也行的。”
項興昌聽到這裡倒不好再拒絕了。
人家教授也是一腔熱枕為公益,他們誌願者也為公益,大家都殊途同歸,也不好太拒絕人家。
項興昌報了個地址。
黃寧納立刻道:“你們稍等一會兒,我馬上打車趕過來,應該不用太久。”
“我們還要一陣子才回去,您慢慢來也不著急。”
黃寧納在那邊說道:“不用,我現在已經出了酒店了,馬上就趕過來。”
他說完掛上微信電話。
項興昌看著自己的手機有些無奈,轉頭對陸嶴說道:“人很快就來了,你自己看著,能應就應,不能應也彆勉強,交給我們就行。”
陸嶴點頭。
項興昌說完將手機塞回給那醉鬼,那醉鬼捧著手機,臉上表情還有些茫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項興昌一拍他的肩膀,“得了,趕緊趴下休息一會兒吧,小心你女朋友又來找你鬨。”
黃寧納住的地方離他們這個宵夜攤子不遠,打個車七分鐘就到了。
他今晚一人過來,沒帶他那兩學生,不過提了手提電腦過來。
見到陸嶴他們,他遠遠就揚手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臉,尤其是對方是高校教授,項興昌這幫人心裡都挺尊敬他。
一見到人,在座無論醉了還是沒醉的,都稀稀拉拉站起來朝他示意。
黃寧納很客氣,還朝他們微微鞠了個躬。
陸嶴在自己左手邊挪了個位置,“黃教授,坐。”
“謝謝。”
在座到底是沒醉的比較多,寒暄了幾句,老聞開門見山,“黃教授,不知道您今天帶來什麼項目,能跟我們說說嗎?”
“當然。”黃寧納還有些喘,“我今年過來,主要想做一個造礁石珊瑚的無性繁殖工作,用通俗的話
來說,就是進行珊瑚扡插。”
“謔,這工作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這個難度比較大,成活率也不怎麼高,不過我還是想再試一試。”黃寧納道,“今年這個珊瑚是新品種,可能在環境適應方麵會有所改善。”
“珊瑚也有新品種?”
“有。我們都知道,珊瑚其實算一種動物,像造礁石珊瑚,它其實是珊瑚蟲跟蟲黃藻的結合體。當前問題主要是由於海水水溫升高,蟲黃藻的活性減弱,不再產出能量,珊瑚蟲麵對這樣的蟲黃藻,會誤以為它生病,失去了效用,便把它排出體外,這就是珊瑚白化原因的通俗解釋。”
“當絕大部分蟲黃藻被排了出去,珊瑚蟲沒了能量來源也會漸漸餓死,於是白化的珊瑚就徹底死亡了。”黃寧納道,“我們今年主要在蟲黃藻部分做了一個培育工作,這種新的蟲黃藻對溫度沒那麼敏.感,可能可以抵禦海水變暖。”
陸嶴問:“這個項目已經成功了?”
黃寧納擺擺手,“沒有,還在實驗當中,黔明海域就是我們其中的一個試點之一。造礁石珊瑚主要生長在熱帶海域。我們這邊其實不屬於熱帶海域氣溫,氣溫跟水溫也是相對比較低,不過部分海區又比亞熱帶海域水溫要高一點,我們這裡優勢很大,就特地想過來看看。”
“聽您這麼說,您的團隊在彆的海域還有珊瑚種植計劃?”
“南海那邊有大部隊。”黃寧納道,“全球氣候變暖是大趨勢,我們也想試試能不能把珊瑚播種到緯度比較高的海域來,如果蟲黃藻的改造不成功的話,新的珊瑚能在這些水溫相對較低的海域生長下去。”
大家聽他說話都聽得很認真。
黃寧納將整個項目介紹了一遍,他這個項目無論從內容,目的還是資質來看都沒什麼問題,誌願者們要做的工作也不算太難。
項興昌征求了在座還清醒的人的意見之後,當場拍板決定、幫他種珊瑚。
黃寧納挺激動,一直在說謝謝。
聊著聊著,在座有個喝多了的醉鬼問:“黃教授,我怎麼聽說國家還有彆的團隊也在做這個珊瑚保護工作?”
“是有。”黃寧納被灌了兩杯酒,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說話越發溫
吞,“我們南海那個珊瑚種植團隊就是國家撥款扶持的項目。”
“他們那個項目的經費肯定特彆高吧?”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項興昌整個人都毛了,一直不停給那個說錯話的隊員使眼色。
黃寧承認,“高,說是有二點五億的經費,聯合了十三所高校。”
在座某醉鬼脫口而出,“怎麼您沒在那裡麵?”
黃寧納擺擺手,歎口氣,“技不如人啊,我研究這個珊瑚已經快二十年了,一直沒取得什麼成果,也申請不了經費了。”
項興昌沒想到會聽他這麼說,當即同情道:“那您可真不容易。”
黃寧納擦擦眼鏡,“也沒什麼容易不容易,隻是我這個項目還有一絲希望,身為科研人員,我總不能就此放棄。”
這晚大家都喝了挺多。
項興昌應對醉鬼的經驗豐富,喝完酒之後,他直接叫了車,四個醉鬼塞一車,再配一個清醒的人送他們回家。
黃寧納則是他親自送的。
陸嶴喝得有點多,不過沒到喝醉的地步,他旁邊又有宋州。
項興昌挺放心,“那你們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們酒醒了之後再談。”
陸嶴點頭,“沒問題,我們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談談具體事項。”
“好嘞,那明天中午再見。”
宋州跟陸嶴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直接瞬移回家。
陸嶴哪怕沒喝醉,整個人也有點不舒服。
宋州回到家之後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不一會就端著一碗酸酸的湯出來了。
陸嶴洗完澡出來,乖乖抱著一大碗醒酒湯,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喝。
宋州在旁邊看著他,“今天一整晚都若有所思的模樣,在想什麼呢?”
“在想我國的珊瑚現狀。”陸嶴伸出左手摸了摸心口,“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我有保護海洋的責任。”
“當然有。”宋州輕輕捏了捏他的耳垂,“你作為這個位麵最後一條龍,海洋就是你的領地。”
陸嶴一怔。
宋州補充道:“與其說領地,不如說你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共生的關係,你好了,海洋會相對好,同樣海洋好了,你也會好。”
陸嶴嘟囔,“怪不得今晚我心裡總覺得沉甸甸的。”
他說著歎了口氣,現在
的海洋現狀實在太不容樂觀。
無論是海洋的生態多樣性還是環境狀況,都大不如之前,要保護其海洋,其實很棘手。
海洋這麼大,比陸地的兩倍還大,要光靠個人的力量去保護它,實在是太難實現了。
陸嶴看著麵前的大碗,心裡若有所思。
宋州坐在他旁邊,“也沒有要求你一定要保護到什麼地步,儘力就行。何況不是有那麼多人跟你一起保護?”
“我忽然想起來,”陸嶴抬眼看他,小聲問:“你開設異常人事監管機構,是不是也在保護陸地呀?”
“不止陸地,整個位麵都是我的職責。”宋州捏著他耳垂,“聽到這個心裡有沒有輕鬆一點?”
“也還好。”陸嶴道,“算了,能保護多少算多少,我也不太糾結。”
“嗯。”
陸嶴一口氣喝完碗裡的醒酒湯,蹬蹬蹬跑去浴室洗漱。
宋州洗好澡,兩人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之後,宋州將陸嶴翻過來,低聲道:“我看看今天的傷處怎麼樣了?”
他要是不提,陸嶴都忘了這茬事。現在突然聽他這麼一提起,陸嶴整個毛都要炸起來了,手腳並用地推他,狼狽從他身下翻滾出來,用小被子裹緊自己,警惕道:“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看。”
“不用看。”陸嶴堅決不給,“要是給你看一下,今晚說不定我們就不用睡了。”
宋州按著他,目光閃動,“我在你心中就那麼急色?”
陸嶴堅決裹緊小被子不動搖,“今天上午是誰硬不肯停下的,我都說要遲到了!”
“誰用腿纏著我不讓我走?”
陸嶴臉一下紅了,當即踹了他一腳,惱羞成怒,“明天還有工作,睡覺!”
“睡睡睡,真的沒有傷到?”
陸嶴裹緊小被子不理他,好半晌,陸嶴低聲說道,“沒有。”
宋州眼裡閃過笑意,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陸嶴的背,抱著他說道,“睡吧。”
陸嶴今天一天過得充實無比,早就累得不行。
宋州一說完這話,他幾乎立刻秒睡。
第二天沒什麼事,他在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九點多了。
太陽升得老高,他看了眼時間,嚇了一跳,趕忙光腳跳下來,去穿拖鞋。
院子裡安
安靜靜,聽不見人聲,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陸嶴從窗子往外一看,並沒有看到宋州的身影。
他揚聲試探著喊了一句,“宋州?”
沒有人回答他,宋州可能去工作了。
陸嶴洗漱完,過去廚房,看到櫥櫃裡放有蛋餅跟粥,他再一看,見旁邊壓了張紙條。
宋州飄逸的字跡在上麵:醒了就吃點早餐墊墊,十一點半我回來接你去跟項興昌吃飯。
他們昨天跟項興昌約好了今天中午在一起吃飯,陸嶴都快忘記了。
他將粥跟大餅端出去,一邊吃早餐,一邊處理手機上的信息。
微信上打魚群裡麵,林貴孝艾特了他一次,問他早上去不去打魚。
看時間,這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陸嶴回複:這幾天有事,暫停打魚,什麼時候有空我再跟大家一起去
林貴孝問:什麼事啊,你們還在黔永?昨天不是應該領完獎回來了嗎?
陸嶴:在這裡碰見了一個教授,正在說種珊瑚的事,我們可能要多待幾天,什麼時候有空我再約你們,這幾天不用等我
林棲岩看見種珊瑚這樣的字眼,立刻冒出來:怎麼種珊瑚?
陸嶴:就是珊瑚的繁育工作,算是一個公益項目
林棲岩:哎,不對呀,我們這裡不是沒有珊瑚嗎?哪來種珊瑚一說?
陸嶴:在某些特定的海域有
林貴孝:@林棲岩,你忘了暖流了,我們這邊的暖流還是比較多的,有珊瑚也不奇怪
林棲岩:我還真給忘了
林棲岩:@陸嶴你們種珊瑚怎麼種,這種誌願活動是誰都可以參與嗎?
陸嶴看見他發的問話,乾脆直接打電話過去,“你對種珊瑚有興趣?”
“還行,以前接觸過這方麵的知識,不過也沒太深入了解,我就聽說現在珊瑚麵臨著危機。”林棲岩道,“主要是聽你這麼說,種珊瑚也是個不錯的選題,我想了解一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我能不能過去拍一個視頻?”
陸嶴對他這種敬業程度還是挺欣賞。
想了想,陸嶴說道:“我先問問。以你現在的潛水技術,種珊瑚應該不行,不過如果你願意參與到水下拍攝當中,應該沒問題。”
林棲岩毫不猶豫,“這個沒問題,我現在潛水已經很熟
練了,哪怕比不上你們,也絕不會拖你們的後腿。”
“那我先問問,下午給你回複。”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陸嶴吃完早餐,查了一下相關資料。
宋州在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準時回來,帶陸嶴一起去赴宴。
他們瞬移其實有點頻繁,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來。
不過,異常人事監管機構其實是個官方機構,宋州打了招呼,也沒有人真的會來查他們。
萬一真有人查,宋州讓人失憶也不是什麼難事。
項興昌今天約的午餐地點是一個比較大的酒店。
來的人不多,除了陸嶴跟宋州外,也就誌願者團隊幾個骨乾成員和黃寧納這邊的人。
昨天晚上大家已經聊過一輪了,對許多問題已經達成了共識,今天不過是聊更細節的東西。
黃寧納誠意也非常足,他把所有的證件跟項目資料都帶過來了,從頭開始一一說明他想做的工作。
大家仔細研討,都覺得這項目沒問題。
項興昌問:“黃教授,不知道您這個項目要什麼時候開始,您說個時間,我好安排協調。”
黃寧納毫不猶豫,“我們的苗圃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種植,如果方便的話,當然是越快越好,哪怕明天都可以。”
項興昌沉吟,“明天恐怕不行,我還得再協調一下,三天之後怎麼樣?”
“三天之後我沒問題。”
“那就三天之後吧,到時候看我們這邊能出多少人跟裝備。我跟您再溝通一下,您說的這個珊瑚種植地點在外海,我想問一下,您租好船了嗎?還是需要我們這邊出?”
“我這邊還在聯係,如果你們這邊有船的話就更好了,如果沒有,我這邊應該也沒問題。”
陸嶴旁邊說道,“船不用找了,我有船,可以出海。”
項興昌這才想起來他買了一艘大船。
項興昌一拍腦袋,“行啊,你那個船絕對合格了,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組織一個二十人左右的團隊,人多了也比較難協調,二十個人左右就夠了。”
黃寧納道:“這點沒問題。”
陸嶴點頭,“我這邊也沒問題。對了,我這邊也有一個攝影師想參與進來,他是UP主,可能會做相關視頻。”
這正是瞌睡
送來枕頭,黃寧納正準備招募誌願者攝影,沒想到他就說了這事。
黃寧納立即點頭,“沒問題,你讓他儘管來。我可以授權給他做視頻,我們這邊沒什麼需要保密的東西。”
“那我跟他說一聲,等我們正式開工之後,他應該就能過來。”
黃寧納點頭,“早一點跟晚一點都沒關係,攝影師的工作比較重,可能要幫忙拍一下珊瑚生長的過程,他如果願意,我這邊可以出食宿費用。”
“好,我會跟他說。”
一行人吃飯,吃到下午兩點多,才將所有的工作敲定下來。
大家當麵創建了一個微信工作群,約好有事在微信上聊。
陸嶴下午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林棲岩。
林棲岩挺激動,“我這邊也沒問題,要是工期不太長的話,可以全程跟蹤拍攝。”
“主要還是看你的時間。重點工作內容集中在二十天之內,不過攝影師的工作可能要前後跨三個月,你考慮一下,三個月的工作時間並不算短。”